“我不懂。”云初沉声道。
“不夜城是紫云山庄建的。据说因为上一任庄主忘恩负义,弑父杀兄,积攒了很多仇怨,为防报复,从他做了庄主那天起,就已经开始修建不夜城。当初除了武舞的父亲负责保护他,其他的几位庄主,都轮番前往边塞大漠,就为了建造不夜城。其中有一位年仅十岁的少年,排行第八,功夫造诣极深,当世少逢敌手,更听闻他有一副洞察人心的双眼,但凡是与他对上眼睛的人,就再也没了秘密。不夜城建造完成,就是由他负责选人,换句话来说,不夜城是他的完成的。后来紫云山庄的那位庄主,还没来及看一眼自己的城池,就被太子无极烧死了。”卓云飞看着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而当年那个十岁的八庄主,就是今日的若无奕。”
原来,上官竹月口中唤的那声“八爷”不是指他八王爷的身份,而是紫云山庄的排名。云初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要怎么表达,自嘲的笑了起来。
“所以呢?紫云山庄和不夜城本是一回事。他们群龙无首,互不相服,那位三爷才几次造访帝京,都打着夜帝的名字。其实根本没什么夜帝对不对,他们九个人,人人都是夜帝对不对?”说到底,还是内斗。
卓云飞摇了摇头:“阿初,要真的是如此,就没有今日响彻六国的不夜城了。这两年就我所知,武舞的父亲早已经不管任何事,只顾着照顾妻儿。而那位三爷,负责主外。不夜城内还有六姑娘,不夜城是由她一手建造,机关阵法无人可及,但无称雄之意。六爷素有恶疾,不能见光,平日里也就是在训练杀手。还有一位九姑娘,因为云庄主的死伤心欲绝,少与人来往。真正的夜帝只有若无奕一人。”
云初沉默许久:“不对,既然除了死去的庄主他们还有九人,那还少两个人,第四和第七。”说着,云初垂了垂眼,沉声道,“我师父,单名一个七字。”
现在想想,或许那根本就不是她的名字,不过又能怎样呢。怪只怪自己太过高傲自以为是,明明到处是线索,可她却迟钝的什么都没察觉。
“那你也见过夜蓉绮?”卓云飞惊讶道。
云初摇了摇头:“她是谁?”
这下换了卓云飞不解:“武舞曾说,当年她爹娶她娘,就是因为四姑娘蓉绮霸占着庄主,她娘不愿做小,这才嫁给了二庄主。”
“那又怎样?”
卓云飞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道:“不是那又怎样,你当真没听过夜蓉绮?”
云初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阿初,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卓云飞叹道。
戳了云初的痛处,她拉下了脸。
卓云飞自知说错了话,赶忙圆场道:“她可是六国有名的花魁。不过可惜的是名气最盛的时候,突然就跟着紫云山庄的庄主跑了。能杀父弑兄的人,忘恩负义的养子自然没什么真情,到他死也没给夜蓉绮什么名分。他死之后,据说这位花魁也殉情了。”说到这,卓云飞可惜的摇了摇头,“不过说实话,这么一个作风不正的庄主,手下竟然会有这么多能人死心塌地,要不是事实有根据,我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眼睛了。”
“那我师父呢?”云初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师父?”卓云飞想了想,“说来也奇'www。kanshuba。org:看书吧'怪,这个七爷没做过任何值得记录的事情,只是听说,夜蓉绮还活着的时候,十分照顾这位七爷。再有就是小时候的若无奕,也经常跟他玩在一起。这么说来,应该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吧。”
“不是的。”云初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她跟着小七朝夕相处两年,定然会对桌云飞的话深信不疑,“你没见过我师父,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若无奕跟她是一样的人。”
卓云飞的脸色沉了下来。
若无奕是什么样的人,卓云飞说不上十分了解。但他十分清楚一点,那就是他的传说就已经很不是人了。
这两年来在不夜城照顾武舞,时不时对对上他,卓云飞总是觉得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但又为什么,从来不点破?
“还有一件事,我师父是女人。”
紫云山庄的七爷是女人,卓云飞没有查到,就意味着若金国对师父的记录少之又少,甚至很有可能是故意隐去她的存在。师父到底握着什么秘密,让他们找上她呢?
若无奕以为她知道了什么,才愿意拿紫云山庄来换呢?
“紫色不过是他想记住紫云山庄罢了。”
忽然一瞬间,脑中浮现出律州灭城之时,那一抹紫底金边的敌军旗帜……
太子无极戍边三年,守的是苍茫大漠,而不夜城也位于大漠之中……
乌云掩盖了皎月,云初眯着眼睛倚在窗前,也许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她穷极一生都无法探知的,可即便如此,她也相信自己此刻的判断:“若金是不会主动攻城的。皇上一日下落不明,他们就一日不敢轻举妄动,除非若金易主……”说着转头看向卓云飞,“这一仗,我们会赢。”
一袭寒风迎窗吹来,吹乱了二人的丝发,卓云飞似是没听懂什么,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古银会赢。”云初看着他,直言道,“因为若金的皇帝根本不在若金国。”
“怎么会?”卓云飞刚从敌国回来,他亲眼所见,若金没有动乱,甚至都没有皇家一丝一毫的谣言。
“太子监国,摄政王辅政,皇帝病的也太久了。”云初暗暗攥紧了双手,面色平静自信。
“你太武断了,阿初。这没道理的……”
“我要回帝京。”云初打断了他。
卓云飞本要出言阻止,见她目色沉静,也知道她心意已决,“一日不驱除北人,你我同盟之约一日有效。阿初,我与你一起回去。”
“帝京达官显贵,认识你的绝不在少数。就算没人记得你的长相,康府就足够成为你的软肋,我的隐患。我自十一岁家破人亡,如今过了五年,相貌与五年前也不尽相同,就算是父亲在世,也不见得能认出这张脸。更何况我打伞覆面生活于人前,摘掉面具,反倒是让人不认得了。”云初淡淡的笑了笑,“东方霄不知何故成了落峰派掌门的入室弟子。东方家向来狡兔三窟,不得不防。从今日你,你就是我徒弟。苍穹派第四代子弟。”
“你想辅六皇子上位?”
“出将入相。”窗外皎月浩空,乌云早已不见了踪影,“既然将军不能保家卫国,就只有权势滔天,力求保得家国平安。”
“阿初,值得吗?”
云初迎上他审视的眸子:“我不信,不信皇室有真情。白羽轩决绝也好,太子城府极深也罢,就算是这个看上去心地善良的六皇子,也不见得双手干净。这就是皇室,想要那个位子,当面亲情背后阴狠必不可少。只有谁比谁更狠心,没有谁比谁更爱谁。”冷风呼呼的灌进她的脖子,云初下意识的裹了裹披风,“我不信若金的皇室崇王甘心为其弟辅政。更不信皇帝过继了崇王的儿子做太子是信任兄长。又怎知这不是捏在皇帝手上的人质?杀父弑兄?紫云山庄的庄主不是太狠戾,而是太诚实。你以为我古银的帝王是如何坐稳这王位的?当年人人爱戴的万容公子太子殿下又是怎么死的?”
“阿初,太子是自杀。”卓云飞提醒她。
云初摇了摇头,“只有你这样的将军才会信这番说辞。我父亲因为太子的死内疚一生,所以才在护国寺兵变中毫不抵抗,乱箭穿心而死。兔死狗烹,帝王家绝无情义。”
卓云飞越听眉头越紧,张相死的时候,满城缟素,百姓皆为其惋惜流泪。史官所记,也是张相夫人卧病在床,丫鬟烧火时不小心燃了厨房,导致张相一家都死于那场火灾。据说,张相本有机会逃脱,可妻儿的死让他伤心欲绝,断了生念。
可是如今云初还活着,他初见她时,两人都是苟延残喘,病怏怏的活着。他早知张相死的有疑,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实。
“可即使是这样的国家,百姓依然护着这方土地。”云初看着他,“我为将为官,与你结盟,只是不想让这样的好的百姓称为亡国奴,这世上最低微的,莫过于亡国奴。”
窗外寒星灿灿,卓云飞走上前合上窗,问道:“阿初,等若金退兵了,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云初低下头,“也许,我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
第47章 七
深秋夜晚,银色的月光洒满庭院,北风凛冽寒凉。
若无奕看着池塘内一窜而过的锦鲤,手上的鱼儿碾成了粉末。
“武瀚有没有告诉过你,别想对我说谎。”
紫纱长裙迤逦,华贵满月光,武舞轻笑了一声:“没有,爹只说见到平安好好抽一顿,让他忘恩负义混账透顶。”
他似是没有听到,俯下身大手深入池中,似是要把躲在荷叶后面的锦鲤抓出来。“自断筋脉好玩吗?”
细看之下,武舞极白的肌肤少了两分血色,她笑而不答,倚在一块巨石之上:“看到摔碎的紫云令,开心么?”
水下摸鱼的大手顿了顿,淋着月光,水珠撒出了一条弧线。若无奕沉色,径直向庭院中心的赏月亭走去。紫色的长裙随风扬起,纱若梦幻。
他还记得两年前,石壁落下前,她眸中的失望与决绝。决绝明明是绝对的自信与希望,为何在那之前,她眸中会有绝望?他自信从一开始就看明白了她那点小笃定。左相千金,一代纯相死在禁军乱箭之下,为求自保赖上了小七。小七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看到她那双眼睛,也知道是被见惯了寒门士族,外戚朋党,后宫争宠后,谁都不信的冷漠。这样的人,可悲可怜的连自己为什么活着都不知道,却还是要苟延残喘,用尽心机的活下去。除了可笑,还有什么?既然她习惯冷漠,缺少温暖,那他就可以极尽体贴,让她沦陷,让她死心塌地的爱上他,然后紫云山庄,还是他的,他们的,而不是属于一个不明不白的外人。
可是这个女人,对自己冷漠心狠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想。
直到石壁落下的那一刻,他心中有什么猛然在震动,那是沉睡已久的征服欲,他要上前拉住她,是生是死都要拉住她。可这个女人却总是那么出其不意。她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