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忆兰把目光投向女儿,同时看到大佑捧着块蛋糕在吃。她板起了面孔对大佑说:“以后不许吃人家的东西,你再不长记性,妈妈就要打你了。”
“为啥要打孩子呀?我喜http://www。345wx。com欢大佑,难道吃我的东西都不成?”张木匠笑呵呵地说着,走了进来。
文秀淑和徐忆兰见是张木匠忙起身相迎:“是张大哥呀,你请坐。”
“你们忙你们的,我又不是贵客。”说着,他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下来。
“张大哥,”文秀淑也这么称呼张木匠,“听忆兰对我讲,她想替朱美丽到你们厂长家去当娘姨,不知道你们厂长家是啥情况?”
“老太太,你尽管放心,我们司马厂长的为人绝对正派,这一点,我敢向你们保证。他家只夫妻两人,于同志得了乳腺癌,做了大手术,所以才用人服伺。”
“哦,这么着,我就放心了。忆兰是个老实人,我只是担心她会受委屈。”
“我知道的,忆兰是个老实人,不过到司马厂长家是不会受委屈的。”
听了张木匠的一番话,文秀淑放下了心:“那就好,那就好。”文秀淑又问:“厂长家离我们这儿远吗?”
“不算远,坐公共汽车要二站地,走的话最多也就半个钟头吧。”张木匠作了回答。
第二天晚上,徐忆兰跟着张木匠下了公共汽车,拐进一条石头铺路的小街,在一扇洞黑的门扉前止步。
“到了。”木匠对忆兰低语一声。
门是虚掩着的,张木匠轻轻地推开门,领着忆兰走了进去。
徐忆兰忐忑不安地进入这个陌生的院落。举目望去,那幢屋宇的廊沿下亮着盏白炽灯,借着灯光看见这院落呈长方形。忆兰猜测着这个万人大厂的厂长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虽然张木匠已向她作了介绍,但她心里仍旧有些不安。忆兰担心此人骄横矜持不好相处,又担心此人轻浮猥琐,自己无法与之相处。忐忑间,人已立在了人家屋门口。
张木匠轻轻敲了下门,很快,门开了:“来啦,请进来。”随着一声热情礼貌的招呼,徐忆兰看清,出现在面前的是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她想,这一位一定是司马祺威了。
司马祺威接过木匠手里的行李,放在了凳子上,然后打量了一眼徐忆兰:“坐,坐,请坐下。”他客气地指指一张长沙发,“老张,你也坐。”
徐忆兰从未和共产党的干部接触过,她的潜意识中存在着惧怕的心理,为了养家糊口,她还是壮着胆子来了。
待到张木匠和徐忆兰坐下后,司马祺威亲自为他们沏了茶。然后拉过一把藤椅坐下。他衣着朴素,上身穿了件驼色毛线衣,下身穿了条褪了色的黄军裤,脚着一双圆口布鞋。他具有中等偏高的身材,肤色白净,面目清秀,言谈举止温和洒脱,与忆兰想象中的人物大相径庭。
司马祺威安适地坐在藤椅里,双臂搁在扶手上。右手指很随意地在扶手上弹着。他用友善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位,衣着朴素,举止端庄的女人。
徐忆兰被看得心里发慌,赶紧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以掩饰内心的慌张。
“你在别人家帮过忙么?”
听到对方询问自己,徐忆兰放下茶杯:“没有,我第一次出来帮佣。”忆兰想了想,赶紧又补一句,“请司马厂长多关照。”
“家里还有什么人?”司马祺威仍笑眯眯地询问。就像聊家常一样。
“有我的婆婆和三个小孩。”
“喔,”司马祺威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后又问:“家里能离开你么?”
“能离得开,家里有婆婆照顾,而且,我的女儿也大了。”
司马祺威满意地点点头,尔后说道?:“我妻子做了Ru房切除手术,现在已经出院在家。不过每两周还要到医院去做化疗,所以请你来我家照料她。”他又说,“由于我工作较忙,经常很晚回来,有时还要出差,这样,你就得住在这里了,不知你有没有困难?”
“没有困难。”徐忆兰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是说,有时礼拜天也回不去。”
“没关系,可以的。”司马祺威满意地笑笑,然后说:“后天,我得去内蒙出差,然后去北京开会,估计得需半个月时间。下个星期二,我妻子还要去做化疗,到时你还要陪她在医院住三日,你看能行么?”
“行的。”徐忆兰爽快地答应着,然后扭过脸来对张木匠说:“张大哥,请你给我家带个信,我下两个礼拜回不去了,家里面,请张大哥帮我照应着点。”
张木匠点头答应。
“我妻子在房间里,我领你去看看她。”说着,司马祺威站起身来。
“嗳。”徐忆兰跟着也站了起来。
这时,传来了“踢踏”的脚步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病恹恹的女人出现在客厅里。她强忍着病痛向大家微笑着,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徐忆兰望着这位深受疾病折磨的女人,流露出了同情与怜悯。她意识到,此人一定是厂长的夫人了。她快步迎上去,两人相互凝望着,同时向对方致以由衷的微笑。
“听祺威说,你来照顾我,我很高兴。”女主人平和友善,没有那种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狂傲。
徐忆兰望着这位温和的女主人,顿生好感:“我初次来做事,有不周的地方请大姐多包涵。”
“都是些家务事,做几天下来就会熟悉的,你不用担心。”
徐忆兰扶着于庆华走到一张藤椅前,让她坐下。
“还痛么?”忆兰弯下腰来关切地问,又替她把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抿在耳后。
“今天是阴天,还是感到伤口隐隐的疼,这条胳膊到现在还举不起来。”于庆华嗓音黯哑地说。
“生了病是不能起急的,要耐心地治疗调养,慢慢会好的。”徐忆兰只能这样劝慰。
“谁让我的身体不争气呢!”于庆华苦着脸望了一眼丈夫,“可把他折腾苦了。”
“人活在世上哪有不生病的?对疾病也一样,战略上要藐视它,战术上重视它。心情放宽,治疗积极。”司马祺威对妻子说罢,又对大家说:“她的手术做得很成功,医生说,乳腺癌,是癌症里最轻的一种,早期病人做了手术后,不会有什么问题。”
明着,他是说给张木匠和徐忆兰听的,实则是说给妻子听。他的一番苦心,大家心里也都明晰。
听罢丈夫的一番话,于庆华的眉头自然而然地舒展了好多。
司马祺威抬腕看了看表:“该给她吃药了。”他把药拿了过来,一样一样地对忆兰作着交待。从这时起,徐忆兰就开始履行职责了。
张木匠见时间不早,起身告辞:“司马厂长、于同志,我回去了。”他又对忆兰说,“你要安心在这里做,你的家,我和秀花会帮你照顾的。”
送走了张木匠,徐忆兰服伺于庆华洗过,扶她回卧房上床休息。客厅里,司马祺威在看《红旗》杂志,徐忆兰则去了厨房,把个乱糟糟的厨房归置得井井有条。
司马祺威夫妇都是北京人氏。司马的父亲是一所学校的校工。因为他接触的都是文化人,所以对文化看得很重。司马祺威是他最小的儿子,也是唯一养大成人的孩子。老夫妻俩省吃俭用供儿子念书。供到初中毕业,老人再也无力再继续供他念下去。想不到司马天资聪颖,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师范学校。在师范学校念书的时候,接触了新思想,参加了共产党的外围组织,不久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师范毕业后,他在一所学校谋得了一份教员的工作,并从事共产党的地下活动。
不久,家里给他娶了位年长他三岁的于庆华为妻。新婚的他,不曾体验激情勃发,她没有引起他的兴趣。只是顺理成章地完成了婚姻大事。
可是在以后的共同生活中,他发现妻子具有许多美德。可以说,他们是先结婚后恋爱的典范。
“七七”事变爆发后,为了抗日救亡,他毅然决然地抛下年迈的双亲,抛下贤淑的妻子,抛下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奔赴心中的圣地----延安。
当他回到了阔别十几年的家时,家里只剩下妻子一人。他把贫穷潦倒的妻子接到上海,开始新生活。不承想,幸福美好的日子刚刚开个头,不幸,妻子又得了重病!
于庆华一生都对丈夫感到歉疚,她觉得未能把儿子哺养大,是欠了丈夫的债。到了上海后,她一心想为丈夫再生个孩子,以弥补心中的缺憾!可是命不随人意,不久,她发现右侧Ru房长出个肿块,经检查竟然是恶性肿瘤。
手术做得很彻底,整个Ru房都被切除,甚至腋窝处的肌肉也被剔除干净。为丈夫生儿子成了泡影。而且还成了他的累赘。于庆华灰心到了极点。
司马祺威没有嫌弃她,更加无微不至地关心她,把她送进市里最好的医院治疗,还请保姆照顾她,这使得于庆华对丈夫更加感激,更觉得对他不起。
把该做的事打点完毕,已是很晚了。徐忆兰看到主人的卧室已熄灯,她才回到自己的小房间。
窗外,夜色阑珊,瑟瑟秋风掠过窗棂,发出“格格”响动。室内漆黑一片。
徐忆兰躺在这个陌生冷寂的房里,心头漫上一层不可名状的悲凉。转展反侧,思虑万千。
最让她惦记的是小儿子大佑,现在他睡了么?是不是仍在哭唤着要妈妈?可怜的婆婆是否又在偷偷哭泣?天佑、伊星又是如何?亲人们的影像象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穿梭:睡吧,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她翻转一下身子,側卧,在床上。此时夜深人静,忽然,房间里出现一个朦胧的身影,那人轻手轻脚向她床铺而来,并向她俯下身子,那张脸几乎挨在了她的脸上,她感觉到一股热麻麻的气息令她心荡。好熟悉的气味啊!她想睁开眼,可是怎么也睁不开,她艰难地睁呀,睁呀,终于睁开了一条缝。看见啦,看见啦,她看到了一张英俊的脸庞,她试探着去摸,她摸到了一双热乎乎的手。多么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