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说得无比苍凉,回过头却看到苏九已昏昏欲睡。
夏至未至(这词好熟啊),苏九到底是女子,身体单薄,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后,头就昏昏沉沉了。三千也累得只想睡会了,但听到苏九一个接一个的喷嚏,打得他小心肝一下下抽动,不得不认命地去烧堆火,找点东西给她盖上,给她注点真气,直到她脉息也很平静了才算忙活完。他们眼下并不在岸边,而是靠近岸边的河心岛上,大概汛期一到便会被淹没,四周都是矮小的灌木丛,也不用愁会有什么奇'www。kanshuba。org:看书吧'怪的动物在此刻出现。
在苏九终于熟睡之时,三千悄悄起身,走得并不远,拿手指在口中悠悠呼哨,过了一会,一只灰不溜丢的鹞子出现在夜空里,猛地扎到他怀里,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
看清那是只死老鼠,三千几乎跳起,差点狠狠揍了它一顿,他从头上拔了根草标,从灰鹞腿上的小竹管里取出张空白的纸条,潦草地写下几行字,最后绑得牢牢地便将那鹞子放飞出去。
灰鹞一飞冲天,几乎立刻就看不清身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没入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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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灰鹞速度极快,不过半天,便已到了天朝边境,一头扎向一望无际的草原。那绿色仿佛厚实绵软的地毯,一直延伸到天边,仿佛是接近天际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巨大湖泊,与天际连成一线,一半绿一半蓝,颜色纯粹,静谧得仿佛是人间仙境,不时还有两只修长的天鹅姿态优美地游过。
湖边正站着一位年过中旬的男子,一袭竹纹草字绣袍加身,风度翩翩,眉眼依稀与苏九有些相像,那双眼如同草原上最深的湖泊黝黑沉静,能够容纳万千而不掀起一丝波澜,临湖垂钓,仿佛已与天地合为一体。
“苏大哥,阿大向过往的商人买了你们中原最好的酒,他让我告诉你今晚你一定要来。”一位当地打扮的青年笑着骑马而来,并没有下马,遥遥对着他道。
中年男子无奈地回头,提了提钓竿,“知道了知道了,这鱼哪里还钓得起来,马卓大叔都已经派了好几个人来跟我说了,现在连巴特你都来了。”
“不止我呢!”巴特拿着马鞭遥遥指向湖的那头,大声地笑,“你看!”
中年男子往那边望过去,只见到一道红色丽影如明亮的火烧云一般远远而来,老远便听到她银铃儿一般的声音,“墨哥哥!”
巴特看了眼那让人炫目的美人,连忙把脸挪开,谁能想得到眼前这位美人,已经是两个大孩子的母亲,岁月并没有在这位美人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只是增添了韵味和柔媚。就算草原上最美丽的格桑花也绝对比不上她的美艳,天上最亮的星星也比不上她那一双眼,可她同时也绝对是草原上最让人头疼的雀鹰,最难驯服的烈马,不知何时就能踹得你后悔万分。
而眼下这美丽的野马似乎心情不太好,巴特赶忙向苏墨告辞道,“苏大哥,呃,我先走了!”
而那道倩影已飞身下马,抓着一只扑腾着翅膀的灰鹞,扑到苏墨的身边,“你看三千这臭小子是不是疯了,居然敢没大没小叫我的名字!”
“你不是希望这样嘛,说明在他眼里你很年轻啊!”苏墨宠溺地揉了揉她的碎发,抹去她脸上蹭到的灰。
“那是以前,现在可不一样,现在我们俩身份不同了哦~”宁月拉长语调故作玄虚,却发现自家相公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只得伸手指戳了戳无动于衷的他,“墨哥哥,你难道不想问我,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吗?”
“我正准备问。”苏墨好脾气地笑,语气十分真诚地强调着,“真的!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了?你又从三千那骗到什么了?”
宁月狡黠一笑,“怎么能说骗呢,是他自己说要打赌的。虽然他没有说到底谁赢谁输,但他什么都不用说,我就知道肯定是我赢了!早说过,阿九是我的女儿,那丫头自然跟我比较像。”
“是是是,她最像你了。”苏墨看着湖面上有点动静的浮标,不经意说了句,“我都有点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这个——”宁月撅起嘴,以为苏墨是在指责自己,“我虽然也不记得了,但我也很关心她啊!我只是……有我自己的方法!”
苏墨默认了这句话,看她还是一副期待的样子看着自己,他便再次无奈地并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好好好,请问你跟三千打了什么赌?我真的好想知道……”
“算了,你发问得太不诚心诚意了,我就不告诉你。”宁月眼珠子灵动一转,笑着攀上自家相公的肩,耍赖似的直摇,“墨哥哥,你钓到鱼没?今晚吃什么?马卓老头说今晚有烤全羊哎,我们要不要去?”
042 各不相欠
更新时间2011…12…25 23:49:19 字数:3128
东方慢慢泛白,清河边垂柳抽出的嫩叶绿得可爱,水上浮着几片碧油油的叶伞,偶有支青涩的粉色荷花正露尖尖角。
遥遥有列迎亲队伍正从这经过,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最前边的新郎官着实是位浊世佳公子,面如冠玉,眼若流星,端坐马背,风度翩翩。只是细看去,这位新郎官一抹晴空蓝在眸中流转,眉间却隐有愁思。
上官宁这是从青峰别院出发,准备穿过大半个清城往驿馆去接新娘子。但不管怎样,着实让这处僻静的山坡下热闹了一番,每人都是喜气洋洋。
直到这支热闹队伍慢慢走远,这片山坡又终于平静下来,上头忽然冒出两个灰扑扑的人头来。
一个眼巴巴瞅着队伍离开的方向,脸上写满了落寞。一个百无聊赖,打着呵欠,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满足了?”
苏九还看着那队伍消失的方向,长叹了口气,最好是永不相见啊,可是,“他长得真好看,对吧?”
三千愣了会,还真不太记得上官宁长什么样了,努力回忆,“嗯,老实说,还行。”他想着又加了一句,“而且他看起来心情还是不太好的。”
“你这是想要安慰我什么?”苏九没好气道。
“没有,我是在说实话。”
“我都被烧死了,心情不好是正常的。”苏九耸了耸肩,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已经灰的一塌糊涂的衣服。
三千还坐在原地,“好了,你现在人也看了,还有什么想做的?”
“谢谢!”苏九真诚道。
三千呵呵一笑,“客气了。”
“不是客气,是实话。”苏九认真道,“你有什么打算?”
“暂时没有,你呢?”
“我?嗯,我走一步算一步吧。”苏九又等了一会,发现三千完全没意思要走,她不觉得咳了咳,“那,我们就此别过了!”
三千一顿,突然失笑,“你警惕性会不会太高了?还是你确实很讨厌我?”
苏九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我不想欠你太多,怕还不起。”
“我没说让你还啊,你不知道什么叫见义勇为拔刀相助?我可是大侠,你这样说太伤我心了。”三千哈哈一笑。
“但是老天爷会让我还的。”苏九指了指上边,说得一本正经。
三千觉得自己真没什么管得着她的地方,“你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我真只是觉得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不太好,你能行吗?”
苏九想了想,“好吧,我其实是想去杭州的,但我一个人真的没关系的,我没什么姿色,大可以换上男装装成文弱一点的书生上京赶考。”
三千哂道,“我是确实把你当朋友的,我问你,你现在孤身一人,连盘缠都没有你要怎么走?”说着他就从自己腰间摸了只荷包出来,翻了翻,“但我也说不过你,我这里还有几张银票给你——呃,好像不能用了。”他苦笑着举起来,银票之前早湿成一团,撕都没法撕开,跟普通纸团真没什么区别了。
苏九沉默了一会,“那就麻烦你帮我最后一个忙吧,我还有些积蓄,存放在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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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居然把钱存在这种地方啊——到底是做生意的,就是会给自己留后手,绝对不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啊!”三千赞道,他偶尔也会做些“劫富济贫”的侠盗之事,知道很有些富商之家,恨不能将所有财富都堆在自己枕边,日夜抱着,生怕这些宝贝离了自己视线哪怕一秒,也有些守财奴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偷偷把金子埋在园子里,没想到也有像苏九这样随随便便找棵树就挖个坑的——嗯,连苏九这种酒楼老板也会给自己留后手,看来自己往日里对那些富商们的估计还是太低估了点,手法也太保守了点。
苏九奇'www。kanshuba。org:看书吧'怪地看了他一眼,这里不过是个普通的树林子,有必要这么多感慨吗?当初之所以把一些东西选择埋在这里,还是因为那次有人把苏酒几乎席卷一空之后想到的对策而已。虽说钱不多,但平白无故被人拿了去还是会心疼的,因此她才跟福伯商量了下,每年都会存点银两藏在树洞里。
“这里有点偏僻啊,到底还要走多远,我以为你说的树就是这里了。你怎么找到这来的?”三千小心地避开那些枝桠,完全比不上苏九灵活,没办法,高来高去惯了,走路反而有些不太利索。
苏九随口答道,“那棵树就在前边了,小时候偶尔发现的。”
因此遇到了宝圆那个爱哭的小丫头,再后来就很少来这了。苏九没有说出来,但心里想起这些事,还是觉得恍如昨日。
“拐过去,就到了。”
一听说要到了,三千精神一振,大步流星地越过她拐过去了。
那棵树果然很奇特,一眼便能看到,在小路的尽头,应该很有些年头了,如果能从侧面看去,那棵树便是很突兀地斜插在土里的,大半个身子横在半空中,它仿佛是横着长的,而不是立着。其上便可尽览清城。
三千顿住了脚步,他此时在苏九前边一丈,离那棵树也不过一箭之地。然后他看到了那个老人负手站在那里,只有一个人,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