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应该是送早膳的过来了,绣儿过去几步开门。
“小邓子!”
饶是绣儿这样沉静的性子,在看到来人的时候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绣姐姐。”那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可不正是原来楚月宫的小太监邓芳么!
“小邓子?快进来!”淇澜眼睛一亮,遇见故人的心情雀跃不已。
小邓子红着眼眶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偌大的食盒。见到淇澜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哽咽着说不出话:“主子……”
“起来说话。”淇澜伸手扶起他,鼻子也有点酸:“瞧瞧你,这么大人了还哭哭啼啼的。见到我不高兴吗?”
“不是不是,奴才是太高兴了。”小邓子连忙拿袖子抹眼睛,又急着露出高兴的笑容,一时间略带稚气的脸上表情丰富,倒是逗笑了淇澜。
“对了,瞧瞧奴才光顾着说话了,真是该死。”小邓子想到自己的来意,连忙将食盒放到不远的石桌上,一样样往外拿食物:“主子和绣姐姐饿了吧,奴才真该死。都忘了先把早点拿出来给主子用膳了。”
“坐下一起吃。”淇澜一点不见外的拉着他,一如当初众人亲如兄弟姐妹的同桌用餐。
这一熟悉的小小举动又勾起了小邓子的多愁善感,忍不住的嘴角下撇徒增伤心:“主子和绣姐姐趁热用吧,奴才吃过了。”
“再吃点,陪我们说说话。”淇澜瞄了眼异常丰富的餐点,知道小邓子这是带了私心的特意帮自己多加了不少品种:“你被调去御膳房了?”
小邓子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坐下,屁股只挨了石凳的边:“主子出宫后,这楚月宫就闲置了。咱们几个都被从新分配,奴才去了御膳房。”
“夏荷她们几个丫头呢?”
“夏荷去了无双贵妃的清风宫,秋菊和冬梅分去了懿妃那里。”小邓子恭恭敬敬的有问有答:“知道主子回来做客,大伙都高兴的不行,可是夏荷她们不比奴才出入方便,各宫主子都有规矩,是以托奴才代为向主子问好,可千万别怪罪她们的失礼。”
“我又怎么会怪她们。”听到大家都安好,淇澜也就放心了。只是被小邓子这么一提,才发觉自己居然跟无双贵妃的寝宫撞名了,心里想着回去就把清风苑改个名~
“夏荷特别惦记您,只是无双贵妃有孕在身,宫里更是少不得人,”小邓子将一碟蝴蝶酥放到淇澜面前:“这是夏荷偷偷做了让奴才带给您的。”
心里一时百感交集。夏荷的手艺很好,经常配合她做些稀奇古怪的尝试,做点心更是一绝,属于一抢而光的大神级别。
无双贵妃有了身孕,想必也是极为受宠。夏荷在那里应该吃穿不愁,不比刚到楚月宫时候那么凄凉狼狈……
“主子。”小邓子偷眼望着淇澜发呆,惯于察言观色的玲珑心思产生误解,连连自责:“都是奴才不好,在这儿说这些有的没的,您可千万别多想。”
“我没多想什么,”淇澜若有所思的端起温热的紫米粥,口齿间漾起甜软香糯的米粒味道:“知道你们几个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其他的,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看着小邓子喏喏的说不出话,淇澜微笑着放下玉碗:“今儿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小邓子,以后别在喊我主子了。”
小邓子猛的抬头,讶然到忘记了主仆尊卑:“主子您生奴才的气了?”一着慌又弹簧似的站起身麻溜的欲跪下告罪。
“你呀,”淇澜示意旁边的绣儿拉住他下坠的身子:“这么玲珑剔透的人,怎么就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小邓子,我已经不是这皇宫里的人,自然更不是你的主子。给旁人听了去,不说闲言碎语难听,我这住上三两日离开,你的日子才是最难过的。明白吗?”
小邓子也是一时心急,这会儿被淇澜说的明白,自然晓得其中厉害关系,忙不迭的点头:“奴才知道了。”
接下来又说了些闲话,小邓子毕竟还在当差期间,不便久留。这借着送早膳的机会过来看看主子,坐上十分钟已是心满意足。再怎么心中不舍得,也只能收拾了食盒碗碟恭恭敬敬的给淇澜跪下行个大礼后,抹着眼睛离开了。
看着小邓子因为习惯而微微含胸的瘦小身影消失在朱红大门之外,淇澜轻轻叹口气。
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小邓子的一生注定改不了轨迹,混到顶天的如意,也不过是像朱令宇那样的大太监。不比夏荷她们这些宫女,二十岁还有出宫重新来过的机会。寻个平常人家,嫁人生子,平平淡淡的一辈子,也是莫大的幸福。
各自珍重吧。或许日后泯于人海,再见很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如不见
下午未时刚过,正是一天中昏昏然最热的时候,令狐谦还是来了。
虽然知道此次见面避无可避,可是一旦真的面对,淇澜心中还是有些许的忐忑。
“妾身参见皇上。”
“平身。”令狐谦一身明黄,刚刚从议政殿出来的样子。
淇澜屏息敛眉的垂首站定,恭顺异常。
也不过才两个多月,依旧是楚月宫,依旧是常常闹到不欢而散的两个人。只是心境和脾性已经截然不同,让人不得不感慨物是人非的残酷现实。
生疏,是的,游离在两人之间的,不是怨恨不是喜悦不是想念,而是令人颓然的疏离别扭。
“住的还习惯吧。”一开口,令狐谦就懊恼自己这样苍白的客套,毫无意义而且让人耻笑。
“谢皇上关心。”淇澜平静的口吻:“还好。”
房间里的奴仆都知趣的下去了,一如昨日皇后来的时候,两人默默相对。
淇澜觉得不自在,可是又没有旁的法子。幸好因为天热窗子是敞开的,多少也避免了两人单独处于封闭空间的赧颜。
“见过皇后了?”令狐谦坐到软榻上,随意的喝了口茶。
淇澜有微微的诧异,只是很快就掩饰了过去:“昨天见过皇后了。”
令狐谦点点头,倒不似说谎:“朕倒是没想过澜儿跟皇后还有着交情,日后有时间倒不妨多走动走动。”
淇澜抿了唇,质疑的话咽了回去:“妾身的荣幸。”
令狐谦不知道淇澜心里的困惑,而且他的皇后已经给他栽了赃,眼见淇澜小心翼翼的应答和谨慎万分,心中的失落无以言表。
一时的冲动,话就问了出来。
“你还怨恨朕?”
“没有。”淇澜很果断的迅速作答:“妾身是皇上的子民,岂会有怨恨之情?”
令狐谦心中苦涩,闷了声音:“澜儿,你变了好多。”
这样带着慎重与小心的令狐谦让淇澜看了心中也是难受不已,只是她已脱身而出,能够带着平常心态站在旁边冷静对待了。
令狐谦收拾了心情,很快恢复常态:“骏白此去天泽,怕是要忙到年底才能回来,澜儿无事就在宫中多住住,这楚月宫朕一直给你留着。”
这话说的,让有心人听了去怕是又要翻天了。
“皇上,”淇澜心里不是个滋味,婉转的拒绝:“王府也有不少事情,王爷不在,妾身毕竟要当半个家。能够进宫探望到皇后和皇上一切都好,妾身也就心安了。”
令狐谦不置之否,倒是潜意识的坚决不肯称呼她为王妃,亦或者是芙蓉公主。
“昨日传回来的消息,说是沭将军和秦王在朝堂上因为意见相左而起了些争执。”令狐谦若无其事的样子:“澜儿就这么一个弟弟,朕倒是欣赏他的才华,不如调回沙陵来任职如何?你们姐弟也能团聚。”
这句话透漏出的信息就微妙了。
心眼小一点的,完全会以为令狐谦在挑拨离间她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即使只是陈述事实,也不得不让淇澜心里系个疙瘩。自己的夫君和弟弟政见不同关系不好,任是哪个女人都无法坦然视之。
何况从明面上来讲,天泽再怎么臣属于南楚,毕竟还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这样官职的调拨,尤其是从臣服国调来主家,几乎是绝无仅有的。这其中,牵制的意味重的让人无法忽视。
“蒙皇上厚爱,舍弟现在年幼,尚且当不得重任,”淇澜拢在袖中的双手曲握成拳,面上却是波澜不兴:“妾身以为,他还需要多学习。”
令狐谦也没有继续表态,沉默的喝茶。
房间里,是宣示主权般的檀香气息。
淇澜突然怀念起这些日子来闻惯了的伽南香,淡淡的不张扬,却妥帖无比。
蓦地就很烦躁这种心机重重谈起来很疲累的对话。
“妾身稍晚打算回王府了,过些日子再来拜访皇后娘娘。”
令狐谦眉心一跳,差点脱口说出不准。停顿了几秒才恢复心平气和:“今儿晚了,明天再说吧。”
想了想淇澜还是忍了下来,没必要坚持这种无谓的争执去触怒令狐谦,反倒最后自己落不得好:“也好,那明日一早妾身就不叨扰皇上皇后,这里先拜别了。”
狭长的凤眸蒙上一层阴霾,像是极力忍耐着怒气。
“澜儿就这么迫不及待,畏朕如蛇蝎?”
“皇上,”淇澜觉得太阳穴一下下跳的厉害:“妾身是秦王府的王妃,回去有错吗?”
这算是今天她说出最针锋相对的一句话了。依稀间,能够看到往日那个伶牙俐齿让令狐谦又爱又恨的样子:“澜儿怕什么?”
淇澜无惧的抬眼迎上他审视的目光:“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令狐谦气极,唇边浮起淇澜熟悉的笑意,冷冽之至:“朕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到的。同样的道理,”他慢慢的一字字吐的清晰无比:“朕若是想要一个人,又有谁能逃得开?”
终于说出了他的本意吗?
淇澜心中漾起苦涩的悲哀。明白了多说无益,只会更加激化两人之间紧张的关系,索性闭口不言。
令狐谦叹口气,没来由的倦怠万分:“朕没别的意思,要留要走都随你,”从软榻上站起身,依旧高大挺拔的身形:“朕累了,先回去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