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九死一生,但如此娇小的身子,虽不至于九死,前后,也已死过若干次。她再等了片刻,兀自叹一口气,用衣袖轻轻拭去自个面上的泪痕,俯下身,去抚她的发丝。
她自打十岁入宫,十四岁上入了燕王府,而今,已有十载,远比她要年长许多。
虽不是阅人无数,却,也从未见过她这样心性的。
平素里,极少见她开口,一副弱不禁风的形容,不过刚及笄的模样。即便如此,满宫满殿的宫女宦人,只要多见她几面,少有不喜爱的,倒不全都是因为燕王的缘故。
她抚着抚着,终是,忍不住低低道:“姑娘,云萝不会劝人,但,自今日起,云萝和姑娘发誓,云萝虽仍是燕王的人,也是……姑娘的。”
她的性子,虽瞧着平淡和气,但比之当日的云英,却不知要高傲多少。能说出此番话,已是肺腑之意。
榻上之人,轻轻支起身子,自枕上抬起小脸,竟,朝她露出的是一抹浅笑,细声道:“罗敷饿了。”
她好容易调养的身子,她一直在等他回来,她不要就这样放弃。
云萝给她乍然笑得惊骇,又不敢表露,只得哭笑不得地道:“奴婢这就让她们去传膳。”一面扶起她,一面笑道:“姑娘,还是先洗漱吧。”
她轻轻点头,小脸上,除了泪痕,竟再无一丝伤意。
可,接下来的一连多日,他当真不再涉足她的西偏殿半步。
每日里王鹤一领了医女前来给她请脉之时,云萝自是懂得她的心意,总会隔着帷幔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言。
不过是世子的高热终于渐退,王妃徐氏的身子虽抱恙,倒也并无大碍之类。只除了燕王的饮食,间或清减了一些,因着天凉,风疾,竟又再起。
老太医悬壶半生,许多事无需云萝宫人多点拨,自是看得分明。每每,除了这些家长里短,嘴里还会额外多冒出几句赘述。听起来,她的燕王,除了偶发风疾之外,并无其他不妥,每日俱是如常处理军务、政事。每每听到这些,云萝宫人都似长舒一口气,偷偷看一眼她,再将王鹤一亲自送出殿外。
其实,无需她开口相问,云萝每日早起为她梳妆之时,都会示意几个小宫人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说三道四。
自打小世子的“恶疾”渐渐有起色,燕王,偶尔也会去别殿留宿。第一日,应是去了隆福宫正殿王氏那里,因着要去看望三王子,顺便也就歇息在了她殿内。再后来的几次,又去了杨氏与木氏的兴圣宫。而当日,随林士奇一齐前来执事的十数名王府侍卫,也都叫燕王打发了,听说是好像换往别处差遣。
当听到最后一桩,她登时失了色。手中的玉钗,应声而落,在青石地上,裂成几段。
云萝仿佛并未起疑,在身侧为她细细挽着发髻,又为她另换了金簪束发。
那些侍卫,都见过她衣不蔽体的模样,依她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再留下这些人的性命。而他行事,向来狠戾,非但狠戾,其缜密,更是少有人及。整座王府能够真正知晓内情的,恐怕不过一两个他的近身心腹而已。
云萝宫人以及老太医的心意,她当然明白,可是,她需要时时应对的,是天下人都无法应对的燕王。他的真正面目,也只会在她一人面前真正显现。
可是她,还是如此思念他。
就在他去了木氏那里的第二日,她终是不能再等。好容易熬到晚间,一早就让云萝打发人去大明殿问,趁着他召集诸将和谋臣议事,事先立在他的殿外西侧候着。从戌时初一刻起,一直等至月上中天,直至他的正殿之内,所有将领和臣下均已散去,已是正三刻尽。
她只领了云萝一人,远远候在彼处,见那些人隔了百步不止,零星出了棂星门,才披了大氅移步。
她知道他心内必也在等她,虽然,他从不会言明,更不会自认。
果然,守门的宫人和护卫看见是她,一个个面露惊色,竟忘了进去通传。等她再往内走了数步,其中一人才想起去通报。刚想拦下她,却见刘成隔了中庭,遥遥侍于后殿的廊下,朝来人挥一挥衣袖,示意他止步。
头顶,是皎若金轮的圆月,丝履,落于青石之上,已经明显觉到深秋的寒意。她提着裙裾,沿着玉石的长阶,一路拾级而上。
刘成,早迎上前来,圆脸上,布满了笑意,也不开口,只朝她欠身见礼。她到底拘谨,咬紧唇瓣,转过小脸,行止间,反倒是掩不去的小儿女羞意。一面轻轻解了大氅,交给身后的云萝,自个,则扶着后殿的朱漆门扉,蹑足而入。
刘成站直身子,瞄一眼在她身后悄然止步的云萝宫人,用手,指指远处的廊庑,自个,则率先在前带路,意思是要她同他一齐暂到偏僻处避嫌。一面走,一面摇头,眼眉间,含了一抹了然的淡笑。天下间,能够夜闯燕王的大明殿却敢不通传的,怕只有眼前这位来历不明且只能勉强算是中上之姿的秦氏一人而已。
云萝即刻会意,抱着她留下的大氅,蹑足跟在他身后。等行至偏殿的廊庑之内,犹自回身,不安地望向正殿飞檐其下高挑的宫灯处。
待收回视线,面上,却已添了笑,向刘成道:“有劳刘公公费心了。”
刘成只一笑,沉声应道:“云萝宫人哪里话?他日,你家秦主子飞黄腾达之日,还望云萝宫人不要忘了在下的这一点小便利才好。”
云萝忙欠身回礼,赔笑道:“刘公公,客气了。”
远处,大明殿的后殿之中,尚留了几位值守的小宫人。眼见她不宣而入,遂,一齐屏息看向自个的主子。
不过一回身之间,一双人,四目相接。
绿衣,素颜,发髻松松挽,余下,散落于腰间,更衬得身量袅娜娇小,倒比他离府之时,又娇美了几分。
大殿之上,银烛高烧,通如白昼,静得,只余殿外的清风过耳而已。
她松了手心内的衣裾,足下丝履,到底有一些迟疑。他原本就冷着的眉目,只扫一眼她,转回身,继续看着他墙上的地图。
她略略涨红了小脸,扭头,朝其中一个宫人轻声嘱咐道:“劳烦宫人……掩了门吧。”
一言既出,那些宫人们俱目瞪口呆。
这里是他的大明殿,他殿内之人,岂能容她差遣,更何况是当着他的面?再看看她身后的燕王,却迟迟不见有应,又不敢相违,一个个,仿似被她的柔声下了蛊,竟斗胆忘了规矩,齐齐仓皇而退。临去之前,还果真为她合拢了殿门。
才出了殿门,就远远看见刘成总管在廊下朝他们频频挥手,这些宫人,看了半晌,始会过深意,赶紧逃也似地各自散了。
等听到两扇朱漆大门,果真在其身后徐徐合上,他这才自案前,淡淡回转身道:“尔,好大的胆子。”
她只当听而不见,轻轻走至他身后,候了许久,却不见他再看她一眼。遂,不甘心地绕至他身前,挡在那一张大明朝的疆域版图之间,仰起小脸,望入他眸内。
他弃了图,将手中的书卷置于案上,执过面前的狼毫。才蘸了浓墨,未等落笔,面前那一个小小的人儿,竟然伸出手臂,扯了自个头顶的发簪。如云的乌丝,在他面前倾泻而下,不过转瞬间,他原本准备落笔的宣纸上,已然多了一支金簪,占了他的下笔之处。
一张小脸,布满红云,楚楚地望着他。
他毫不为所动,冷道:“尔想何如?”
她想也不想,即娇声应道:“敷儿想要承欢。”
如此恣意,如此放诞,仿佛认准了他对此毫无招架之力。他不由怒从心起,猛地掷了狼毫,厉色斥道:“尔,自哪里学来这些手段?待见到方正学,本王倒是要问问他,这便是他的治家之道,教子之方?!”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及他。她的过往,向来是他避之不及的大忌,连带着那个人和那座府邸,在她面前,他更是从来只字不提。仿似,她真是凭空而生的秦罗敷,没有前生,只有今世。
她好比硬生生被人掴了一掌,面色,登时惨白如纸。
小小的身子,原本蓄意要挡在他和条案之间,此刻,仅退了半步,因为身后即是案沿,她再退无可退。可是,她已不能再退,即便,并无去路。
手心在袖内紧紧攥着,抬头望着头顶上方的他,眼眶之内,是一颗一颗晶莹的湿意,在夜烛的柔晕中,蕴藉着人心的涸裂。
“若罗敷说,敷儿的性子,是自到燕王跟前才变得如此放诞胡为,燕王……信么?”
声既落,他的身躯也随之摇晃了下,一双深眸,略略眯起,审视着眼前人。其内的精光,堪比利刃。
她的气力已然支撑不住,回头看一眼身后他案上的玉砚,她若再往下依靠,则发丝必将沾染墨汁。她认得这方古砚,价,足可倾城。她望着他,衣袖,在自个身后执拗地一挥,将他案上的笔墨纸砚等物,尽数挥落于地。自个,则往后仰伏,如墨的发丝,绽放于紫檀的木色之上,衬着那一朵苍白的娇颜。
以他的心机,根本容不得她辩解,而在他给她的铜墙铁壁之后,是一颗和她一样痛的男儿真心。所以,她哪怕撞得头破血流,她也要闯过他给她的这些关隘屏障,回到他怀里。
他看在眼中,面色,气得发青,上前一大步,斥道:“罗敷痴儿!”
她一眨不眨地迎视着他,低低,再道:“敷儿,要燕王。”
他愣了有片刻,蓦地俯下身,一只铁臂擒过她的腰肢,眸光,深如暗夜,却因着痛,浮出道道血丝。男儿的铁躯如玉石一般坚硬,肌肤始接,她忍不住溢出一声细细的吟哦,落于他耳中,更似催情的灵药。
他重重将其按在身下,男儿的灼热坚挺隔着轻薄的罗裙,无比强硬地契合着她的柔软。他已经有半载没有近过她的身子,这一刻,恨不能撕了她。
可是,怀内人,非但不畏不惧,一双小手竟然去扯他的衣衫,满面春意,红得赛过桃夭之艳。
他再也忍无可忍,几下剥了她的裙裾,大掌攫住她的身子,扣至自己身前。撩起自己的襟袍,再解了腿间的束缚,借着手臂的钳制,巨大火热的昂扬猛地往前一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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