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计:倾城妃子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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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计:倾城妃子平天下-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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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定地看着他,厉声道:“我身为韩家子孙,如今韩家大难当头,前途未卜,我又怎能退缩?”

“可是,可是主人吩咐过……”阿东迟疑道。

我面色稍稍缓和,温声道:“阿东,你进我府门中,已有二十个年头了吧。”

他垂首,道:“二十年三个月零一天。”

我心中颇为动容,道:“难为你记得这样清。”

他抬头,目光灼灼,道:“主人对我恩同再造,这二十多年的每一天我都心怀感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那里面也许是腥风血雨,也许是满目疮痍,阿东也不例外。关于他的故事,我不忍妄加揣测,柔声道:“这二十年辛苦了你。如今韩家大业将成,却横生枝节,成败与否,就看你的决定。”

他诧异地望着我,不明所以。

我心中微痛,道:“如今我必是要是安微一趟的,这一去我便再不是清白之身。若悔婚,有辱韩刘两家数十年的情谊;若结亲,劫数未定,则会牵连刘家,刘家毕竟是韩家的恩人。若你还当我是韩府小姐,请你务必相信我,按我说的去做。”

他似是被我的神情所慑,有一瞬的愕然。转而拜倒在地,面色铮铮道:“请属下代小姐去往安微。”

我摇头道:“不,这件事牵连繁复,个中细节,我不能与你详说;但此事必须由我亲自去做。”

他见我言辞坚定,不容易变,良久,只得痛声道:“属下遵命,定不负小姐所托。属下办完事后便立马赶往安徽与主人和小姐会合。小姐请好自珍重!”

说罢,他微一抱拳,双眼通红,转身疾跑而出。

至此,偌大的韩府,就剩我一人了。

我木然地环顾着四周,凄凄惨惨,冷冷清清,恰如我现在的心。

再也忍不住,我踏上黑曜绝尘而出,阿亮,阿亮,你千万不要负我!

在我推开木屋大门的那一刻,一个素衣僧人缓缓转过身。

他白衣如雪,肤若瑶光,眼却似点漆,晕开在无边的夜色中。

“是你?”我失望地说。

这人竟是那日我在河边遇到的素衣僧人,只不知缘何他会在此处。

“正是小僧。”他双手合十,淡淡而笑,飘然如云,渺然如雾。

“你怎会在这里?”我狐疑道。

他依旧微笑,道:“寻隐者而不遇,却遇见姑娘你,可见一缘一劫,皆为定数。”

“果然,你们是相识的。”我冷笑道,“你是谁?他又是谁?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小僧一尘,”他俯身,念了一句佛喏,又道:“谅乃小僧红尘至亲,我来此,是为帮他了结一缘,化去一劫。不料,他已先行一步。”

我冷冷地望着他:“我却不知,他还有你这么个亲人。我不懂你的缘与劫,你且告诉我,他去安微,究竟所为何事?”

他轻叹一声,眉若微云,萦绕翠峰,道:“谅怕我来寻他,故意找一偏僻处。如今知我前来,又不惜背义,遁往千里之外 。如今,只怕大错将铸,好在小僧遇到了你,也许还来得及。”

我不知他所指为何,但心中不祥之感更甚,便道:“你不必打哑谜,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谅自幼聪颖好学,志存高远,却事事过于急功近利,不愿低人一等。我只怕他已投靠了徐寿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殊不知,此利是祸非福。”他惋惜道。

徐寿辉,曾听爹说过,此人乃湖北蕲州雄踞一方的豪强,一直野心勃勃,近年来更在私底下招募了不少仁人志士,意图昭昭。

我蓦然后退,心如刀割,喃喃道:“是他把爹的计划告诉察罕帖木儿的是不是?他骗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骗我的……”

一尘望着桌上摇曳在烛火中的信笺,叹道:“这世上有多少痴男怨女坠入这执着之火,却不知,执着即是魔障。”

我顺着他的眼光望去,眼里火焰迸发,恨几乎要呕出血来。

长相思,渺如烟。

当日红烛之下一纸情笺,如今却要赋予谁?

我一把抓起那首长相思,一腔柔肠随着白纸寸寸碾断。

白纸潇潇,我神色漠然地借着烛火将点燃,奇怪的是,我的眼中,竟没有一滴泪。

记得他说:“如果我能得到你,我一定不会再让你流一滴泪。”

话语犹在,情意已灭!

再也流不出泪,心念已绝,此情已死。

烛光飘零,蜡炬成灰,果真轻似梦,渺如烟。

一尘目光里尽是悲悯,我看着他轻笑一声,难道不可笑吗?

我与阿亮缘定是因他,缘灭却也因他,多么可笑!

缘起,缘灭,到头来都不过是一场空,一世恨!

然而,痴也好,恨也罢,我怎能让爹因我而遭遇不测?

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袖,道:“你刚才说还来得及,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他安抚地反握着我的手道:“立刻赶往颍上,告知你父事情有变,或许还来得及。”

我忽然松开他的手,连退数步道:“你是出家人,为何对红尘之事了如指掌?你既是阿亮至亲之人,为何又要违背他的心意?你如此不循常理,叫我如何相信于你?”

他面上波澜不惊,歉然道:“我之法名,原为无尘,然我心中却有一难舍之事,那便是亮。在家中时,我为谅之兄,自幼父亲偏爱我而厌弃于他,是故他最是怨怪我。凡我有所为之事,他必抢而为之;凡我到往之处,他必趋而避之。今次,因我与徐寿辉一向交好,他又想取而代之。日前,我与寿辉月下品茗,畅谈天下兴亡之道。寿辉一时高兴,说他近日招来之贤士,不但文武双全,英姿不凡,更为他出谋划策,以定天下大计。我细问之下,才知此人就是谅。若化不去谅之心结,我便永远只是一尘,难为无尘矣。至于红尘之事,我佛慈悲,眼看战事将起,苍生疾苦,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深深望他一眼,道:“也罢,我暂且信你。事不宜迟,请大师带我去颍上解救我父。”

他颔首,西风骤起,白衣飘飞。

第一卷,风之卷:往事如风 (十二)浮云随詟惊雷散,跃铁终逃劫火镕 (上)

天涯茫茫,长路漫漫,两匹飞骑,万里追风。

一路上,他骑白马,我骑黑马。他胯下的白马和他一样飘逸脱尘,丝毫不逊色于黑曜,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阿亮要恨他,因为他实在太完美,太优秀,从外到内,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高处不胜寒。一个人若是太完美,太优秀,岂非也太孤独?

可他似乎永远有着淡然的笑容,宁静的面庞,睿智从容的目光和悲悯苍生的胸怀。

而他越是淡然宁静,睿智从容,就越发让人嫉妒。而这些都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他的心,虚怀若谷,胸有沟壑,他能包容你的一切,却更让你无地自容。

我若是有这么一个哥哥,只怕也要嫉妒的很。

一路上,流光曳梦,风吹山岚,良辰美景奈何天,却道断肠又是谁?

我与他披星戴月地疾驰了整整一夜,方到安徽境内。此刻,人困马亦乏,然而,我无法让自己停止,因为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像刀子一下下地剜在我的心口。

沿途又听到不少风声,说是颍上有人起兵造反,那些人头蒙红头巾,向天下宣扬“蕴玉玺于海东,取精兵于日本。贫极江南,富夸塞北”的告文,又竖起“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的战旗,号召天下仁人志士加入义军,驱除鞑虏,四海归心。

听到这些时,我与一尘面面相觑,终是晚了一步。

念及此,我已忧心如焚,更是快马加鞭。

暮色将至之时,我们已到达颍上城外。

远远望去,狼烟四起,旗靡辙乱。不知为何,连上天也变了颜色,阴云密布,一片肃杀之气。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眼前,却是满目的断壁残垣,破甲遗兵,尸横遍野。

一尘翻身下马,面露痛色,低声叹道:“阿弥陀佛,苍生何辜?”

我颤抖着从马上跃下,一步步走进百里血光之中,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我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如何经得起过这种场面!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为何爹总是如此沉重而忧愁,这条复国之路,要用多少义士的白骨才能铺就?那高悬的战旗,又要用多少战士的鲜血来染红?

令人惨不忍睹的断肢截体到处都是,鲜血向河水一样淌满了大地,那样突兀而可怖的一切,见证了之前那场战役何其惨烈,也让我的心彻底冻结。

城墙上无兵,而里面杀声震天,想必城内并有一场恶战,也许爹就在里面。

还有林儿,我的弟弟,那个永远文文弱弱,毫无心机的白玉般的少年,他要如何面对这可怕的一切?

“爹!”我突然低呼一声,往城中跑去。

一尘见我奔去,叫道:“不可!”

我不听他多言,凭着一腔悲愤向狂奔着。

“阿棠!”

我怔住,恍惚中,仿佛又是那个漫天飞雪的夜晚,一个狐狸般狡黠的俊朗少年轻声唤着我“阿棠”。

霹雳一声,暴雨骤然倾盆而下。

蓦然回首,依旧是一袭黑衣,那熟悉的面容有着深深的无措和怜悯,

“阿棠,你怎么来了?”他的语气似是关切似是担忧。

我茫然望着他,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突然电光一闪,将他的面容清清楚楚的印在我面前,却说不出的阴森冰冷,触目惊心。

又一声凭空炸雷不期而至,我周身一震,如梦初醒,冲他喊道:“我爹呢?林儿呢?”

暴雨里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得他的声音:“阿棠,你爹他……已经阵亡了。”

惊雷又起,纷乱了他的声音,我叫道:“你说什么?”

他大声喊道:“你爹死了!刘福通正在南门接应韩林儿!你快跑吧,里面危险!”

死了!爹死了!

暴雨如注,在我看来,整个世界却死一般的漆黑,死一般的寂静,再没有什么光亮能注入我的眼睛,再没有什么声音能传入我的耳朵,也再没有什么人事能勾起我的心神。

若有,也只有恨!冰寒冷彻的恨,销肌损骨的恨!

第一卷,风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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