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听说翟将军好像还有个儿子。当年翟夫人触阶而死,那他呢?”骊歌装作好奇而又无意地问。张德胜闻言手中茶盏一抖,眼中攸然闪过一抹警惕,涩声问:“你问他干嘛?”张德胜的反应并没有逃过骊歌的眼睛,当下嗤笑道:“随便问问呗。瞧你,老子都死了,大姜收蜀都那么多年了,难道我还怕他造反哪!真是的。”张德胜眼中警惕之色散了散,疑虑之色却更浓,显然对骊歌这个说法颇感怀疑。骊歌注视他良久,正容道:“这么说吧,不是我们想找他,而是他找到了我们。”张德胜虎躯微微一颤,骇然道:“他来复仇了?”眼中毫不掩饰吃惊与紧张。骊歌嘴角微微一偏,淡笑道:“动机还不清楚,是不是还不知道。不过……如果是的话……”“留他一命!”张德胜霍然抬头,眼中闪过一抹凶光。骊歌洒然笑道:“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可还什么都没告诉我呢!”张德胜顿觉气馁,颓然道:“你想怎么办?”“不想怎么办。”骊歌端起茶盏,边轻拂茶盖边道,“这应该问你。你要是到了这个地步还藏着掖着,万一出点什么事,他可是死罪一条!说是凌迟都不为过,我想你也不想看到这种结果吧?”张德胜沉默良久,他现在心里很矛盾,虽说当年降姜大部分的原因是对蜀国国政失望至极,可也心生愧疚,毕竟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为将者宁折不弯,蜀国能这么'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快被灭,跟他有莫大的关系。翟企功被杀他也觉对老友不起,因而在熙王攻破蜀都找寻翟企功家人时,摸不清熙王心理的他隐瞒了一些情况。而现在……如果说不但会引来熙王猜忌,而且也不符合他做人的原则,可若是不说,将来翟家小子要真出点什么事他也没法跟老友交代。骊歌似是知道他的顾虑,状若无意地道:“你放心,义父不会为难他的。当年都不想杀他,何况现在?蜀地已经归拢得差不多了,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想必皇上也不会选择在四海升平之时跟他计较。”“如果证实了,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他?”张德胜沉声问。骊歌瞟他一眼道:“义父打算保举他袭父爵,军前效力。”还没等张德胜发问,骊歌又接着道:“不过以我对皇上的了解,袭父爵可以,军前效力就免了,八成会给他个闲职。”“为什么?”张德胜轻声问。骊歌眉尖一挑道:“你应该比我清楚,翟企功死忠,他的儿子如今敢来到这,想必不会太差了。这种人,敢用吗?放心吧,皇上即便是为了拉拢人心也不会伤他性命。只是他的仕途就此毁了,安安稳稳地做个富家翁吧。”这两人几句话,已经就翟家小子的安排作了交涉。张德胜闻言低头沉思良久,才长长地呼出口气道:“好,我告诉你。”
不料骊歌刚要高兴,翟企功又转头盯着他的眼睛道:“他多大了?”骊歌一怔,随即老老实实地道:“二十三。”张德胜松了口气,摆手道:“你小子少蒙我,不可能是他!”语气竟是斩钉截铁。听他这般肯定,骊歌也怔住了。翟企功看他一眼道:“如果翟企功的儿子还在世的话,应该二十五六了。”说完,又低头沉思,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啊,唔,也有可能,难道是他?”骊歌凝眉疑惑地看着他,却不敢出声打扰。许久,张德胜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叹口气道:“罢了,都告诉你吧。”
“翟企功有两个儿子……”张德胜的第一句话就让骊歌整个人登时愣住了,旋即原本自然垂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猛然用力抓紧,右手攸然紧握,眼中精光四射。张德胜瞟他一眼,接着道:“大儿子是他与正妻所生……也就是当年在蜀宫触阶而死的那位妇人……”张德胜在说到翟夫人时声音渐低沉下去,略微有些发涩。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张德胜继续道:“至于那位小妾带走的那名孩童,应该是庶子。”虽然越听心头越是震惊,骊歌还是缓缓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少时的痛苦经历,这么多年的艰苦磨砺,早已让他学会了控制乃至隐藏自己的情绪。长出一口气,骊歌缓缓地问:“那孩子多大了?”张德胜眉尖一挑,答道:“谁?”“跟小妾走的那个孩子。”骊歌看向他道。“比老大小两岁,今年刚好二十三。”张德胜干脆地答道。骊歌突然觉得心中有些堵得慌,呼吸有些急促地问:“这些事为何没人知道?翟企功怎么会有两个儿子?”张德胜皱眉道:“你是说老大吗?这孩子从小就被老翟送往山中学艺,所以一般能见到他的不多,平常人不知道他也很正常。”顿了顿又疑惑地问:“只是……王爷当年来去匆匆,没了解明白,再加上后来我将错就错没解释,所以王爷不知道正常……以你如今的情报能力要知道此事应该不难吧?毕竟这虽然有误会,但又不是什么秘密。”张德胜与熙王府的人是有些私交的,自然对骊歌能力以及在熙王府的地位略微了解一些。
骊歌恍若未闻,目光有些涣散,幽幽地问:“他都学了些什么?”“天文地理,奇门遁甲之术,行军布阵之法,应该都有涉猎。听说教他的还是位名师呢!怎么了?”张德胜奇道。骊歌没回答他,只是呆呆地问:“那他后来去了哪?你找过他吗?”张德胜摇摇头道:“王爷返程后我去山中找过他,可那孩子挺倔的,就是不跟我走,而且……”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当时我已降姜,世人皆知。那孩子对我也没什么好印象。当时他眼中的恨意与鄙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张德胜正自叹息,突然意识到说多了,身子一僵,不由小意偷眼看了看骊歌,见他神情有些凄凉,似是没听进去,才放下心来,轻舒口气,抬袖抹了抹那脑门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补充道,“后来我就跟他没什么联系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怎样了。”
骊歌转头看向他,茫然地问:“你听说过三阳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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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怒!
更新时间2011…9…11 17:50:57 字数:2728
张德胜走了,骊歌怔怔地站在大厅门口,呆呆地看着他远去的方向,明明阳光明媚,骊歌却感到彻骨的寒。冷风吹来,骊歌激灵灵地打个寒战,这才发现背后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格外难受。姜淮瞧他打颤,赶紧让人去了披风来轻轻为他披上,姜淮的动作终于让他有所察觉,僵硬地转过头来,怔怔地看向他,目光有些发直,好半晌才转回去,凄然道:“姜淮,你说我还能相信谁……”声音中有掩不住的苍凉与哀伤。姜淮一怔,却未敢出声,他跟了骊歌那么久,对前者的脾气也是有所了解,此时骊歌发问,未必就是要他回答,这种麻烦还是少招惹为妙啊。
魂不守舍地行在通往内院的路上,骊歌只觉得心里发苦,偏偏这苦还没法子向人说。姜淮则跟在他的身后,小意地拉开一段距离,免得遭受池鱼之殃,一边低着头跟着骊歌,一边小心翼翼地时不时地打量骊歌一眼,心里不由惴惴,他跟了骊歌那么久,前者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还真没怎么见过。
到了月亮门前,骊歌深吸一口气,眼中终于恢复了些清明,脚步顿了顿,略一思索,骊歌吩咐道:“叫许仲到我书房来一趟,不要惊动任何人。”顿了顿,又道,“包括七卫与关叔。”姜淮听得后一句心头便是一凛,面上难掩惊讶,对于七卫与关叔在熙王府的地位他很清楚,现在居然是连他们也要瞒着!“还不快去?”骊歌冷冷地道。“是……”姜淮听出骊歌话语中的寒意,终是迟疑着应道。
在骊歌与姜淮消失后,一处暗处慢慢转出一人,月白缎子长衫,长相俊朗,浑身散发着世家贵公子的气派,俨然便是七卫之首章琚。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骊歌,章琚面上浮上一抹凝重,喃喃道:“又要瞒着我吗?唉,你当我这担子轻松吗……”
见许仲从骊歌书房中出来,姜淮赶紧迎上去,本想问点什么,但刚一张嘴就发现前者那凝重的神情,当下只得与他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瞧出了无奈与担忧,不禁心有戚戚焉。骊歌一怒虽没熙王那般厉害,但后果也小不了,更关键的是现在的情况显然是骊歌有火发不出来,这才是最可怕的。
“姜淮!”姜淮正与许仲“惺惺相惜”忽然听到房中骊歌的喊声,赶紧冲许仲拱了拱手,惴惴地进去了。骊歌独坐案后,面沉似水,许久,才吐出口浊气,沉沉地道:“你去一趟鸿运赌坊,把这封信给他们那位姓陈的东家,他知道该怎么办。从后门走,出门后多绕两圈,别让别人知道。”说着把一封信向桌外推了推,姜淮赶紧跨前一步,双手恭敬接过。
姜淮走了,骊歌没有要动的意思,将身体蜷缩在椅子里,默默地想着与张德胜的对话。
“三阳教?”张德胜迟疑了一下才道,“倒是听说过。只是……这俩孩子跟三阳教有什么关系?”“听说三阳教创立者是蜀国旧臣。”骊歌幽幽道。张德胜眉头紧锁道:“你是怀疑……这倒有可能,戍关这孩子若是报仇心切倒极有可能被他们利用。”
“噔噔……”骊歌刚要再问点什么,忽听得一阵皮靴踏地声传来,抬头就见邵南自外匆匆进来,面上难掩焦虑之色。骊歌收敛了情绪,淡淡地问:“不是去州衙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邵南闻言微微一惊,对于骊歌淡漠的口气反隐隐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迅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笑道:“本来已经出门了,结果想起有份很重要的文案忘拿了,交给下人又不放心,所以只好自己跑一趟了。”骊歌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不再与他说话。邵南转身似是才看见张德胜,兜头一礼,笑道:“张将军也在啊,倒真是稀客,中午可一定要留下来与晚辈们喝一顿啊!”
……
“呼……”骊歌呼出一口浊气,烦躁地起身打开窗户,任由冷风吹面,我自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