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小心地夹一根腌萝卜,赔笑道:“郡主应该是从她那个神医爷爷处得到的方子吧。郡主处处不忘陛下,值得臣等效仿,陛下身体好,也真是臣等的福气。”
李渊呵呵直乐:“听说,太子今天去找她,被拒在门外了?”
裴寂一愣,忙笑着回:“老臣听说郡主去见秦王了,回府后脸色不太好。下午,秦王妃和她兄长一起去了郡主府上。估计太子去的时候,秦王妃还在,就没好再进去吧。”
“哦?”李渊放下粥碗,漱漱口,想了想:“看样子,瑛儿和二郎吵架了。两人会吵些什么呢?”
李渊不吃了,裴寂也赶紧放下饭碗,听了李渊的话,他眼皮子跳了几下,笑着问道:“郡主和秦王吵架?嘿,陛下从何而知?”
李渊起身走了几步,笑着说:“二郎那脾气,你难道不知道?昨天朕没给他好脸色,他一肚子火憋着。瑛儿今天肯定去劝他来找朕认错,他肯才怪。再说,如果二郎没让唐瑛生气的话,长孙氏兄妹断不会前脚跟后脚地又跑去找瑛儿赔礼。”
裴寂叹气:“郡主就是这么善良,秦王那脾气,唉。不过,郡主这段时间,好像那心思一直在秦王身上,是不是……”
李渊点头:“很正常。那孩子就是这样,大郎出事的时候,她一颗心都在大郎身上,二郎受委屈的时候,她又一心向着二郎。只不过,这次她想错了。”
裴寂赔笑:“陛下,可能,那事真是杜淹此人想讨好秦王,秦王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
李渊嗯了一声:“二郎虽说心急想得到那个位置,可他心思缜密,身边的人也是筹谋之辈,断不会犯那种低级的错误。朕却是在气,气他为了得到那个位置,不惜将错就错,杀死宇文颖,硬要给太子把谋逆罪名扣实了。这才是让朕寒心的事。”
裴寂陪着李渊叹气:“陛下,秦王不会下这样的手吧?那宇文颖也不知道什么内情,杀他有什么用?只是,那个杜淹敢这样做,怕也是平日里经常揣摩秦王的心思,那个人,出名的献媚者。”
“哼,自然是这样。”
“那,刑部还要不要继续追究下去?”
就裴寂的内心想法,他是很想继续追究下去的,最好在杜淹的嘴里再撬出几个秦王的心腹来,直到将李世民彻底架空为止。可是,非常了解李渊的他,却知道李渊不想就此事继续追究下去了,他已经厌倦了儿子们之间的争斗。再说,此事毕竟是太子错在前。
果然,李渊听了裴寂的话,思索一下后摇头:“没这个必要了。这样,明天就让他们了结此事。太子那边,哼,那个韦挺和王珪就是罪魁,若不是他们天天在大郎面前说二郎的坏话,大郎也不至于为了防范二郎而做出这样事来。”
裴寂松口气,还好,不过是两个人:“是,是,这两个人的确不像话。”
“那就这样,将三人都打发出去,也算给他们兄弟一个警告。”
“是,是,臣这就去办。”
杨文干造反和太子违规私运盔甲一事,以轰轰烈烈开了头,灰溜溜地收了尾,在一众人伸长脖子的观望中,东宫近臣韦挺和王珪被流放,罪名是挑唆太子行不轨之事;而秦王府里的杜淹也被流放了,却是连个公开的罪名都没有。如此意外的结果,似乎在告诫着人们,太子还是皇帝喜欢的太子,秦王还是秦王,朝廷中不会任何变化。聪明的人都已经明白,暗中闹了两三年的太子之争已经尘埃落定。
东宫和秦王府之间也一如往日,既没有任何冲突,也不见任何亲厚。李建成送走韦挺和王珪后是长出一口气,有他暗中的照顾,这两人都不会受什么罪,过几年说说好话就召回来了。李世民虽然愤怒,但他的隐忍功夫也的确是常人难以做到的,他淡然地接受了皇帝的赏赐,一如既往地将这些实物赏赐全部分给了部下,而后,就采纳了唐瑛和长孙无忌的建议,再一次韬光养晦起来。
李渊不是不清楚自己儿子的秉性,但他也不忍对李世民太过苛刻,见李世民沉默着接受了这一切,包括自己的警告,他也就满意了。至于李建成,到底是太子,他未来的继承者,还是需要好好敲打敲打,所以,李建成倒是被李渊狠狠呵斥了几次,责他逼弟弟太甚,太不顾兄弟亲情了。李建成诺诺认罪的同时,自然也不忘记为自己辩护几声,却是被李渊呵斥了回去。
长安城里的这个夏日,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热闹,在别人看来,杨文干事件只是一枚小石子,仅仅在宽阔的湖面上激起了一点点波纹,湖面上依旧水波未起,平如镜。只有身处其境的人们才知道,那枚石子已经将水面下的涌动,给激荡到了水面上,暂时平静之下,掩藏的是更大的激流,而且,一旦翻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瓦岗三年 第四百零八章 心思
第四百零八章 心思
“骨碌、骨碌……”的声音碾破月华门内的平静。轻轻撩开一角窗帘,唐瑛若有所思地望向前方。被李渊在大中午的时候召进宫里并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一次来甘露殿,可,望着墙角处那一溜的马车,唐瑛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天的人又不会少呀。
李世民回到长安后,李渊只在封赏的那天见了他一次,而后就是对杨文干事件的最后清算,在流放了韦挺等三人后,李渊没等来李世民往常的那种执拗,见他一反常态低调行事,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比较满意,觉得这个儿子总算懂得了他的警告,偃旗息鼓了。而满意之后,他又觉得对李世民多多少少有些亏欠,故而,这两天又恢复了对李世民的召见,言语中也少不了一些安抚。
只是,李世民向来是软硬不吃,既然已经知道李渊下定了决心。故此,面对老爹补偿似的抚慰,更是恼怒异常,虽不至于将心底的怒火表露出来,却也装不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来,面子上依旧冷冷的,硬硬的,你不问,我不说,竟似变成了一个冰做的木头,将李渊的父爱拒之门外了。
李渊倒是没看出李世民的心思,这个儿子一向人前冷冷的,故此也不在意。不过,他既已经决定了继承人,也不愿意亏待自己的儿子,那么,尽力让几个儿子之间的感情恢复到从前,就是他这个父亲最想做的事情了,所以,这几天里,李渊一直在给儿子们创造弥合伤痕的机会,而家庭宴会就是最简单的沟通场合了。
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唐瑛带着灵云走向甘露殿的偏殿,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叹气。深知李渊的苦心,但已经流血的裂痕怎么可能就此缝合,想想以后,唐瑛突然觉得。或许就是李渊这种谁都想保全,而又不肯放弃李建成的做法,才是造成玄武门事变的真正原因。从这方面来说,李建成多少遗传了李渊的这种谨慎或者说是犹豫,而这却正是身为帝王的大忌呀!
轻轻吐出一口气,唐瑛在跨入殿门的时候,强迫自己把所有心事收敛起来,让脸上带出最最自然的笑容,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走向李渊。
“快来,快来。到朕身边来。”冲唐瑛招招手,同时指指身侧留好的位置,李渊的心情非常好。
甘露殿里人很多,以李氏宗亲为主,除了李渊的妹妹同安公主和李建成兄弟等外,还有宇文士及和裴寂、封德彝等李渊的心腹老臣。唐瑛一边笑着跟大家打着招呼,一边拿眼睛找李世民,很快,那双唯有在看到她的时候还有些温情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脸上,唐瑛松口气,脸上的笑更真了。
越过一众走到李渊身侧,唐瑛却不敢就此安坐。而是先给对面安坐的同安公主行了个晚辈的礼节。同安公主是李渊的妹妹,也是隋炀帝杨广的丈母娘,这个有着高贵身份的妇女,却是极其温和贤良的,深得李家上上下下的敬爱。
同安公主大概是唯一一个敢在这种场合和李渊争夺对唐瑛溺爱的人了,很不满李渊的安排,在唐瑛给她行礼的时候,就起身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唐瑛的手,往自己座位那边带,嘴里还示威似地冲唐瑛笑道:“来,坐我身边去,别理陛下,每次来都霸着你不放,害的我想跟你说几句女人家的贴心话都不能。”
唐瑛无奈地冲李渊笑笑,跟着同安公主走到李渊左侧的下手位上坐好,而她右侧却是李世民,对面的李建成眼睛也一直跟着唐瑛转,见她坐好了,眉头却是不自觉地皱了皱,却没在脸上把这种不满带出来。
见妹妹公然把唐瑛从身边领走,李渊并不生气,而是哈哈一笑,还冲唐瑛眨眨眼:“好,好,你当姑姑的说了算。不过,瑛儿来迟了,是否该受罚呀?”
唐瑛唔了一声,不回答李渊的话。却是冲同安公主委屈地翘嘴:“公主,人家接到圣旨就赶来了,不说通知的晚了,却怪人家动作慢,陛下不公正呢。”
同安公主笑着拍拍她的手,冲李渊道:“皇兄,女儿家出门是要打扮的,你平日里老说郡主不会打扮自己,孩子今天打扮整齐了才过来,你又要罚,真是不公呢。”
唐瑛一听,心里叹气,这李家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看看这位老姑奶奶的话说的,真是既拍了李渊的马屁,又夸了她,还一副真要打抱不平的样子,怪不得李家人人喜欢这位皇姑。自己呀,得跟这位好好学学。
“郡主今儿打扮的是漂亮。”万贵妃笑着,将一盅酒递给李渊:“看到郡主,不由地想起……”
万贵妃的话没说下去,但人人都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是呀。平阳公主,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唐瑛深得皇帝的宠爱,不就是因为她身上有平阳公主的影子嘛。
李渊接过酒盅的手也是一顿,眼睛看着唐瑛,却想起两年前,这样的聚会上,左边偎依着平阳,右边坐着唐瑛,那样温馨的情景却再也见不到了。只是,唐瑛和平阳是不一样。无论怎么打扮,唐瑛身上永远没有娇弱的女儿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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