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和灵儿一起跪下来谢恩;我本并不想去;在这宫里本该小心人多的地方祸事也不会少;但是也有种去的念头;虽在宫里呆了不少时间;可这样的场合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回屋;给自己随意挑了一件暖和的袍子;上面只有一些零碎而细小的花纹。稍稍打理了一下头发照了照镜子;还是比较满意的;一定不可以太过张扬;但也绝对不可以个主子丢了面子。惠匪到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可承乾宫里却灯火通明。我和灵儿跟在惠匪的后面;走进了这个喧闹的场所。康熙还没有来;却已坐满了人。
见惠妃进来;一个本来在和其他贵妇之类的人聊天的德妃走过来。
〃惠姐姐什么时候来的;奴才们也不知道通报一声;妹妹我好出去迎你啊。〃德妃的声音稍细;却透着一点亲热劲。她穿的是一件橙色宫装;棕色坎肩;十分喜气。
〃妹妹这是哪里的话;〃惠妃笑了笑;拉着德妃的手走到席间;坐下来。〃今天有点事耽搁了;来得晚了一些;妹妹最近怎么不到姐姐宫里坐坐;姐姐啊;一个人在宫里可闷得慌。
我在身后;感受着两个共事一夫的女人的寒暄。她们平日;不用说;一定斗得厉害;却每每到了这个时候;都要摆出这样的脸。她们应该早以习惯了这一切;习惯为了一个人的脸色而活着;只是惠妃的话未免显露了些。
我稍稍抬起头;略微瞥到了各位阿哥。
最年长的大阿哥,一身明黄袍子的太子,冷清,淡淡的和十三说着什么的四爷,儒雅的八爷,还有隔得较远,但依然听得见大噪门的十爷。十二阿哥自斟自酌,还在和别人说笑着的十四。十四看见了我,冲我灿烂一笑,我也笑着点了一下头。发现好象太过于招摇,四下望去,果然有几束目光投过来,只得赶紧低下头去。
德妃依然在和惠妃说着什么。
“惠姐姐的衣服配的可真不错,坎肩也配得好。”
“这是我宫里丫头舸纾给配的,这些丫头可机灵着呢。”
“姐姐有这丫头可真是有福气,长得又这般水灵。”
惠妃也是满意的看着我,我只好做娇羞状低下头去,被人家当话题来聊,虽是赞赏,也只能是掩下一脸苦笑了。
“可姐姐真不会疼人。”德妃娘娘半真半假地说。
“怎么拉,姐姐我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妹妹可要指出来,姐姐也好改了不是。
“舸纾这丫头生得这样好,你也不给她多置办一些衣服,她这一身衣服,你瞧,都旧了,”她拉着我的手,笑着说:“你主子不疼你,我疼你,等下,我叫巧翠给你送几件过去。”惠妃也看了我一眼。
“谢德主子,我家主子对我们也是极妥帖的。主子们的厚爱,自然是奴婢的福气。”我连忙讪笑着答道。我真的很痛苦啊,夹在两座大山之间,偏偏其中任何一个都是不能得罪的。
“皇上驾到。”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全屋的人一齐行礼,有的俯下身去,有的则跪在地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起吧。”不愧是一代帝王,连声音都这般雄浑而有力。
所有人都起来了,每个人都面带喜气。
“既然是家宴,大家不必太在意规矩,开宴吧。“
我和灵儿便忙活起来,为惠妃斟酒夹菜,然后便乖乖呆在后头,干等着实在有些无聊,便注意起这环境来,这里的装饰很别致。
大气磅礴的宫殿,前方摆着对所有人都充满的诱惑天下人都愿用一切与之交换的金座。朱红的大柱子和暖色灯罩使大殿填充着喜气,甚至给每个人的脸上都抹上了红晕。再看康熙,他应该是以一个高傲的姿态看着他的家族,他一定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吧。“老十三,听你师傅说你武艺精进了不少。”
“哈哈”十三笑着摸摸后脑勺,“是师傅们过奖了,只是近日弓马练得勤了些。”十三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望了一下太子,笑得也谦和收敛了许多。
我略微瞥见了太子抿了一口酒,可掩不住他迅速黯淡下去的脸。皇上第一个问的竟不是太子,也许是太子失宠的前兆,又或是康熙对太子的些许暗示与警告。
“ 咱们满人靠的是弓马得天下,这自然是不能放松的,不过文章之类的也马虎不得。”
“皇呵玛教训得是,儿子记下了。”
“说到弓马,太子也该努力才是,胤礽 啊,这一点不要输给了弟弟。”
“是,儿子一定谨记。”太子一身明黄,可比起龙座上的那位,颜色就黯淡多了。
康熙对弋雪招了招手,让弋雪坐到他的边上。弋雪笑着坐下来,在康熙旁边撒娇,开着玩笑,康熙也被逗乐了。弋雪是很得宠的,康熙对她的宠爱连太子都要让她几分,在家宴上也算是占尽了风头。
我恭顺地低下头,这些事情既非我能看的,也非我想看的,看的结果也只是伤神罢了。耳边飘过康熙与众阿哥闲聊声音、嫔妃娇细的声调、笑声、耳语声、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溜须拍马声。这个看似其乐融融的大家庭,正是机关算尽的地方,每个人都是人精,躲得远远的饿也许还能明哲保身。
我看到了莫淮,她就站在皇帝的后面,穿的也很素净,看起来十分的俊俏美丽。她给康熙斟酒夹菜,抬头时看到了我,笑了笑又迅速低下头去。康熙有时也和她说几句话;不是很严肃;亲切的样子。
“舸纾,你替我回宫取件袍子来,也深了,也怪冷的”。我应了一声,心中窃窃高兴,这里空气压抑,离开一小会也是好的。
我拿着惠妃的袍子,走在长长的甬道上。
月光清冷而孤傲,一如宫里的每一个夜晚。
走到转角的时候,空中绽放出了大朵大朵的烟花。我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影,只有两个太监,因此烟花的声音格外清晰。烟火从下而上,从一点开始,划破天际,一声巨响后放出最灿烂的一面。我在夜里看着火种的升与灭,人,大多不注重天的绚烂,他们更照看重的是不知从这儿起多少曲折之后的灯火阑珊。
烟花持续了好久,每一次辉煌都是一次生命的陨落。
〃姑娘。〃身后一个生硬的声音传来;我不由的转过身去;竟发现是个洋人;他身穿一身传教服;胸前挂着一个亮亮的十字架;他用一口不太熟的汉语跟我说:〃姑娘;我见你在这出神;眼睛里有天主的光;打扰了。〃他边说边做了个阿门的手语。
〃我可不是伊斯兰教徒;神父;我可一标准的唯物主义者。绝对是马克思的忠实fans。〃我笑着说道.
"姑娘,你说的话可真有意思,唯物主义,很有新意的一个词.你会说英吉利文"说着他又做了个阿门的手语,说:"是天主让我遇见姑娘."
"咦,你手上……"我瞥见他手上拿着的那把很老式小提琴,惊讶的问道.
"这是……"他支吾了一下,好象在想这东西的中文怎么说.
"violin"我抢先说道,他一脸的惊讶,连点头,说:"对对.姑娘怎么知道violin."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从5岁起就学小提琴耶,那时侯是被老妈硬逼的,不过后来也让我玩出点花样来了,最少还得过一点奖吗."我笑着阐述我的音乐造诣,说实话,我还真不是吹.
"对,小提琴,violin?"他好象一脸的不明白,又问:"姑娘会玩这个?"他好象还不相信的样子.
我自信满满的点点头,其实还真想碰碰它,至少可抚平一下乡思之情吗,他好象正想让我证明一下时,突然一个太监走过来,把他给急忙的叫走了,他好象也有点失望的样子,可没办法.什么意思吗,难道现代真的已经离我遥远了吗?
望着头顶上的烟火,绚丽的绽放,不禁发了呆.
“舸纾?”是灵儿的声音
“恩,怎么了?”
“娘娘的……舸纾,你怎么了?”
“生命就是一朵花,静静地开又悄悄地落。”
“舸纾”我回过神来,见到灵儿惊吓的表情,用手触摸着脸颊,才发现,不知不觉脸上有几道冰冷而清晰的泪痕。
我忙拿过帕子擦掉眼泪,“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然她们又该笑我了。”我可窘迫死了,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娘娘的袍子,锦缎袍子在我手中依然反射出清冷的光。“我看烟花就忘了时辰,姐姐怎么办啊?”
“算了算了”灵儿以为我害怕了,安慰道“娘娘也并不是冷极了,不会怪你的,倒是看你半天没进来,就叫我来寻你了,回去赔个不是就好了。”
“恩”我点点头。
“四爷”灵儿吓了一跳,马上福下身子来,我回头发现四爷站在另一条小路上,我也忙福身行礼。
“起吧”
“是,奴婢谢四爷”
“灵儿先拿衣服进去报个信吧,你们出来也有段时间了。”
“是”灵儿福下身去,略微担心地向我看了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细碎的步子和着风吹树叶的音响,回荡在空中。这里四下没人,只有我和他。
他就在前面走着,我跟在他后面,其实我并不想跟着他,这样的空气总是有点压抑。
月华如水,淡淡的月色朦胧地透过树影,留下班驳的痕迹。
树林之间也立着灯火,摇曳而明晰,小路上的鹅卵石硌着脚却很舒适。
“你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自得其乐?”
我抬头,发现不知何时他已停下来,略带玩味地看着,差点撞了个满怀。
“那不知四爷是夸人还是损人呢?”
他凑到我耳边,吹了一口冷气,声音飘过来“那也要因人而异,如果那人不心上”,他冷笑了一下,“就不止是损人这么简单了。”我顷时寒毛都竖起来了,这种声调像是上演恐怖电影。
不自觉地后退一步,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神由冰冷甚至带着杀气逐渐融化,化为浓浓笑意。
“你害怕的样子也很可爱。”
“你戏弄我。”我一时有些气急,居然被耍了。
我看到了他的笑容;真的很好看。 “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