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格格!”门外一个细细的嗓音在叫我:“福晋叫我送药来了。”新月出去了,唧唧呱呱说了两句后进来了,手里拿了个小瓶子:“是福晋身边的小丫头彩儿,说是福晋走不开,叫她给小姐送了烫伤药来。”我低着头,眼眶热热的,那拉氏是真心对我的吧?在宫里我不见那一次,她叫我“孩子”,就像一个母亲一样,叫我“孩子”。
打开盖子,药膏有一股子中药味,挑了一点涂在手上,黑漆漆的,很清凉。痛感一下子好了许多。我斜靠在躺椅上,把手放在胸前,小心的不去碰它们。新月去拿晚膳了。迷迷糊糊的好象睡着了,朦胧中感觉有人进来了,我睁眼一看,是胤祥。他蹲在我身前看着我的手。我坐起来有些羞赧道:“是十三爷啊,你看我都睡着了。”
他皱着眉头:“我找空来看看你的手。还疼吗?”说着站了起来。
“不疼了。”我走到桌边坐下:“幸亏福晋送了药来,擦上就不疼了。”
“你……怪四哥吗?”他小心的问我。我浅笑:“我为什么要怪他?”
“四哥……不应该这样对你。”我看错了吗?他的眼圈竟然泛红了。我叹了口气:“怪不怪他有什么关系呢?这是我的命,要怪只怪自己嫁错了人吧。”
胤祥还想说什么,我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想到他未来十年的圈禁生活,我心里一酸,这样风华正冒的一个人将被剥夺十年的自由,叫人情何以堪啊!忍不住劝道:“十三爷,我们都是一样的,有些事我们自己做不了主,可是只要我们还活着,总会有希望的。您记住我的话,无论遇到什么,只要坚持活下去,每一个明天都会是崭新的一天。”
“桑雅!”胤祥神色复杂的看着我的脸:“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四哥……四哥是在乎你的,你别怪他!”
“他在不在乎我没关系。”我看着黑漆漆的双手:“本来我就不该存在的。如果我得到了想要的,那也是我偷来的,得不到想要的,也不是我没福气,而是因为我没演好自己。”
“你在说什么啊?”胤祥担忧的看着我:“我听不懂。”
“行了,你别管我了。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了。我想告诉你几句话: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你一定要记住了。时候不早,该开席了,你快去吧。”我起身送他,走到门口,低声说道:“保重。”
“你也保重。”胤祥对我温柔的一笑,我双眼一热,连忙转身回房关上了门。泪,再也止不住往下落。为胤祥,也为自己。他所承受的苦难是十年,而我将要承受的却不知道有多少个十年。今天年氏所做的一切是个下马威,她活到了雍正三年才死,还有十几年的时光,如果我和她共渡,以她对我的敌意来看,毫无疑问我会过的很惨。也许离开是我唯一的选择了。
新月端回晚膳,我笨拙的拿起筷子。新月眼泪掉进碗里:“小姐我喂你吧。”“我没那么虚弱!”我拿起勺子往嘴里舀饭。门外传来敲门声,新月打开门,一个小苏拉恭敬的说道:“十四爷叫奴才给格格送药来。”我谢了他,拿过来一看,一个精巧的小盒子,打开来,是透明的药膏,味道很清香。新月帮我收了起来。
刚坐下,又有两个小苏拉来敲门。八爷和十三爷竟然都差人送了烫伤药来,而胤,我最希望派人送药来的却一直没出现。看着桌上的几瓶药,我笑着流下了泪……
第二天一早,那拉氏来看我。我安慰她说手已经不疼了。她轻抚着我的手:“昨天的药擦了就不疼了吧?那可是宫里的药,王爷也才有一瓶。”我惊讶的看着她,难道?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那拉氏低声道:“是王爷叫我送来的。”
“为什么?他又何必……”我脑海中一片混乱。那拉氏低声说道:“年氏是德妃娘娘看中的。年家是我们旗下的包衣奴才,王爷与她兄长又是旧识。这次他们举家入京,德妃召见了年氏,一眼就喜欢上了,直嚷着让王爷纳她做侧福晋,王爷便同意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好象有了点头绪。“就八月下旬吧。”那拉氏也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着急,幸好王府人多,总算是没失礼。”
八月下旬!也就是说是在八月半见了我之后下的决定,那么,我是否就可以理解为这个年氏是德妃针对我而安排进来的呢?难道她就是害我姑姑的人?这样就不难解释昨晚年氏和那个古怪的端茶丫头的行为了。看来我在这府里是危机重重啊。
“昨晚那丫头太不懂规矩了!”那拉氏见我不语,气愤的说道:“怎么能把滚烫的茶端给主子呢?后来王爷叫我把她和那个倒茶的嬷嬷一并乱棍打死。我觉得大喜日子打死人不吉利,就叫人把她们一人打了二十棍。”
什么?我又想吐了。这儿可真不把下人当人啊 !就算她们是故意的那也是有人指示的啊,打二十棍还能活吗?那拉氏见我面色不好,忙问我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摇头:“她们……还活着吗?”那拉氏犹豫了一下:“应该活着吧。那个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竟然也忘了规矩。我怜她年纪大,叫人轻些打就是了。那个丫头是年侧福晋带进来的,不懂规矩,该好好教训一下。”
我知道那拉氏是为我出气,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勉强笑了笑。那拉氏嘱咐我好好休息,前面还有事要料理,说完便匆匆走了。
16。…流产
站在窗前,只觉得身上一阵发冷。已经是秋天了,北方的十月竟然这么冷。我披上了白色的夹衣长袍,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手。虽然擦了宫里的药,还是留下了淡淡的伤痕。年氏进府一个多月了,我一直借口手伤未愈,没去给她请安。那拉氏亲自和她打了招呼,她也无可奈何。而胤,自那日后再没见过他。
吃过饭,钮钴禄氏来看我。看见她我才想起一个月来一直没去看她和元寿。也许是生了孩子后补养极好,她看上去胖了。见了我,她勉强笑了笑。我拉她坐下,倒了茶,叫新月出去拿点心。喝了会子茶,我们竟然相对无语。尴尬的沉默了许久,她轻轻拉过我的手,看着我的伤痕黯然道:“我都听说了,没想到王爷竟然那样对你。我一直不敢相信,进府这么久,我以为自己多少有点了解他,在他眼里,你是特别的,可是他那样对你,我真的想不通。”
我冷冷的笑了:“姐姐,有什么想不通的,我很愿意为你解惑……”
“小姐!”新月匆匆进来打断我的话:“王爷有令,叫你和钮钴禄氏格格去前厅。”
我看了眼钮钴禄氏,她和我一样纳闷,但还是迅速站起来道:“我们还是快去吧,回来再说话。”
到了前厅,那拉氏和李氏都在了。我和她们打过招呼后站在那拉氏旁边,她见我询问的看着她,不动声色的摇摇头,看来她也不知道。正想坐下,却见胤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年氏,而我眼尖的看到,年氏的腰上赫然挂着胤不肯送我的玉蝴蝶!!
刹那间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原来以为自己已经波澜不惊了,却没想到我的心早已经背叛,我还是爱上了他,在他那样的伤了我后我还爱他,而今天,他再次狠狠的伤了我。原来在他心里,我不是特别的,特别的,是年氏!
众人都行了礼,惟有我呆呆的站着看着年氏腰间的玉蝴蝶。胤和年氏都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年氏脸上满是得意,而胤冰冷的脸上竟然掠过了一丝狼狈。似乎是为了掩饰,他很快开口道:“明天我要跟皇上去木兰秋荻,年福晋和我同去,你们……”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游移:“你们在府里帮着福晋好好照顾秋英,等她生产后不管是男是女,立刻报给我知道。”秋英,哦,对了,是耿氏。他们一起去,他们俩个,没有我……那拉氏她们都齐声称是,只有我还是呆呆的不说话。年氏突然走到我面前。
我看着年氏走到我面前,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有些戒备的退了两步。她却娇娇柔柔的开口了:“不知道雅格格的伤好些了吗?我记得你伤的是手不是头啊,怎么看到我都不问安呢?”
“侧福晋真是冰雪聪敏,”我赞道:“我的头是受过伤,你一眼就看出来了?真是厉害!”
“你!”年氏正想发火,回头看了眼坐在椅子上不语的胤,转而对我一笑:“看来你的手没事了,早听闻雅格格的琴艺超群,歌声动听,今天是不是可以高歌一曲为我和王爷饯行呢?”
我淡淡一笑,眼角瞟过胤没有表情的脸,开口道:“侧福晋,其实听说的都做不得准,其实我最拿手的不是琴,而是琵琶。”
“琵琶?”年氏眼睛一亮,我轻轻叹了口气,看到胤的脸上竟然有了些怒气,笑的更开心了:原来你还记得我的话,我说过琵琶只为你一人而弹,可今天我竟然违背了承诺。这就是背叛的滋味啊,不好受吧?
命人取来了琵琶,我坐了下来,试了几个音,带着丝绝望的和音高唱:
我是鱼 你是飞鸟
要不是你一次失速流离
要不是我一次张望关注
哪来这一场不被看好的眷与恋
你勇敢 我宿命
你是一只可以四处栖息的鸟
我是一尾早已没了体温的鱼
蓝的天 蓝的海 难为了难为了我和你
什么天地啊!四季啊!昼夜啊!
什么海天一色 地狱天堂 暮鼓晨钟
睡不着的夜 醒不来的早晨
春天的花如何得知秋天的果
今天的不堪如何原谅昨日的昏盲
飞鸟如何去爱 怎么会爱上水里的鱼
重复第二遍时,我指下稍稍用力“铮”的一声,一根弦断了,我站起来抱歉的说道:“弦断了,王爷恕罪!”
胤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的脸色苍白,他的神情,该怎么形容呢,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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