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目光太强烈了,不是怨女都瞪不出这么死心塌地的眼神。林茜用后脑勺都知道这目光的主人是谁了,她懒懒瞥了一眼白少风。要不怎么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林茜也是头一回见白少风穿成这样,华贵的玄色银蛟盘云长袍;因为是武侯王,两臂上是金色箭袖护腕。身上那条银蛟一个不留神就看着特别像龙了。唯独和他这身俊挺的衣服不配的是,他对着林茜都快瞪出眼珠子来了。要是玉皇大帝允许他在这个时刻大声说话,他一定会对林茜大吼: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不过,本来他就是要让圣上看见玉宁的;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可是现在连小皇帝都只盯着花奴看,怎么才能让圣上看到玉宁呢?
下一刻,玉宁就把全场焦点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阿嚏!”这个喷嚏不要紧,配着林茜不到100也有80分贝的音量亦不要紧;关键是:在打喷嚏的同时,林茜把手上的托盘也砸地上了……
宫廷里的乐师们哪见过这么豪放的使唤丫鬟,那一刻;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忘记了还要奏乐,目光齐涮涮转向林茜。几个摄政王也放下酒杯静观这是怎么回事,唯独花奴还敬业地挥了挥手上的长绫;见全场静默,也不跳了。回头一看才知道林茜乘她跳得忘情,不但打了喷嚏还把托盘给砸了。
珍儿反映奇快,噗通就是一跪。花奴也急急学着放下长绫跪下,小皇帝静默了一会儿;突然间:
“哈哈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几位摄政王也都陪着笑起,白少风愁得直拍额头;就算现在圣上认出长公主,这人也丢大了。
同愁的,大概就是台上的林茜了。谁叫这婢女的舞台装太薄,谁叫这夜风凉飕飕的,谁叫她林茜端着托盘小风一吹顿觉鼻子痒痒的;又不能腾出手来揉鼻子,这回这个喷嚏可丢了大脸咯。
“那边的侍女,快站上前来让朕看看。”小皇帝笑完,终于发话。
白少风心立刻被悬了起来。林茜缓步上前,依旧低着头。
小皇帝开口:“把头抬起来。”
就在坐席上的众人都能看到林茜的面容时,发出了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
南恬王大喝:“来人呐!抓住这个冒充长公主的女子。”
带甲士兵纷纷从埋伏好的角落里出现,围上白玉台。白少风说时迟那时快,脚点桌面跃到白玉台上;踢开两个卫兵,从另一个卫兵腰间抽出长剑呈对峙之势。
“北靖王,你这是要做什么!可知御前持剑是何等大的罪名!”南恬王站起直指白少风。
“南恬往,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抓她;若她被你等擒下。只怕没审出所以然就要一命呜呼!”白少风不退半分,也不让周遭卫兵再靠近半步。
南恬王不以为然:“长公主已死,看她面容扮相分明就是要假扮公主妖言惑众!”
“放你个屁!我这是天生的!”林茜愤然窜起说道,边说边用手揉捏脸;以示清白。
南恬王立刻被林茜的那个‘屁’噎得不知说什么是好。
“你在御前口出秽语!”憋了半天,南恬王终于憋出第二个‘屁’来。
而御座上的小皇帝左看看林茜和白少风,右看看脸都憋红了的南恬王;一时不知该如何取舍。
一直以沉默是金的陵晋王扶了一下青缕金的前襟,站起身轻慢地说:
“各位,不必再争;既然圣上一直是由长公主看护的,圣上一定不会认错长公主;就由圣上亲自认一认这女子,若是长公主最好。若不是,就拖出午门斩首示众好了。”
林茜心中大吼:不是吧!你这嘴巴一张一合,本姑娘的性命可就一半搭上面了!哎呀,怪不得都叫草民了;到你们这里人命连草都不及啊!不过,听了这陵晋王的话,林茜也意识到事态有多严重。如果这个皇位上小东西不承认林茜是自己的姐姐,只恐怕林茜就得被拖出去强行再‘穿越’一把了。并且,此刻小皇帝也从御座上站起;凝视着林茜。
“宏儿。”
白少风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什么红儿?你小相好?”林茜也用那个音量反问白少风。
白少风不知是该笑好还是抹了脖子问苍天:为何天下有死到临头还这么会说笑的女子。
“是皇上的乳名,你这么叫他就行了!”白少风念在自己亏欠玉宁太多,只好耐心地再解释一下。
林茜满怀情感张开双臂唤道:“宏儿。”
小皇帝立刻小眼珠子里转泪光,奔扑进林茜怀里哭着叫道:“皇姐!”
于是,全场释怀;北靖王白少风叹出那口悬着的气,冯清王继续仰头喝他的酒;陵晋王笑而不语。只有南恬王气得恨不能真崩出个屁来熏死玉宁。
第二日,皇榜昭告天下:玉宁长公主,还朝。
第十九章
……》
“玉宁公主又不是不回来了;花奴别哭了。”婉香这句话已经在过去的一个时辰里重复了近二十遍,依旧是前十九遍一样没有任何效果。
“小姐,再哭喉咙要哑了。”珍儿如是说。
“吵死了,有完没完。”云世青略显烦躁地说。
“嫌吵,你就出去。”林茜边劝花奴,边丢给一旁喝茶的云世青这么一句。
云世青揉额:“外面更吵……”
云世青的话不假,全京城的小道消息总是比官方消息快好几倍;现在连城边教坊负责洗衣服的大娘都知道长公主移驾婉香阁,顷刻间只要是没活干;或者手头活没那么重要的人们都拥在了婉香阁门口,那儿可是能离一朝公主最近的免费区域。只要一有人从里头出来一个个都恨不得脖子伸三丈长去看,当然;如果脖子能伸三丈长说不定能一亲公主芳泽。捞个驸马来当就更好了。只是苦了那些婉香阁里过夜的嫖客,你想;你高高兴兴去嫖。刚哈皮了一晚上,早上一出妓院门;嚯!几百人列队瞻仰你,要摆到现在;还以为是公安的又开始严打了。准提着裤子都得被吓傻了。特别是那些刚买完菜路过要打酱油的,正凑那儿以为看杂耍;结果看着自己家里那口子从妓院里出来;于是此行目的立刻从打酱油变成了打良人。而那些本来准备进去嫖的,也被重重人墙阻隔;问别人。大家各看各的谁也没空搭理别人。那要去嫖的傻×还以为有新姑娘大清早□,在人群后头激动地直蹦。
连云世青大早想出门走走,也被骇人的人浪煞了回来。清早那会儿,云世青才一在婉香阁门口露脸,人群后面那个准备嫖的傻×就叫起来:姑娘出来啦!
如果没这么多人,云世青一定先用轻功跳那人脑袋上;然后把傻×脸上那对没用眼珠子直接踩瞎。人群听那傻×一叫,有一小半人发现云世青是男的;于是开始起哄,后一大半人就跟着前一小半人一起哄。那傻×就立刻闭了嘴。
而屋子里面,花奴已经哭得昏天黑地。整整一个时辰;两小时;花奴姑娘哭得都不带中场休息的。若问她为何哭?花奴会抽抽噎噎地告诉你:
“我姐姐,要,走了。花奴不想要,姐姐,走。”
看着花奴泪淅沥沥不停地垂,总觉得这丫头有脱水的危险。
劝人,真不是林茜擅长的活儿。但‘我不杀花奴,花奴因我而哭死’这样的事,林茜也不能坐视不管。
“花奴,既然你不舍得我走;那你跟我一起进宫吧.”林茜还不确信自己是否有足够大的权力能带花奴进宫,不过试试总比一口回绝了的好。
没想花奴忍着哭说:“不行,花奴不能进宫;进宫了婉香姐和婉香阁就没人照顾着了。”
婉香在边上听得感动,虽然花奴从来没照顾过她,而婉香阁一直都是自己操持的;但有花奴这份心。婉香也没白疼惜这丫头。
“那你别哭了,你是我的好姐妹;怎么能跟怨妇似的哭哭啼啼!再伤心也别哭,以后想我了就捎信给我;我就出来跟你一块儿玩。”林茜大义凛然说道。
花奴抽了两下鼻子,终于止住了眼泪珠子;还说:
“那今年中元节你得出来,我们一块儿去看灯。”
“好。”
“七夕也是。”
“行。”
“还有重阳,端午和中秋。”
“没问题。”
“最重要是这月底有个大集,我想去好久了。”
婉香开口:“花奴,要是你想出门玩;和我说一声就是了。别事事都拉着玉宁公主。”
花奴噘嘴:“不一样,我就喜欢跟姐姐一块出去。”
“哎,还是跟个孩子一样;公主莫要见怪。”婉香对林茜行了个万福。
林茜挠挠头,不太好意思:“没事,我也正愁没人陪我。”说着,拉过婉香耳语,“婉香,有时间就别老忙着生意了;云世青一直想多和你在一块。”
婉香听了之后笑得很甜蜜,微微点头答应林茜:“我一定多陪陪这孩子。”
显然一旁的云世青猜到一些对话内容,强忍着不表露心境;耳根子却红了:
“你们又在说什么呢,快点准备准备;一会儿北靖来了又要等你们了。”
说曹操曹操到,白少风风尘仆仆进屋就说:“行了准备妥了,该走了;玉宁。”
葵儿挎好包袱,林茜起身;最后拉着花奴的手:
“好花奴,我不会忘了有你这么一个妹妹的;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上的一定帮你。”
花奴点头:“姐姐,要记得来看我;还有小相公。”
林茜原本伤感的心情顿时一咯噔,要是花奴不提那小黑狗;她还真就给忘了那小畜生了。还有一口之仇,等哪天花奴不喜欢它了;林茜估摸着得做顿狗肉煲补一补。
坐着白少风准备好的马车,林茜在马车上晃悠着从后门口离开了婉香阁;花奴不能出门,只能站在阁楼上对着林茜的马车不断挥手。林茜趴在车厢边的小窗口那里也对花奴挥手。
直到马车离婉香阁远到再也看不清阁楼上的花奴。
坐回车厢里,林茜问葵儿:
“公主该是什么样的?”
葵儿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