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任逍遥揶揄的话语,绾絮克制不住脸拉了下来,她沉默地看向玉临风,眼底没有一丝笑意。
玉临风的脸色当时跟着冷下去,看着任逍遥,道:“这么多年,你亦是有身份的人,有些话需知当不当说。”
任逍遥有意想□两人中间,遂笑道:“有何不当说的,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逍遥!”玉临风厉喝道,说话的同时已是心头火起。
任逍遥歪头看着他笑了笑:“噢,你可好久没这么叫我了,我吗,有话就痛快地说出来,学不来某些人的文邹邹!明话暗话一箩筐,恁地让人猜疑。”
这越说越离谱。诚然,搁在某些大侠客身上,任逍遥这种性子叫豪爽,可人生在世,过的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日子,他心里有什么就随随便便一说,他是痛快了,可却不考虑到,别人听到他的话的感受。
任逍遥之自我,不得不说,很大程度上是让绾絮规避他的原因。
玉临风冷冷白他一眼,转脸再不看他,然而心底的一股隐痛却是抹不去,再好的兄弟,他也有对他无能为力的时候。
绾絮神色淡淡的,清幽幽道:“我何德何能,当不起任公子如此大爱。”
言罢,伸出手一推棋盘,棋子顿时变得纷乱,她站起身,从容从门口走出去。
他爱她?绾絮的心中郁结酸楚,任逍遥是什么样的人,曾经设计陷害她的时候,心狠手辣,让她陷进绝望,他却在一旁笑得歹毒。好像她的惨还不够让他满意,那个时刻,何曾看到过他爱她?
如他那样的绝情魔君,也许从他第一次谋害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完全无法敞开心接受他了。连他对她说的爱,都发自心底让绾絮觉得寒冷,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感觉,怎么也无法排除。他的血是冷的,就算有了爱,也不能变的温暖。
这是玉临风不能改变他的原因,他是他多少年的兄弟,称兄道弟,感情几多深,可是却不代表,他心里重视兄弟,就能为了兄弟而改变。
绾絮从来不会高看自己,她没有比玉临风还高的本事,改变不了任逍遥之行事,甚至,她觉得只要两人相对,任逍遥会更疯狂说不定。
看着乱糟糟的棋盘,好好一盘棋被搅合了。玉临风凝视着任逍遥,皱眉问:“你这么做,有意思吗?”
任逍遥脸上的表情很清淡,犹如自语一笑:“好兄弟不认我,爱的女人心有所属,我除了做点无聊事,还能干什么?自然是有意思。”
玉临风神情一怔,半晌,才缓缓无奈道:“她跟你始终不是一路人,你放过她吧。”
任逍遥瞥了他一眼:“我跟你也不是一路人。”
“你简直在强词夺理。”
任逍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这样维护她?你跟她也不过只有几面之缘,这知己情已经这般深刻了吗?”
玉临风端然坐在棋盘旁边,面对半桌残棋,他态度沉稳:“对。”
任逍遥淡淡地笑,他盯着玉临风眼底渐渐多了丝耐人寻味:“是不是一路人,现在下定论还早,玉三,也许,正好是我和她,才是真正殊途同归。”
“这样讲你是不肯放她了?”
“没的商量,玉三。”任逍遥吐露出惯常的微笑,“你也护不住她。就算她心底视你为知音,你这个知音也不是什么都能帮到她的。”
玉临风那一刻简直气炸了肺!
他险险止住即将骂出口的无耻,他太明白了,天底下最会骂人的人用最狠毒的话骂任逍遥,后者也不会有反应,那些在常人耳中无地自容的词汇到了任爷爷这里,他都能笑着听你骂完。
任逍遥,永远不会被言语激怒。
看了眼自己兄弟如玉的俊朗面庞被气的颜色发白,任逍遥大笑一声,挥着扇子径直走出了门。
绾絮回到房中,对着一堆药材发呆。拆开水兰舟给她的袋子,一见里面的东西她就呆了呆。百年人参,雪域灵芝,天山紫罗……
几乎凡是人间可遇不可求的珍贵药材,具有生死人肉白骨奇效,水兰舟都放在了这个袋子里。这些药一旦摆出去,就算不能起死回生,起码也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人还有气,就是只有一丝气,这些药一吃下,也能立马生猛起来。
然而医道中,不光药材是首要的,还得讲究医治得法,如果不能二者相配,不一定能达到好效果。这就好比一个人身受重伤,却没有大夫在身边,只是日夜吃人参滋补,那么这个人或许不会死,但,恐怕也好不了。
而如今最大的麻烦,在于绾絮并不知道易南风中的毒的具体解法,也不敢轻易给他喂药。万一把药材都用光了,易南风却还醒不过来,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绾絮心底实在纠结的不行,突然叹了一声,一脚从门口踏出去,看已是星辉满天了。她不知为何更加黯然,抬了抬头,看见屋顶铺出一层瓦片,正好遮在自己头上,瓦底下红影影的,好像映的妖娆红莲。她痴痴看了一会,忽然一提气,跃上了红瓦铺就的屋顶。
在上面就感到这风更清爽了,绾絮畅快地吸了口气,撩起裙摆坐了下去。“你可真是好兴致。”
可是屁股还没捂热,冷不丁耳边,近在咫尺地响起一个淡雅的嗓音。绾絮下意识一惊,转过脸去,却看到不远处,仅三步内的地方,玉临风悠然地冲她微笑。
看见是他,绾絮就心里一荡,笑容挂上嘴角眼梢。
“咱俩也许真是心有灵犀。”玄色长衣一甩,玉临风握长箫在手,有些迷离的双眼看住绾絮。
正文 第十六章 师父
绾絮笑道:“你也睡不着?怎地,难道心里有事?”
玉临风笑着摇摇头,闭口未答。
“你还未回答我白天的问题,”绾絮歪着头冲他轻轻笑,“你为什么要到西域?”
以玉家在中原武林的影响,玉临风完全可以做一个清贵公子,锦衣玉食环绕四周。可这个货真价实的贵公子,为何要万里迢迢地来到西域受活罪。
并且,玉临风甚至有了西域第一剑客的美誉。
绾絮便不由好奇起来,到底是何种原因才能让一个人产生这么大的转变?!闻言,玉临风的眉心却皱了皱,凝成一个结,他叹了一声,半晌没说话。
绾絮立刻想,她莫非是触到眼前人的难言之隐了……赶忙道:“我随便一问,玉公子莫往心里去。”
玉临风微微一笑:“帝姬善解人意,上次一别,临风实在非常难过,想不到老天爷终究待我不薄,临风真的好福气。”
他说话声音不轻不重,语调轻柔中带着一种流动的婉约,似不经意,却又深情款款。
绾絮俏脸一红,玉临风却放下玉箫,搁在身前的屋瓦上,轻轻道:“我到这里,可说是圆师父的一个梦,你可能知道,我这一身剑术,不属于中原,乃是我师父十几年悉心教导的成果。他一年前病逝于西域的边陲一个小镇上,我得到消息后就连夜奔马疾驰,赶了许久的路,才险险见了他老人家的最后一面。今夜正是他老人家的祭日,我心中沉痛,一时也睡不着,就想来这屋顶上坐坐,没想到帝姬后脚就到了。”说完低下头,盈盈冲绾絮一笑。
绾絮却听出了那一阵凄凉,她短时间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低头看着脚边那一支玉箫,师父这两个字让她思绪再次飘远。方才听玉临风的话中,他的师父似乎是西域人,她实不知道玉临风身为中原世家的公子,怎么会有机会拜一个西域的剑客为师。
当然她也不至于就好奇去问,谁的心里能没有几件超出别人想象的事呐?
想了想,绾絮开口道:“方才你说留下是为了圆你师父的梦,难道你师父想让你继承他、待在西域?”这很有可能,毕竟不论哪个师父收徒弟,最终都是希望徒弟能够像自己。子承父业,徒沐师恩。她有些心惊了起来,若玉临风真的留在西域,那代表他一辈子不再回中原吗?!
玉临风嘴角扯出一丝笑,显出萧索之意:“我五岁得遇师父,当年玉家派遣关外的商队,父亲被匈奴的左贤王扣押,左贤王不肯放人。我作为少主,被家族中的长老推出来,带领家中的精锐日夜兼程,可是在沙漠上却遇上了残暴的狼奴,一干家丁尽被屠戮。狼奴想把我带给他们的大王,就在王城门口,我的恩师出现,持着红尘剑,将我从狼奴手下抢过去。顾尘空,当年大漠响当当的剑客,一手红尘剑法旷古绝今,那些匈奴的狼奴们看见,都缩着脖子逃走了。”他说着,脸上现出一种辽远的淡淡微笑,“师父一人单挑匈奴千余铁骑,斩了三个副将,抓了他们的主帅做人质,逼得左贤王不得不将我的父亲连同一众家丁全部释放,从那时起,顾尘空之名就真正成了大漠最悍勇之人的代称。父亲自然感激师父的救命之恩,他以玉家家主的身份向师父保证,只要师父有所要求,他代表玉家,定会全力应承。可是,师父却对他说,我根骨奇佳,想要收我为徒。父亲答应了。我留在西域一年,一年里师父每日都督促我练剑,风吹雨打,从未有歇。我的剑术得到了飞速的增长,师父的提点对我而言就像醍醐灌顶一样重要。一年后父亲派人来接我,说感谢师父的教导,并嘱咐我一定将师父的剑术发扬光大。师父没有说什么,但他闷闷不乐的表情我却看得一清二楚。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师父其实想要我承袭他的任务。”
玉临风的神色明显地落寞下来,过了半刻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绾絮一直认真听他说,当听见“一人单挑匈奴千余铁骑”的时候,她的眼中明显地露出了惊叹,但等到后来玉临风语气渐沉,她的心情也便沉重下来,似顾尘空这样的英雄人物,最难逃脱的,就是英雄末路的命运,他收玉临风为徒,定然是希望自己一身本事后继有人。虽然玉临风尚未明说,但根据渐渐苍凉的语境,也可以想见后面不会太顺利。此时见他停下不说,料到是到了要紧关头,她也不问。
静静地待了一会,玉临风再度接道:“师父一生是剑术奇才,数年之内,就问鼎巅峰。可惜他创立的红尘剑法,也许真的是阳春白雪,曲高和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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