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忽然就没了眼泪。
他长久地眺望着远方，声音已变得幽幽的：“花九，蹙离其实想说的是，这是猫毛”。
我忽然连苦笑都已笑不出，猫毛？猫毛？！
他霍然转身，郑重地朝我点头，道：“是的，就是猫毛，其实张家村里的猫并不少，有猫毛也不值得奇怪，可这猫毛却不是普通的猫，而是只修行千年的猫妖”。
“猫妖！”。
“是的，就是猫妖”。
蹙离神色有些异样，他似乎在掂量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我更明白：“其实我们在竹林，当时月圆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呼，还记不记得那道黑影，蹙离说是猫”。
“记得”，我忙点头，心思已经被他的话完全吸引。
“还有竹林里一直回荡的动物臊气，昨夜那些无心人，身上虽然满是腐烂的尸臭，可仔细闻，却都带着一丝动物的臊气，蹙离初到张家村就发现这里充斥着一种奇异的妖力，玄青子真人也说过，此物早已修行千年，我们当日初到洛嫣家，蹙离曾经站在这片玫瑰园中，竟隐隐闻到和竹林中相同的味道，可却不敢确定，当日蹙离的一滴至阳血滴在这片园子里，待到正午时就可见到一些本不应该我们见到的东西”。
我在他的话里激灵灵打个寒战，忽然觉得冷风习习，四面好像都充满了诡异之气。
我往他身边蹭了蹭，缩着脖子道：“可是这就算是猫毛，那么又能怎么样？难道修行千年的猫妖就一定会杀人？就一定是凶手？”。
蹙离忽然冲着我微笑，他向我伸出手来，说道；“走，蹙离带你去一个地方，如果蹙离猜得不错，就可以证明那些无心人是猫妖杀的”。
“去哪里？”，我紧张地看着他伸出的手，那手白皙异常，温暖异常，带着无限蛊惑，我不由吞咽口水，尽量矜持的考虑着，却在他微笑着摇头就要收回手去时忽然伸出自己的手，一把攥住了那只白皙而又干净稳定的手。
他的手修长而干净，就连关节的细纹都是浅浅淡淡，指甲修剪得很短很整齐，掌心温热，却没有汗。
可我的掌心里却满是汗水，紧张的汗水。
我故作镇定的说道：“让我猜猜，你会带我到哪里去…。。”。
太阳似乎闪了腰，忽然就跌落到山后，天色已是淡灰，这一天怎么居然如此快？
黑夜就要来了？那么，今夜还会不会有那些恐怖的无心人？
天边群星已起。
夜色很美，我和蹙离牵着手，虽然我一直紧张的怕他忽然甩开我的手，可这一路上他只是一直微蹙着眉头，静静地不说话。
“蹙离，你在想什么？”，我试探着开口，简直被他忽冷忽热的样子闪到了，而且郁闷得就要憋出内伤。
可他却冲我微笑，温柔地摇头道：“蹙离没想什么，只是觉得，这夜色真美”。
“是么？”，我心里一阵窃喜，抬头看那漆黑夜幕上点缀的繁星点点，今夜月色，的确很美。
他的脚步很轻很缓，可我的脚步却一直有点急，我尽量调节自己的步伐，让我们的步伐看起来更统一。
可终是无果，当我想要慢下来的时候，他却似乎想要赶上我的步伐，忽然加快了脚步。
我们停下来看着对方苦笑，我说：“其实我可以慢下来的”。
“其实我也可以快一些”，他看着我，语气中满含深意。
风送来了百花芬芳，此时已是春暖花开。
他牵着我的手带着我走入这浓如墨的夜色中去，夜色如雾如梦亦如纱，可今夜，却是真的蹙离。
我们又重新走上了昨夜那分为四条的路，正北的路上我曾经遇到了扮作蹙离的无心人，蹙离曾经为了我真气耗尽晕了过去，可今夜我们却再次走回来，我不由有些担心：“蹙离，其实我们可以等几天再来，只是这么短的时间调理，恐怕你的真气不会恢复太多，如果再遇到什么危险，我怕帮不上你”。
其实我想说再也受不了他那么吓唬我，我不怕死，不怕无心人，却怕蹙离受伤，怕那种就要失去蹙离的恐惧。
可他却在微笑，一双深潭般的眼中有某种情绪：“没关系，蹙离的真气已经恢复很多，更何况今夜不会有危险，你忘了那些无心人都被蹙离网在乾坤网中么？放心，你也说九虚山的法术是最高明的么？！怎么会对蹙离没信心？怕帮不上蹙离？这不像蹙离认识的花九”。
我不由垂下头，在心中思付道：蹙离，我已经不是三百年前那个无惧无畏的小姑娘，也许经历得越多，胆子也就越小，也就会越怕失去。
可这些话我不能说出口，我怕打破了我们之间好不容易才重新维系起来的感情，这份感情，我已经期待了太久。
也苦了太久。
前面就是昨夜蹙离出事的地方，一个青年道者正盘膝端坐在地上，即使此刻这里四下无人，可他依然正襟危坐，样子极其郑重端庄。
他的双目微闭，盘膝端坐，双手掐诀，手背轻放于膝盖之上，本是微闭着眼睛，可我们还未走近他已经睁开双眼，收功法站立起来：“蹙离道友，花九姑娘，你们来了”。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们会来，看一眼身后还在乾坤网中安静坐着的一众无心人，说道：“经过这一日一夜乾坤网的洗涤，以及张焚那微不足道地施法，如今看来暂时控制了这些无心人的变异，”。
他忽然顿住看一眼我身旁站着的蹙离，接着说道：“张焚只是没想到蹙离道友居然恢复得如此之快，是到了化境么？成仙果然不同凡响，想必蹙道友如今可以长生不老吧？”。
蹙离微笑道：“所谓仙不过是生命长而有尽，肉身有而无涯，况蹙离如今只是小仙，恐怕这肉身还是一样会灭，只是比凡人更长一些罢了”。
“原来如此”，张焚似乎在思索，忽而展颜道：“那么蹙道友今夜来是为了收回乾坤网？亦或者是要带走这一众无心人？”。
“无心人只要在这乾坤网中渡过三日三夜，就可化解身上所中的驱魂咒，蹙离如果猜得不错，这些无形人并不是尸变，而是被人控制，蹙离今夜前来，是为了找一样东西”。
103
103、 卷二 第二十四章 黑猫 。。。
蹙离的笑意浅淡，瘦削的身子骨在这四月春风中挺得笔直，有风吹过的时候他那雪白的袍子就会随风飞舞不停，所有翻飞的衣袂都令他散发出无尽仙气。
“蹙道友，既然是来找东西，又偏如此深夜前来，想必这东西很重要？”，张焚眼帘微垂，他这个人总是一副对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态度，倒和他师父玄青子那嚣张的气焰极其不同。
蹙离看一眼乾坤网中静静围成一圈坐着的无心人，微微点头说道：“是的，今夜蹙离要找的东西的确很重要，不知张焚道友可否帮蹙离一个忙？”。
他忽然对张焚有事相求，倒大出了我的意料，张焚似乎也有些出乎意料，他一愣，半响方问道：“张焚道行尚浅，却不知能帮蹙道友什么忙？”。
蹙离冲着我微笑，缓缓地放开我们一直紧牵着的手，他面上已满是郑重之色，没来由的，我心竟一阵紧张，
他沉声道：“蹙离想要进入这乾坤网中，只是蹙离昨夜刚刚耗尽真气，如今也只是恢复了三五层而已，恐有变异时不能照顾花九，蹙离求张焚道友，一会蹙离进入这乾坤网中无论有任何异常，都不要管我，速速带着花九离开”。
“蹙离！你在说什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怒火攻心，可那满腔的怒火中却带着丝丝感动，他居然不再撇下我，以前只要涉及到天下苍生，他总会忘了我们的安危，也许他本就觉得，天下苍生面前，个人的安危不算什么，可如今他居然对张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忽然不知该感动才好？还是生气才好？
蹙离，你怎么会以为，我是那种在危险来临时扔下你独自逃命的人？
“为什么要冒险？为什么要进入乾坤网中？”，我不解的问他，忽然发现，也许我真的不了解他。
他冲着我微笑，他一直喜欢这样淡淡地微笑，那些浓密的睫毛上跳动着璀璨星光，他的样子在月色下看起来，离我好遥远。
“花九，线索不会等着我们，也许错过了今夜，明日就再也找不到这份线索”，他的话里满含深意，我更加糊涂，喃喃的重复着他的话，不明白为什么线索还会跑，可他已经缓缓地向乾坤网走去，向着那些看起来安静的无心人走去。
我的心莫名狂跳不已，嗓子眼里似乎塞满了乱麻一样的东西，我虽然很想阻止他，奈何心中却万分清楚，这个男子外柔内刚，他不止是温和淡定，其实骨子里还有一种一条道走到黑，钻牛角尖的劲头。
对他，也许我只能输。
他的背影竟似乎满是落寞，他已走到了乾坤网前，忽然停住脚步，霍然回头看着我，说道：“花九，记得蹙离的话”。
“蹙道友你放心，张焚一定尽力替你护法，也会谨记蹙道友的话，照顾花九姑娘”，张焚重重地冲着蹙离点头，样子竟是说不出的郑重。
我勉强微笑，努力地扯嘴角，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够坚强，够淡定：“蹙离，我在这等着你”。
他再次微笑，四月的春风带来了遥远的花香，似乎还有一些奇怪的味道，
竟像是动物的臊气。
蹙离掀开乾坤网一角，一躬身进入网中，我的心也随着他的动作忽上忽下，觉得就连呼吸声此刻听起来都分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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