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单只谈华哥儿。华哥儿是夫人嫡子,虽说平常都是娇养着,可才四岁确是大病小病一直不断。哎,华哥儿可是太太好不容易盼来的唯一儿子,却没想是这般状况,真瞅得人揪心啊。”
清兰语气微顿,见清芷神色未变,于是继续道:“我哥哥嫡子良哥儿如今已有三岁,至今倒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可到底年纪小,往后如何又怎能预料,我哥哥又是个不醒事的,只知玩乐。眼瞅着再过一年我就要及笄,随后便得嫁人。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能照拂到良哥儿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妹妹,你说我可如何是好?”
听到这里,清芷已明白了大概,只是不着痕迹的躲过清兰伸过来的手臂,淡笑道:“姐姐问我如何是好,可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再说我只是祖母的庶孙。论起感情,怕是不及你和祖母十之一二。姐姐如今问我,还不如姐姐问问自己,该如何是好。”
“问我自己?”清兰愣了愣,斟酌着清芷这番话的用意。
清芷依旧笑道:“姐姐,有时候什么都不做才是尚佳的选择。华哥儿有他的福份,与姐姐何干。良哥儿也自有他的福份,又与姐姐何干。虽说良哥儿是姐姐亲侄子,可华哥儿不也要称你一声姐姐。姐姐,人不是没有福分,就怕一时想岔了路折了福。为了自己的福份,姐姐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清芷言尽至此便不再多说,至于清兰能否听进去自是她的事,与己无关。
等了片刻,见清兰仍有不甘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清芷突地心生烦闷。也不想多做纠缠,索性福了福身,不待人回礼便离开,沿着原路返回。直到走了一段路,碰到个丫鬟才让带着到了芷园。
到了芷园,清芷心情才算愉悦了些,这里至少在两三年内是她安身立命之处。若是连此处都不能放松,这日子便没什么盼头可言了。
甫一进门,初景和初情就迎了上来,行过礼后笑盈盈的左右搀扶着清芷往厢房走。
“小姐,我觉着还是湖州好,小姐的院子比这宽敞多了。要我看,至少有两个大。”
初情话音刚落,初景便责备她道:“都说了要自称奴婢,这里不比湖州,小姐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在。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传出个小姐家规不严治下软绵,损了小姐名声可就不好。”
初情听罢瘪了瘪嘴,可这话确实在理,便也只能闷地里点了点头。
清芷瞧着初情那副委屈样不觉好笑,都还只是十来岁的孩子,本该在母亲怀里撒娇。若不是条件所迫,谁又甘愿卖身别家为奴呢。清芷怜惜她们的遭遇,平日里也不拘着她们,没成想倒是给初情养出了一点气性来。只是这毕竟是京城,凡是还得按规矩来,以免落人话柄。
清芷点了点初情额头,笑骂道:“好啦,你委屈个什么劲,小姐我还委屈呢。赶紧收起你这苦瓜脸,私底下少点规矩我能容你,若是被外人瞧了去,告到老夫人那,我可就不一定保得了你。”
见初情一副惊恐模样,清芷知道她这回是真受教了,“听懂了就赶紧热水去,我这些天在船上都没能好好洗浴,难受着呢。”
初情得令便立刻忙开去,初景则引着清芷进了房内。清芷扫了眼屋内陈设,典雅精致,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任由初景侍候着褪了外衣,半躺在暖炕上,微眯着眼小憩。
初景从内室搬来一床蚕丝被,细细为清芷盖上后,便退到一侧守着。
清芷似睡非睡,悠悠开口道:“景姐姐如今也有十五了吧。”
初景忙正身恭敬回道:“再过一月便满十五。”
清芷嘴角溢出一丝笑意,偏过头看向初景:“私下里我和你二人说话,你范不着如此拘谨。你跟了我几年,性子却还是这样谦卑,倒是你妹妹活泼了许多。”
初景连忙跪下急道:“奴婢嘴笨不会说甜话,只想尽心服侍好小姐不作它想。小姐若有能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奴婢粉身碎骨也绝无二话。”
清芷起身搀扶起初景,柔柔笑道:“我只是想和你说会儿话罢了,你不必这样急着表忠心。毕竟在京都我也就和你们俩姐妹最亲近,可以说是祸福与共。但凡能提点你们一二的,我也绝不会藏私。过几日祖母便要送嬷嬷过来,祖母身边的老人,即使你们不喜也得面上敬着让着。不与她为难,便是不与你们自个为难。”
初景忙躬身道:“奴婢一定管束好妹妹,绝不让她给小姐找麻烦。”
清芷点点头,转开话头,“那倒是其次,倒是你没些日子就要及笄,按理讲我也该为你找户人家议亲。可如今这情形你心中应该有数,我刚到京都没根没底的,也不好随便给你找个对象。若找的不好委屈了你,我这心里也不好受。不如你再等个两年,待我处境稳妥了,必定为你找户实诚的好人家。”
初景再次跪下连连磕头,眼眶微润:“小姐为奴婢着想至此是奴婢的福分,奴婢只有感激的份,又怎会有怨言。小姐如此善待奴婢,初景做牛做马也甘愿。”
清芷忙叫她起来,呵呵笑道:“我瞧着你嘴巴也不笨,句句都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好啦,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乱招人眼红。带来的礼品都安置好了么,尤其是决明子的那幅观音图,可得保管好了,赶明儿就送到太夫人那去。”
初景回道:“张管事把礼品都搬到后院储室内锁着,送给各屋的也已经(www。87book。com)整 理妥当。待明早就分别派人送去,都是张管事家的。”
清芷不禁一阵唏嘘,感慨母亲的明智将她的陪房张家给了自己。这张成确实是个办事牢靠的,也许以后会有更大的用处。
思及此,清芷忙吩咐初景:“ 张家以后是我的陪房,住在侯府也不大便宜。你叫张成去外面买个三进小院,最好地方偏僻些别太打眼。再到处寻寻哪有空铺,要是找到地段好的价钱又合理,或租或买他可自行决定,只需将房契凭据拿来给我即可。至于费用,就拿母亲给我的银票去钱庄兑,你亲自跑一趟,盯着办妥了。”
初景诺诺直应,瞧她一脸慎重样,清芷也就放心了。
清芷随后又想了想,正欲交代些琐事,便听得初情那尖锐的咋呼声,直呼“不好了不好了……………”
待她进门清芷本想好好敲打她一番,却被她带来的消息给惊到了。
“华哥儿病重?在太夫人那时听说还好好的,怎会突然病情加重了,你可有打听到细节。”
“方才正院大厨管事送柴禾过来时提了几句,好像是吃错了食材发了喘疾,太医已经赶过去了,正在屋内诊治。夫人当时就命人抓了世子院内的灶前丫鬟,好一阵毒打,真真叫得悲惨,听得人寒心。”
清芷心头不免沉重起来,暗自思索,难道是她搞的鬼?可她也不像那等真狠得下心,毒害嫡弟之人。况且不久前才提点过她,再没脑子的人也不会选现今下手。
清芷突然感觉头大,看来这侯府真不是个能久待之地。
“初景,快,赶紧找个丫鬟,带咱们去世子院。”
三 。。。
清芷赶到时,便被院内触目画面给惊倒。两名侍从正杖责一名丫鬟,丫鬟后背衣服破碎混着血肉,看上去极为惨烈。大约痛到极致已无力喊叫,只剩微弱的出气声。空中飘着的血腥味刺得清芷头脑一阵发晕,幸好身后的初景及时将她扶住。
清芷定了定心神,扶住初景手臂,微颤着越过场子走进正厅。厅内老夫人坐于中轴首位,杨氏则偎在她脚边嘤嘤哭泣。
太夫人颜色不太好看,受礼时对着清芷脸色才稍霁。
转而又推了推杨氏,嘱咐丫鬟将她扶起,语气不耐道,“你这是做什么样,小辈都看着在。一大把年纪,就不怕失了体统。太医还在里头诊治,你哭丧个脸,要是把我孙子哭没了,我可不轻饶你。”
杨氏突地站起身来,狠狠盯着老夫人,忽而歇斯底里的喊叫,似要将长久积压的不满发泄出来。
“不饶我,那谁能饶了我的华哥儿。华哥儿才四岁,到底是招谁惹谁了,竟如此狠心三番五次想要害他的命。母亲,您不去严惩那些想害华哥儿的龌龊人,却总拿住我的错处不放,究竟是何道理。华哥儿是您的嫡亲孙子,你怎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恶人逍遥法外,置我们华哥儿于危险不顾,您心何安啊!”
太夫人听罢也动了气,拍案喝斥道:“放肆,简直一派胡言!华哥儿是我的亲嫡孙,我如何不疼。杨氏,你好歹快四十的人了,怎的说话做事,反而越加不经心。你一句往死里打,竟是连活路都顾不上留。外头的丫鬟被打得不成模样,我纵要审,又从何开始。华哥儿成了现在模样,归根究底你也脱不了干系。你做事若不这样心狠,你的过错,也用不著华哥儿来承受。”
杨氏斜眼扫了下太夫人身后的宁姨娘,冷哼道:“我若不狠,我的华哥儿恐怕早已没命。只恨我势单力薄,贼人狡诈,找不着罪证,不能将那些腌渍事统统打杀了去。”
太夫人板了脸,神色凌厉道:“善恶罔替,轮回因果。你要是修善心行善事,自会结善缘得善果。今日你如此不通透,我多说也无用。你在外头吵闹成这般,里头华哥儿也不得安生。杨嬷嬷成嬷嬷,快搀你家主子回正房,务必服用些安神醒睡的良药,让夫人好生歇歇缓缓神。”
杨氏这回也硬了心,打定了主意坚决不从,嚷嚷着要等到华哥儿转危为安方可。两个嬷嬷都是杨氏从娘家带过来的,自是不敢逆了她的意。可侯府做主的又是老夫人,一时之间左右为难。
太夫人见此情状,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幸得宁姨娘机灵,猛拍后背方才缓了过来。
太夫人这回发了狠劲,轻易也不肯下去,“好,很好。杨氏,你如今当了侯府夫人,诰命加身,胆子自也大了,你的人我是指挥不动了。春柳秋实,赶紧搀夫人回房歇着。耽误了夫人休息,唯你们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