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冤枉!”淑妃一脸怒气望着皇后,“皇后娘娘,华妃娘娘与说残害皇嗣之时,还以为华妃娘娘丧子之后疑神疑鬼。直到皇后娘娘送给的那碗安胎药,银针查不出异样,却毒死了宫里的莺鸟。”
淑妃说及此处,颇有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含泪哽咽道:“娘娘怎么如此心狠?臣妾为了腹中孩儿的安全,只好欺瞒说小产。没想娘娘今日竟犯下如此滔天大祸,这……”
淑妃说不下去,嘤嘤哭了起来。
皇后刚要辩驳,却有另一小队士兵小跑了进来,齐齐跪下:“禀皇上,臣等凤鸾宫中搜出了宫女叶青的尸体,死症与郯王之症状一模一样!”
“还有什么要说的?”皇上低头俯视着她,话语里是说不出的厌恶。
“是,是叶青违抗臣妾的命令,臣妾一时生气,赐死了她!但,”皇后已经口齿无序起来,“但她是昨日就死了,臣妾没有要害皇上,没有!”
那士兵面露难色,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宫女叶青的尸体还有余温,仵作鉴定,死不过半个时辰!”
皇后惊愕,大叫:“不可能!那绝石粉末吃下去就会毙命,她不可能活到今日的……”话未说完,却忽然发觉说的太多了,不经意间验证了花阑刚才说的一部分话。
而,花阑的一部分话是真的,现这种情况下,所有都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临死之前的所有话,都是真的。
皇后只觉全身无力,瘫软地,所有证物证齐齐指向了她,她终于也明白了百口莫辩是什么意思。
她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为何所有的矛头全都指向了她,那个惹众厌恶的难道不是惠妃娘娘吗?她一直都是伪装示弱的啊,为何突然之间,所有都发现了她的真面目?
此刻,就算她是再清白的,也无力回天了;更何况,有些罪恶之事,她的确做过。
她无力地低下头:“臣妾无话可说,只是,臣妾的哥哥是无辜的,还请皇上饶哥哥一命!”
皇上冷冷一笑:“王远以下犯上,目无皇室,不但藐视朕,还杀了朕的妃妾,皇后觉得他无辜?朕倒觉得他十恶不赦!”
“他今日敢杀朕的妃妾,明日就敢杀朕!”
“不!不是的!”皇后痛哭流涕,抬头望住皇上,“哥哥只是性子鲁莽,却从未有不臣之心啊,还请皇上明察!”
“别说了!”王远扔了剑,立身一片刀光剑影之中,怒道,“杀偿命,微臣杀了,该杀该剐,毫无怨言。可若是说臣有不臣之心,臣抵死不认!”
“是吗?”皇上远远看着他,居然笑了,“那,此番来长安,为何带了三千多兵士?”
皇后脸色一片死白,三千,可以发起一场小规模战役了啊!
而王远也瞬间气势全无,三千,他原本只是要带三百的,可是皇后妹子写信要他带三千。看了今日的状况,他才知道,原来皇后残害皇嗣想夺华妃之幼儿立为新皇。
他片刻之前竟也后悔了,却是后悔没带三万,又怨妹妹没有给他说清楚,若是重立幼帝大权落入王家,他倒是愿意冒这个险的。
可现,只能叹悔之晚矣。
就这时,戍守长安城的武督领戎装浴血地小跑进来禀报:“启禀皇上,王远乱贼的三千兵士已尽数灭于长安城外十里坡!”
皇上点了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江采儿一旁看着,忽然觉得这场戏有些陌生了。
皇后的脸上顿时抽去了一切的表情,难道,难道是皇上容不下哥哥的权重,早就想除掉哥哥了,所以……
难道幕后操控一切的,是皇上。
是皇上想杀她了,于是扣了她逆谋的罪名?怎么能?
这一刻,她忽然满腹委屈,却又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了!伪装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却终究还是没有确切地弄清楚,到底是谁害她?
可,清楚或是糊涂都不重要了!
很多年前,那个男的心里就没有了她的位置,现,他的声音也是那么的冰凉无情:
“节度使王远谋反窜乱,残杀宫嫔,择日午门斩首,家亲一律流放关外……皇后王氏,忌妒无德,残害皇嗣,毒杀宫嫔,居心叵测,废后位,赐鹤顶红!”
########
江采儿坐屏风前的竹椅上,静静地看着竹榻上的华妃,脑子里有点儿空。
适才她化作背景,隐匿角落里看完一场大戏,却怎么都没有酣畅淋漓的感觉。
她忽然发现,其实她的计策有很多漏洞,完全要凭借着每一个环节精准无误的发挥才能达到完满,就像是只能理论上成行。
可偏偏,这场戏里掺进了太多的因素,华妃有华妃的预谋,皇上也有皇上的预谋。
早华妃摔下那碗汤之后,一切都不按江采儿的计划行走了,可一切偏偏又鬼使神差地按江采儿的步骤进行着。
其实应该算是功德圆满地胜利了,可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静静看着华妃,后者唇角的污血清理掉了,吃过药之后,没有继续再吐血,却也看得出来只是苟延残喘。
华妃苍白的脸上异常的干净,净得没有一丝情绪,像是拿水泡洗过一样,有种濒死的恐怖。
江采儿屏退了宫女,从袖中拿出一只绿色的小瓶子,递到她嘴边:“这个能解百毒的,鹤顶红都可以解!”
华妃却别过了头去。
“原来是不想活了!”江采儿漠漠地收起瓶子,重新坐好,停了一会儿,问,“为什么?”
华妃苍白一笑:“若是,想害皇后,多死一个,筹码……筹码会更重一些吧?”
“这话什么意思?卖情给吗?”江采儿心中一痛,却冷笑起来,“是自己下的毒,是不肯吃的解药!是!”
“是!”一贯冷漠冰凉的她居然再次展露了笑颜,美得却像是天山的雪莲,“就是要欠的情,所以,琬儿,琬儿就,交给了!”
“!”江采儿哗地一声站起来,眼中含泪,怒声斥道,“谁要帮养儿子!们有那么熟吗?”
采儿的声音愈发激动起来,“是自己懦弱不争,是把自己变成了活死,想死就死,干什么要做成帮的样子!”
华妃仍旧笑着,气息却愈发微弱,似有似无地一叹:“争,或是斗,有什么用?还不是争不到心?”
采儿猛然间怔住,泪水晶亮晶亮地眼眶中转着圈儿,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原来,她早已死了心吗?
华妃望着虚空,眼神苍茫,似乎看到了很远的地方。她似乎沉浸很远很远的回忆里,不知过了多久,才艰难地扭过头来,望着江采儿,道:
“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终究觉得,为他,不值!”
江采儿张了张口,不知为何,话说不出,泪却落下来了。
VIP最新章节 44第44章
华妃死后的好几天;江采儿的脑海中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那时的画面。
几乎模糊了神智的华妃;在青莲等宫女的伺候下换了一套玫红色的华服,如花儿一般盛开在暗青色的竹榻之上。
正直午后;雕花窗棱外的阳光灿烂得像是从遥远的童年照射过来。
她苍白的脸浸润在金色的阳光里;仿佛要融化进去;变成透明。
年幼的甄王趴在华妃身旁;小小的孩子,没有说话;没有哭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母妃。或许他还不明白什么是死;不明白光王哥哥的消失,不明白郯王哥哥的消失;更不明白母妃这一瞬间的温柔。
他只是默默地伸出小手,紧紧握着华妃苍白的手,好像很久没有牵住,好像再也不能牵住。
那时,采儿以为华妃会给幼子交待几句话,会不放心留他一人在这么危险的后宫里。可她亦是一句话都没再说。
她亦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也正是那时,采儿看到了华妃娘娘真正的眼眸,温柔如水,痴爱如醉,盛着一世界的灿烂琉璃。
终于,她解脱地闭了眼。
窗外的蔷薇繁花如锦……
江采儿有些不明白华妃为何选择自尽,可偶尔又觉得似乎有些许的理解。
她有时会可怜她的凄苦,有时又暗恨她的软弱,有时钦佩她的决绝,有时又感叹她的不将就。
不愿将就,所以不肯争宠,也不肯宫斗。
江采儿觉得,华妃似乎看得最透彻,于是最可悲,也最孤独。
可后宫之中,谁不孤独呢?
不过,华妃娘娘留给了她一件祛除寂寞孤独的稀世珍宝。
采儿望了一眼坐在窗棱前的小木桌旁乖乖写字的甄王,他小小的侧脸依稀间透着一点儿华妃淡然的影子。
她恍然失神了片刻,才微微一笑,唤道:“琬儿!”
话一出口,又是一怔,华妃娘娘的闺名可不就是同音的“婉儿”吗?
甄王扭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放下毛笔便小跑小跳地向她过来:“梅母妃!”
五岁的孩子声音还是娇娇糯糯的,带着亲昵。
江采儿不禁心中一柔,其实,她又何尝不是甄王驱除寂寞孤独的良药呢?这么小的孩子,最需要的还是一个类似母亲的角色,给他温柔的陪伴,和细腻的关怀的吧?
这样也好,这样的相依为命,多么单纯,多么静好!
“写字写那么久了,休息会儿!我叫小厨房给你做了点儿点心!”江采儿把手中的盘子放下,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多谢梅母妃!”琬儿扬头笑笑,目光又立刻给盘中的各式糕点吸引了过去。
江采儿温柔看着他,又想起领他过来南湘宫的那一天,也是采儿入主南湘宫的第一天。
华妃和皇后死时,刚好南湘宫修成,由于前边丧事连连,梅妃娘娘的册封典礼也尽量从简了。
大乱之后的一个月,后宫的格局已悄然发生变化。
皇上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雨露均沾的道理,好几位常年不见龙颜的美人淑仪都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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