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圣坛的周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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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圣坛的周恩来-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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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次见到他悲痛落泪。
    1946年6月26日,国民党军队大举围攻中原解放区,扬言要在48小时内全歼中原解
放军。李先念等将领率部队主力奋起反抗,分二路向西突出重围,以此为标志,中国共
产党和中国人民竭力想避免的全面内战终于爆发了!
    从那天起,周恩来的神情一天比一天冷峻严厉。他在致电中共中央时作出判断:
“现在形势,边打边谈,打又为主。”
    蒋介石在发动全面内战的同时,对第三方面的民主人士也加紧迫害。7月11日,国
民党特务用美制无声手枪暗杀民主同盟中央委员李公朴,15日又暗杀民盟另一位中央委
员闻一多。这两位著名民主战士的连遭暗害使周恩来“悲愤到极点”,我目睹他“脸色
苍白,热泪流淌”,就连叶剑英也表示,周恩来所表现出的极大悲痛“使我受到很大震
动”。我跟随周恩来去见马歇尔时,周恩来曾义愤填膺地说:“国民党用武力来打中共,
双方还可以对打,我们中共有武装。民盟并无武力,国民党有一切权力可用而不用,却
采用了暗杀的手段来对付民主人士,这已是无耻到家的法西斯作风,我愤慨得无话可
说……”
    周恩来讲到这里,眼圈红了,湿施施地闪着光,却忍住没有叫泪水流出。
    隔了几天,民盟中央常委陶行知先生因受刺激过深,突患脑溢血去世。周恩来和邓
颖超赶去看望,周恩来握住陶行知还未完全僵硬的手时,眼里又溢满泪水,强忍住没流
下来,哽咽道:“你的事业会由朋友们、你的后继者们坚持下去。你放心去吧……”
    到10月份,国民党向解放区大举进攻,连续攻占张家口、长春、安东和苏北、山东
等大片土地,并下令召开伪国大。至此,国共之间已经没什么可谈的了。周恩来致电中
共中央:国民党打下张家口后已下令召开“国大”,证明要破裂。南京、上海为争取时
间疏散人员,拟在四五天内保持沉默,请中央严厉批评国民党。
    紧张的撤离疏散工作开始了。但是第三方面的民主党派有不少人仍对和平抱一线希
望,张君励、黄炎培、沈钧儒、章伯钧、罗隆基到上海思南路周公馆劝周恩来去南京最
后争取和平的希望。周恩来为了争取民主党派,让事实教育第三方面的人,在痛斥国民
党蒋介石之后,还是来到南京作最后的和谈努力。
    就在中国共产党最困难的时刻,国民党一方面加紧进攻解放区,一方面积极筹备召
开伪国大,向各民主党派许愿封官。这种形势下,有的民主党派负责人为和平焦急,又
为国民党诱惑,办了糊涂事。
    10月28日,民盟秘书长梁漱溟提出一个对中国共产党极为不利的停火方案,没和中
国共产党商量,也末打招呼,先把方案分送了国民党政府的行政院长孙科和美国驻华特
使马歇尔。之后,梁漱溟才到梅园新村来向周恩来解释这个方案。
    周恩来拿到方案,听说方案已经送给了孙科和马歇尔,脸色就开始有变。因为前不
久,他刚同民主党派的负责人一道订有“君子协议”,记得当时谈得热烈真诚,一致同
意在采取重大行动时,要事先打招呼,相互关照,共同协商,共同行动,一致对付国民
党。现在,梁漱溟的行动显然违背了这个君子协议。
    周恩来看着方案,勉强听梁漱溟解释了几句。当梁漱溟讲到“就现地一律停战”时,
周恩来忽然把手一摆,双眉深锁地望住梁漱溟:“你不用再往下讲了,我的心都碎了。”
他把头向梁漱溟伸过去,失望、痛苦的神情一泄而出:“怎么国民党压迫我们不算,你
们第三方面也一同压迫我们?”
    梁漱溟赶紧解释:“恩来兄,现在的形势,我们也不能不考虑国民党的态度,目的
是为了和平……”
    “做人要讲信义,你们不守信用。”周恩来难过地摇头,“我们有君子协议,我们
有协商好了的意见,你们单方面不打招呼就这么做了。你们跟蒋介石打招呼,不跟我们
打招呼。抗战以来,我们一直团结得很好,交了朋友。现在我们困难,你们不是尽力帮
忙,反而……”周恩来越说越激动,胸脯开始起伏。他突然憋住声,忍了几秒钟,蓦地
迸出一声:“你们不够朋友!”
    我记得很清楚,周思来就是讲到“你们不够朋友”时哭的。这一次的哭来得急促突
然,没有“眼圈一红”和“泪溢眼堤”的过程,随着“不够朋友”的话音,泪水下下子
就进溅出来,那是长期压抑的愤怒、痛苦、悲伤在这对朋友的失望中猛地喷发了。这种
喷发确实惊人而激烈,不但声泪俱下,而且带着感情受到极大伤害的愤激的指责:
    “本是多年的朋友,关键时刻做出对不起我们的事。你们这是出卖朋友,不讲信
义!”周恩来作着激烈的手势,苍白的脸孔在愤激中胀成通红,眼里有泪水涌流,更有
灼人的火星进出:“你不用辩解。我们早有君子协议,事前商量,一致行动,共同对付
国民党。现在你们是怎么做的?哪一条够我们的君子协议?你们对得起共产党吗?对得
起李公朴、闻一多、陶行知诸烈士吗?”
    说到李公朴、闻一多、陶行知,周恩来哭得更悲愤。梁漱溟不由得低下头,赧颜地
闷声不响。
    我的心灵受到极大震颤。因为周恩来与民主人士交往,历来是温文尔雅,和蔼可亲。
像这样激烈地发泄情绪确实是绝无仅有。在他声泪俱下,慷慨陈词时,愤怒、失望、惋
惜、痛苦、甚至是挖苦,各种激烈的情绪在眼里,在嘴角,在手势上交织而现:
    “你们不同我商量,搞了这种提案,而且先给蒋介石,后来通知我。行啊,我们没
啥,大不了再去打游击。我们本来就是打游击出身的。可你们怎么办?没有共产党你们
怎么办?你们不就是靠了共产党才能存在下去吗?国民党要不是有共产党同他斗,他能
允许你们存在?你们可以出卖朋友,不讲义气,但我要劝你们一句,眼光放远些,没有
共产党,你们一天也存在不下去……”
    “恩来兄,你别说了。这件事我理亏了,我们想办法来挽回。”梁漱溟诚恳地自我
批评,并且马上采取行动,把黄炎培、章伯钧、罗隆基都找到梅园新村来,大家一商量,
一致决定将已经送出的方案全部收回来,并且立刻分头行动。
    到马歇尔处,因为马歇尔外出未回,文件还没有拆封,所以很容易很顺利就拿回来
了。到孙科那里,国民党已对这个方案进行过讨论。他们赶紧借口方案中漏抄一条,需
要补上,把文件拿到手就带回来了。
    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第三方面的民主党派和人士,绝大部分都是够朋友的。蒋介石搞
的伪国大,虽然推迟4天才召开,仍然没能拿几个“第三方面的人”参加。中国共产党
不参加,中国民主同盟主席张澜也发表谈话:“民盟决不参加一党国大。”最后,国民
党搞的“国大”,只有青年党、民社党和少数无党派人士参加。
    使我心灵震颤的周恩来的第四次痛哭,是发生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这事还得从周
思来与陈云一道反冒进,受到毛泽东的严厉批评讲起。
    历史上,有几次在重大问题上周恩来的意见是正确的,但不能为毛泽东所接受,反
而挨了批。他虽然有看法,但是从大局着想,为了维护团结和中央的统一,总是委屈自
己,做出检查。当时听知情者讲,周恩来反冒进激怒了毛泽东。因为有人提出个高指标,
毛泽东发展社会主义经济心切,对高指标很欣赏。周恩来不同意,说必须讲平衡。
    毛泽东对这个高指标比喻为:“一马当先,才会万马奔腾。”
    周恩来在会议之后找毛泽东谈观点。他说:“我是总理,我在具体工作上的体会是:
一马当先,会引起全面紧张。一个方面高指标,方方面面都要吃紧,经济建设不讲平衡
不行,这样搞,我这个总理就不好当呢。”
    由于周恩来和陈云指示报纸社论提出反冒进,激怒了毛泽东。他认为反冒进就是右
倾保守,就是给社会主义建设的热情泼冷水,就是不要发展生产的高速度,因此在会上
会下多次严厉批评“反冒进”,不许再这样提,再这样提就是右倾。
    于是,周恩来也会上会下地多次做检查。
    那天,周恩来把他的理论秘书范若愚找去了,请他帮助写检查。范若愚从周恩来那
里回来后,脸色很沉重。过了几天,我们才知道,周恩来对他谈了毛泽东批评“反冒进”
的事。总理心里很难过,有几次谈到伤心处,眼里都含了泪。
    那时,我们工作人员就发现了一个不成规律的规律。在搞经济建设上,周恩来和陈
云观点比较一致。第一个五年计划本来完成得很好,国民经济的恢复和发展在当时是稳
步而又快速的。毛泽东批“反冒进”,直到后来搞起“大跃进”,打乱了建设步伐。当
毛泽东能支持周恩来和陈云的做法时,他们都是全力以赴地投入工作;当毛泽东不能容
忍他们的做法时,周恩来总是作检查,而陈云准就“生病”,或住院或休养,躲开了,
他不肯作检查。等毛主席发现大跃进搞不下去了,“家贫念贤妻”时,陈云的病也就好
了,又全力投入工作。当国民经济好转,毛泽东松口气说:“看来问题没那么严重么”,
又要搞运动了,陈云便又生病躲开了。
    周恩来躲不开,他是总理,而且必须配合毛泽东搞工作,为大局为团结,他只能作
检讨。党内公认总理的组织观念最强,从不犯自由主义。我们这些身边的工作人员还没
听到过他背后议论哪位同志的缺点,总是讲这个人有什么什么长处,那个人如何如何好,
有什么什么贡献。对于缺点错误,他坚持当面提或公开讲。这次为了“反冒进”而挨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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