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疼痛夺走了阿札破的意识。
3
雪芙儿一起床便开始锻造撒卡密给她的玉钢。
吉尔达·雷在她睡着时就已经出门了,所以她想在他回来前至少完成素延的工作。听到铁鎚声而来的塔欧与小宝,对她的工作很感兴趣,于是她请两人替她敲打另一边。平常都是挥舞战斗用大槌的塔欧,轻轻松松地不断敲敲打打,比雪芙儿还要快三倍地完成了下锻造。
可是一旦开始选配钢材,雪芙儿就算再不情愿,也察觉得到铁材的质地完全不同。那不是塔欧的错。这些钢材如果在阿尔各村都是上上之选,但手感跟「赤砦」里感受过的「赛革特之钢」就是不同,雪芙儿很确定这一点。
就算同为「赤池」的砂铁,也会因炉里的火候而产生改变吧。就算阿尔各村里的锻冶场,看火人也要随时注意保持火炉内的火候稳定。雪芙儿总是会用涅乌特司的火炉来锻造,自己则从来没有管理过火炉,即使在「赤砦」时也是如此。赤砦内的火炉恒常地维持所谓「颂恩神的气息」的火焰,也难怪就连管理蹈鞴炉的撒卡密都不具备用柴薪控制火候的能力。
她总觉得自己可以理解福齐萨的挫折感,福齐萨已经太习惯利用赤砦内最好的炉来锻刀了。在重要的关键时刻只要火候有一点点的差距,慢慢累积下来,就无法完成过去视为理所当然的工作。一而再、再而三地尝试错误之后,就会误认为他再也办不到了,或许福齐萨面临的就是这份绝望。
可是雪芙儿不曾这么登峰造极过,比起上等钢材,她还比较常拿碎铁块重新锻造。因此即使她知道钢材有所不同,还是很热中思考如何活用钢材性质来进行搭配。
拜塔欧之赐,他们连素延的进展都飞也似的快。当铁材形成了大约手臂长的角材形状后,接着就剩下雪芙儿自己用小槌敲打均匀的工作了。
「……芙儿、雪芙儿!喂!」
库比亚多在她的耳边大叫。
「我叫你啊,回过神啦!那块铁是你的杀父仇人吗?要这么发疯似的打它?」
就算被库比亚多念,雪芙儿也没有停手。
「别干扰我,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
「让我来。」
雪芙儿闻言才回过头,只见福齐萨与莱谬站在眼前。
「领班!」
雪芙儿慌忙站起来。
福齐萨的双眼没有离开已经素延好的铁条,从雪芙儿手中接过小槌,不给铁条冷却的时间便开始锻打。那是既正确又没有杂音的槌声,是雪芙儿所认识的名匠福齐萨的槌声。
雪芙儿在一旁看得激动不已,莱谬开口说道:
「今天早上他就被释放了。因为他说想见你,所以我就直接带他过来。」
莱谬穿着绣了金线的祖母绿上衣,袖口缝上花边,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打扮。他以看着稀有动物的眼神看着汗流浃背的雪芙儿,大概以为只要碰到雪芙儿沾满铁粉的手就会弄脏他自己。
雪芙儿没有理会莱谬,心中为福齐萨的回心转意感到高兴。她在一旁看着,只见他逐渐打造出约手臂长、有两道弯曲的剑身了。福齐萨按照雪芙儿所配的钢材,自然地决定了剑的长度与弯曲程度。实在不愧是名刀匠,就算雪芙儿不对他解说钢材如何排列,也能透过手感察觉并选了那样的形状。
莱谬与塔欧都专注地看着福齐萨的动作与逐渐变化的剑形,就连库比亚多也无法在这么吵的槌声巾迈开脚步离去。
「好了。」
福齐萨黑色的双眼像玉一样发光。他用手臂拭去额头的汗水,放下小槌。雪荚儿迅速地将砂纸递给他。他用砂纸摩擦剑身,整好剑形。平坦剑身上若隐若现的独特波浪花纹,让雪芙儿柑当兴奋。
「很柔和呢。」
福齐萨停止磨剑,从各种角度观察剑身。那严格的目光与他在「赤砦」时没有两样。雪芙儿紧张得很像等着宣判的待罪之人,不知道她从下锻造一直到配材的工作,能不能得到福齐萨的认同。
「……送进去淬火※看看。」(※铸刀的最后一道工序,亦称为烧入。刀工光用粘土、木炭粉和磨刀石的粉末调制出烧刃土,再将成形的刀身用烧刀土包封。刀身封好后要送进火炉里等待一段时间,然后拿出来迅速泡在水里冷却。)
福齐萨尽管还是有些犹豫,却决定继续烧入,至少他没在这个阶段把剑给折断了。在把烧刃土放进火炉之前,他说要休息一下,便站起身来,瘦小萎缩般的身体不住地冒着汗。
雪芙儿带领福齐萨来到汲水处,她自己也想冲冲汗水。她一离开小屋,只见马可斯桑站在柱廊旁看着他们。似乎是因为连莱谬都待在工作小屋内,所以他才特别关注。
福齐萨接住涌出牵牛花水盘里的水,兜头淋下。
「雪芙儿,你选配的钢材很有趣,看起来很简单……但很容易塑形。」
老者若无其事的一番话,却让雪芙儿激动不已。心底深处似乎有什么融化了,让她不可思议地有点想哭。
在阿尔各村,人们也会像这样在井水旁冲着汗水,彼此交谈打铁的工作内容。或许她一直都非常憧憬堂哥们与父亲所进行的这些交流,可是雪芙儿所渴望的教导与示范,却必须要离开村子远赴千里之外才能获得。如果不是来到「赤砦」这个远离故乡的地方,她就过不到福齐萨这样的老师了。
现在自己置身于这个地方让她感到骄傲,却也觉得寂寞。察觉自己的眼泪几乎要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她赶忙低头洗脸。福齐萨是最棒的工匠,或许也是雪芙儿期望父亲或伯父应有的样子。福齐萨愿意重新振作,让雪芙儿真的非常高兴。
一道开门声传来,小宝跑来叫她。
「雪芙儿,雷阁下回来了!」
马可斯桑也离开走廊往大门方向走去。突然间,福齐萨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
「领班……?」
他的样子很不寻常。刚刚还很锐利的目光突然黯淡下来,比在监狱时还要混浊且没有焦点,他的神情僵硬,打算拉着雪芙儿走。雪芙儿想推开他,福齐萨的指爪却陷入了她的肩膀。
「小宝!」
雪芙儿大叫后,小宝发现了不对劲赶快跑来。
「放开雪芙儿!」
小宝抓住福齐萨的背心用力拉扯。背心前襟松开,被小宝扯下,但福齐萨没有停手。福齐萨的衣襟就在被他抓住的雪芙儿眼前敞开,她看见那个火焰形疤痕之外,心窝处还有个包覆它的圆形与十字组成的伤痕,那伤痕正充血而不断搏动着。
雪芙儿明白福齐萨肯定是被什么所操纵了。此时,福齐萨一脚踹向水盘,沉重的石造牵牛花便从根部断裂倒下。地上开了一个大洞,水不断地向上喷涌而出。巨大的水柱溢满了整个后院。
福齐萨推开缠着他的小宝,用粗嘎的声音说了些话。
「小宝!」
「雪芙儿!」
福齐萨抓住雪芙儿一脚踩进洞穴里。在那一瞬间,雪芙儿全身就被黑暗冰冷的水给紧紧包围。
4
「消失了?」
小宝乱无章法的一段说明,让吉尔达·雷忍不住重复问道。
「就是她掉到坏掉的泉水盘下了啦。对不起,我没办法阻止雪芙儿被带走……」
小宝几乎要哭出来了。库比亚多则在一旁断言:
「不可能啦。那水柱又再度往外喷了啊,想要潜进那个洞穴里,就连水军的水手都办不到,更何况他还带着雪芙儿。」
坏掉的泉水盘仍旧持续涌出泉水,水势大到就算想要进入,也一定会被推出来。泉水下方就是都城内交错纵横的水道,充满在高压下引来的河水。
「那么那个赛革特族人与雪芙儿又消失到哪里去了?」
吉尔达·雷口气尖锐。马可斯桑双臂交握在一旁说道:
「她只离开我们的视线一下子而已。叶慈皇子,您知道什么吗?」
莱谬很遗憾地耸了耸肩。
「我不清楚。福齐萨看起来想要重新当个像样的工匠。我还以为他也忘了对雷阁下的恨意……」
莱谬深恐被波及似的避开了吉尔达·雷的视线。吉尔达·雷咬了咬牙,这肯定是冲着他来的敌意,却让雪芙儿遭到危险。他心中再清楚明白不过了。
「我去找她。」
「那可不行!」
马可斯桑突然拔出剑来抵住吉尔达·雷的脖子。
「塔欧,把吉尔绑起来。」
塔欧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地用绳子捆绑他。在小宝与莱谬·叶慈惊讶的视线下,马可斯桑连同腰带取下他的甲蛇之剑。
「奎里德命令你不许离开这里。在他回来之前,也请皇子先留在这里。」
莱谬虽然出言抗议,但马可斯桑不断要他等奎里德回来。塔欧跟库比亚多一脸歉然地把吉尔达·雷关回寝室。
床上还留着一抹雪芙儿的残香,近似于恐惧的不安袭击了吉尔达·雷。无论如何,只要失去了他曾发誓要守护的雪芙儿,那么一切都没价值了,就连他都会失去活下去的意义。
随着一记敲门声,小宝走进了房里。他从腋下拿出一把半成形的刀身。
「雷阁下……这是雪芙儿打的剑。」
见吉尔达·雷没有任何反应,小宝战战兢兢地靠近他,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那个男人跳人井水之前说:『雪芙儿先交给卡莎了。』」
这句话宛如咒语一样,强烈地动摇了吉尔达·雷的灵魂。
「他还说,如果我把这句话告诉雷阁下之外的人,他就要杀了雪芙儿。所以……雪芙儿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吉尔达·雷用力地点头。小宝就算感到害怕,还是很敏锐。
「那个男人是魔法师吗?在水里竟然可以平安无事?」
「他被魔法操纵了,是我的敌人所为。」
卡莎说过她对下水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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