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芙儿只看着雷队长,继续说下去:“奥丹说,人类要从神身上夺走魂源……而也只有人类能帮助神。”
乔贝尔仿佛要隐瞒什么似的大叫:“雷队长!你明明就不信魔法,为什么会相信有神?像你这种男人,不是只相信自己手上所拥有的事物吗?”
“你这么在意我信或不信神吗?”
在雷队长专注的凝视下,乔贝尔又变得面无表情。伯爵夫人苦笑着说:
“雷队长,您何必将小女孩跟狂徒的梦境当真呢。”
“卡莎大使,您崇敬多姆奥伊的神明吗?”
雷队长反问。这让大使眯起漆黑的双眸。
“什么意思?”
“就算多姆奥伊的神被杀害,奥拉的人民也不会在意,对吧?但对我多姆奥伊却是很严重的问题。奥拉境内有神明栖身吗?还是说,奥拉早就杀了自己的神?”
“雷队长!您在污辱我奥拉国吗?”
“抱歉。我并没有那个意思。但这一名凤旅团团员说,奥拉与他们拥有相同的目的。有了奥拉的生命魔法,难道就不会寻找方法,来得到这名魔法师所说的那种更强大的魔力吗?”
女大使沉默不语。
“哼哼……生命魔法跟我们凤旅团一比,简直就是儿戏。就算从我们这里偷得那种方法,也没有人会教你们……”乔贝尔嘲笑着。
伯爵夫人咬牙怒斥:“住口!我就赐予你最为恐惧之事吧——让你看不到真理就死去!你根本就不相信自己心里所想之事,才会去苦苦追逐你们所谓的真理!”
“你们奥拉所相信的,不也就是力量吗?你杀了我也没用!凤旅团一定会获得真理!到时候奥拉所拥有的力量,一切都要归零了!”
雷队长留下互相叫骂的魔女与魔法师,离开了大厅。雪芙儿追在他的身后。
“雷队长!是真的,奥丹的事……”
骑士转过身朝她点点头。
“我知道。多姆奥伊的神要被杀害,那么多姆奥伊人就必须去拯救祂。”
埃梅也跟了上来。
“多姆奥伊发生了什么事?”
雷队长静静地凝视着雪芙儿,又忽然闭上双眼。
“多姆奥伊的神明,栖息在多姆奥尔湖里,而能够召唤水神芙蕊的人,只有王族而已。”
“那么,他们的目标是国王陛下……?”
“事情或许比我们想像的还要严重。”
雷队长去请船长改变路线,前往多姆奥尔湖。
2
在多姆奥伊国内,正在为梅比多尔杜王子举办送葬仪式。
王室在首都北边建造了一处暂时的陵宫,年轻王子的遗骸送进去之后,人民得穿一个月的丧服。等服丧期满一个月后,就必须将暂时埋葬的王子棺木,迁葬到多姆奥尔湖的陵寝,而举行这项仪式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年轻王子的死,重重打击了阿尔多哥王室。王妃从此一刻都不愿离开还在襁褓中的王女,同样地,比起处理国政,国王更多时候是在陵宫陪伴王妃叹息。雷摄政官在王妃请求下加强城堡的戒备,但因为使用咒印夺走王子性命的元凶至今尚未被捕,因此城堡内人心惶惶。老摄政官打从心底期待养子吉尔达·雷早日归来,而首都内因近卫骑士团长期不在,逐渐传出骑士团无能、失职,甚至叛变的耳语。
“近卫骑士团没有出席皇太子的葬礼,也太令人欷嘘了。”
在送葬仪式中与雷摄政官并行的达伯尔耶魔法师,这么对老摄政官说。
达伯尔耶拥有魔力,足以对抗看不见的威胁,因此现在仍受到王妃的仰赖。这名向来懂得明哲保身的魔法师,声泪俱下地泣诉王子无法得救并非自己无能,而是在施行秘法前便道偷袭。那些眼泪打动了被悲伤笼罩的王妃,为了让他继续保护国王与王女,并没有罢黜他。
雷摄政官向来不喜欢达伯尔耶,甚至怀疑首都城内那些过分的传言是他一手主导。他很清楚达伯尔耶是个为了逃避责任,会将周遭人都拖下水的无耻之徒。达伯尔耶摸了摸肥厚的下巴,在他面前叹了一口气。
“在下认为令公子与其去拯救那个雪芙儿·阿尔各,更应该陪着殿下回国呢。”
“吉尔达是为了报殿下之仇才会留在寨亚。我相信他一定会完成任务,凯旋归来。”
雷摄政官斩钉截铁说完,达伯尔耶缩了缩他的猪脖子,往王妃的轿子靠了过去。
举起带有枪穗的长枪的仪仗兵,在放了梅比多尔杜王子灵柩的长柜前开路,八名神官抬着长柜搭上殡舟。接着,身穿白色丧服的阿尔多哥王下马,领着王妃与王女走向布置在栈桥上的祭坛,一同跪下。从都城里一路随着送葬队伍走来的民众,分别站在祭坛左右两旁能够目送王子的位置。
老摄政官跟达伯尔耶一同搭上拖船。殡舟是以松木为材料的全新平底船,上面密密麻麻地雕刻着能守护死者灵魂的符文与数字。这艘船本身就是要作为灵柩所制造出来的,先由拖船将它拖到湖中央的陵寝之岛后,殡舟便会直接被放入陵殿内。拖船的桨手是从湖边渔夫中选出来的八名青年,湖滨旁的渔夫家庭们也都在送行队伍之中。
多姆奥尔湖上晴空万里,珍珠白的岛屿倒映在蓝色湖面上。这座湖的湖水,并不像带河般是绿色的,而是无论气温多高,都会呈现清冷的蓝色。在一片无垠沙漠的世界里,正因拥有这么澄澈的湖水,多姆奥尔湖才会成为多姆奥伊之宝。事到如今,大家多么希望梅比多尔杜王子短暂的人生,也能够像这座湖那么静谧。
然而,当拖船航离栈桥时,雷摄政官觉得似乎可以看到西方天空有小小的云朵。本以为是沙漠上空难得会出现的雨云,但仔细一看那云又似乎变得更大了些。此时,祭坛上响起了铜锣声,殡舟滑上湖面。
乐师们开始演奏起庄严的送葬曲,桨手们配合着曲调慢慢地摇着桨。女子的哭泣声,以及神官们的诵祷声,使整个湖面弥漫着忧伤,殡舟在形似贝壳的湖上以螺旋状航行,缓缓靠近陵寝之岛。
众人都看着东边宽阔湖面上的殡舟,没有人注意到身后的那朵雨云。船缓慢地由北转南改变方向,雷摄政官再度朝西边天空看过去时,发现本以为是云朵之物,变成了一组即将逼近此处的船队,航行在沙漠上空的商船并不少见,但那么多艘同时飞行就很不寻常了。
“分心看别处太不敬了。”
尽管达伯尔耶神气地指责他,老摄政官的视线还是停在越来越靠近的船队上。然而桨手跟神官等人满脑子都是仪式进行事宜,没人注意天空。
“那是什么啊……”
岸边的人们,终于冒失地发出了恐惧的声音。这时,船队已经近在头顶上空,遮蔽了阳光,在沙漠落下一片阴影。船队的船身比起奥拉或里沃的交易船还要短,却没有气囊的驱动音。而当老摄政官察觉船队已经异常地下降到极低之处时,阴影早已笼罩了整个湖面。
每一艘船都拥有鸟形的船头,以及左右两侧像羽翼展开般的风帆,没有挂上任何标示船籍的旗帜。船队停在湖的上空并分散开来,多达二十艘的船只,展开翼帆迎风慢舞般地回旋。若不论其大小,看上去就像是盯上水里的鱼儿并在空中盘旋的水鸟。如果没有任何目的,船队不会运用这种方式飞行。尽管船队没有向地面上的人传递任何讯息,却已经震慑了众人。
神官与桨手也终于察觉头上的异状,于是拖船和殡舟都失去了前进的推力而在水面飘荡着。殡舟的船头撞上了先停下的拖船船尾,让雷摄政官回过神来。同时,他也察觉到殡舟的变异:刚刚的撞击,使得长柜的上盖滑开了。
“神官,把长柜……”
老摄政官正要出声提醒,却因恐惧而中断:雕刻精美的旃檀长柜与上盖间出现了一只苍白的手,正在推开上盖。干瘦的手指上,戴着一只刻着王室家纹的戒指。
围绕着灵柩的神官们,张口结舌看着天空。他们脚边的长柜上盖翻落,从船缘掉了下去。吓了一跳回过身的神官,因惊愕而膝盖瘫软。
“殿、殿下……!”
身着白寿衣的梅比多尔杜王子,突然从长柜中坐起。他一脸蜡黄,用收在灵柩里祭祀用的宝剑支撑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王妃用珍珠与眼泪为他缝制的纯银锁子甲,以及遮盖额上伤痕的宝冠,发出微钝的光芒。已经踏上了黄泉路却在一个月后归来的王子,似乎因为光线太过刺眼,用手掌遮着浮肿的眼皮,抬头看着天空。
“真不敢相信……这真是奇迹……”
神官们颤抖着靠近王子,打算执起他的手。王子的宝剑却贯穿了离他最近的神官的胸口。
“噫!”
转身想逃的其他神官,也从背后中剑,剩下的人则惊慌逃窜纷纷落湖。
“梅比多尔杜殿下!”
雷摄政官想要往殡舟移动,达伯尔耶却拉住他的披风制止了他。王子砍断了连接两船的绳索,用破碎的声音说些意义不明的话。接着殡舟在没人操纵的状况下自动调转船头,在水面上滑行出去。
“达伯尔耶!你如果是魔法师,就想想办法……”
摄政官一吼,胖魔法师便唇色惨白地唱诵起某种咒文。担任桨手的渔夫们失声惊叫,争先恐后地跳入水里。王子将陪葬品的弓搭上银箭后,拉紧了弓弦。雷摄政官解开披风的绳子,迅速倒卧在船底。箭掠过了摄政官的披风,剌进了达伯尔耶的大肚子,下一支箭则射中摄政官的肩胛骨。
“达伯尔耶!”
爬向被抛下的桨、并拿来代替盾牌自保后,魔法师气喘如牛,再度唱诵起咒文。他似乎已经恐惧得方寸大乱了。这段时间内,王子与殡舟也逐渐远离。摄政官怒骂道:
“达伯尔耶,这是怎么一回事!王子失去了月魂与火魂,对吧?那又怎么会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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