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蛊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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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蛊殊途-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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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娃娃点点头。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合上了。阖上眼睛的元夕仿佛瞬间失了灵气,安静地陷在床褥里,面色雪白,唇色浅淡,宛如一个人偶。

    事实上,若非这张脸上的眼眸总是太过灵动,令人忽略少女外貌上其他特质,大多数人都能一眼注意到她白得不健康的脸色。

    而她,也的确已经不属于人类。

    是谁,忍心将一个活生生的韶华女子,变成如今这个毫无生气的样子。

    剑魂抿唇,半透明的躯体慢慢沉入天机剑中。

    时间随着随着窗棂上阳光的缓缓移动,一点一点地漫过去。

    红霞满天的时候,元夕终于自沉睡中醒来。

    她心不在焉地往外瞟了一下,旋即诧异地睁大了眼。

    居然已经这么晚了?小天怎么没叫她?

    “小天?”她探手握住剑柄,唤了几声,却得不到回应。

    元夕愣了愣,倏地想起一件事来。

    剑魂曾随意地提起过,每过一段时间,它会不受控制的陷入沉眠。

    “天机剑存在得太久了,折算成人类的话,差不多也是个糟老婆子,时不时中风什么的,我已经习惯啦。”

    它说这话时笑嘻嘻的,毫不在意的姿态。

    握紧了手中的天机剑,元夕胸中升起淡淡无奈,还有少许迷惘。

    连最后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虽然后来剑魂亦说过,这种沉眠时长时短,但大多时候也只要一两个月便足够了。可是元夕却不能真的等它一两个月,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剔透红珠被放进一个锦盒中,乾坤袋中另有数片以玉色夜荼蘼炼制的香片,元夕一并取出放入锦盒,贴身收好。

    事情,就在今夜。

    白朔房中的灯亮着。

    元夕抬手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房内无人,她走到屋角的黄铜三足香炉旁,熟练地清理起炉中的残灰。

    每天黄昏这个时候,元夕都会来白朔房间,为香炉更换新燃料。

    不过,今天的熏香,闻起来较以往有些不同。

    ——多了些属于玉色夜荼蘼的馨香。

    元夕不怕白朔会发觉她的计划,因为就连她自己,也是无意中发现玉色夜荼蘼的花香与酒液混在一起,竟展现出如此非凡的功效,而无论在此之前还是之后,她都从未在任何一本药理书籍上见过这条配方。

    在香氛弥漫整间屋子之前,元夕等的人已出现在房门前。

    元夕站起来,笑道:“回来了。”

    白朔淡淡地应了一声,踏进屋子。

    元夕目视着他不紧不慢地行至桌旁,屈膝坐下,然后男子的视线落在桌上那三壶陈酿花雕上,停了一停,转眸望向她。

    微微一笑,元夕为他斟上一杯清酒,调转壶口为自己也倒上一杯,放下酒壶,落座。

    “在地窖里存了十三年的陈年花雕。”她端起瓷杯,向白朔敬了一敬,然后抿了一口,接着脸色微微一变,掩唇轻咳起来。

    “太辣了。”她皱着眉道,“不知道这种酒有什么好喝的。”

    对面的白朔已经饮尽了杯中酒。他垂着眼,元夕读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但已经在脑中预演了那么多遍的剧情,总要有个机会登场。

    元夕放下酒盏,望住白朔。

    “为了这几壶花雕,我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当了。”她的音调带着若有若无的撒娇,而后轻轻一转,带上几分得意,“不过我狠狠地杀了那个老板娘的价,你没看到我离开店铺时她的表情,啧,好像她真的亏了多少似的……其实哪有卖的人吃亏的道理,从来只有买的人上当啊。”

    白朔终于答话了:“你的确上当了,这壶花雕至多只有七年。”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元夕表情一愕,继而摇头轻笑:“果然无商不奸。”

    他没接话,也不斟酒,元夕压下心中隐隐的莫名不安,笑道:“还有一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想必你曾听说过?”

    轻轻一笑,“是不是你正担心着这个,所以才不喝我买的酒?”

    白朔不答,元夕无奈起身,为他满上第二杯,端着壶紧张地看着他。

    他喝了!

    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面上恢复笑容,再斟一杯,放下酒壶,她俯身,两人相距不到一尺。

    她轻声道:“白朔,我为你跳支舞吧?”

    白朔撩眼,墨眸沉沉,静静地望着她。

    元夕扬起一个笑:“不然,我变成骷髅的样子,跳给你看?”

    男子蓦地笑起来,慢慢地啜了一口杯中酒。

    元夕听到他仿佛漫不经心的声音,他说——

    “跳吧。”

 31第三十一章 她居然没杀了你!

    这世上,除了白朔,大抵再难有谁会欣赏一场由骷髅跳出的舞蹈,哪怕这骷髅跳得确实不错,哪怕这骷髅原是自己朝夕相伴之人。

    但白朔做到了。他浅斟轻酌,脸上淡淡的辨不出心绪,但他的目光的确自始至终未离开那具轻歌曼舞的白骨。

    长袖摇曳,舞步翩跹。

    衣带飘摇若风中垂柳,披帛轻晃似水中藻荇。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除了那一副匿藏于锦绣华服下的森然枯骨。再秾丽的色彩亦遮不住它的惨白。这早该埋入黄土的死物,披着不属于它的画皮,固执地奔走于人世间。

    一舞终于终了。

    铜炉中的香片安静燃烧,夜荼蘼的香在这场舞蹈后终于充盈了整间屋子。

    元夕的目光在桌上一掠而过:三壶花雕,已经空了一壶。

    心头一松,维持着骷髅的模样,她朝他走去。

    “跳得怎样?”她笑问。

    白朔淡道:“差强人意。”

    元夕耸耸肩,在他身旁坐下。抬手端过酒壶,自斟一杯,却并不饮下,只是握在手中,摩挲着。

    她在思索如何开口,要委婉的,含蓄的,又要表达出自己的坚决……

    可是,在她组织好自己的语言之前,白朔就已经淡淡开声了。

    “舞已看过,酒亦饮了。”他不紧不慢的,一字一字咬得很清楚,“说罢,你想向我求什么?”

    元夕却犹豫了,捏着手中的酒盏,沉默。

    再等一等吧?等酒力与夜荼蘼的功效彻底发作……他应该会变得好说话一些……

    她眼中忽然浮起苦笑。

    真的没把握。——不,倒不如说她几乎可以预见到她提出那个要求后的情景了。

    事情迫在眉睫,而元夕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她正在做的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

    他怎么会答应呢?他不可能答应。

    藏在掌心的锦盒像在发热,元夕抿着唇,拢在袖中的手松了又紧。

    “……白朔。”许久,她低声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白朔拿过花雕酒,眉宇间疏疏淡淡,“还用问么。”

    元夕低低一笑。“呵……残次品。”

    白朔眼底微不可察地一动,却并不作声,不置可否的样子。

    暗香浮动,一室安静。

    “那么,白朔。”元夕抬眼,定定瞧着对面的男子,“你能不能……”咬咬牙,“放了我?”

    第二壶花雕亦空了。

    白朔喝了那么多的酒,那么烈的酒,却像是直接穿过他的身体流进了空气里。墨玉般的瞳仁不见迷蒙,反倒越发明亮,眼底甚至隐约有绯色的火光。

    搁下酒盏,他双手轻轻搭在桌上,姿势随意,语气亦是散漫的:“若我不允呢?你待如何?”

    元夕一咬牙:“白朔,我真的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她目光恳切:“横竖我也只是你瞧不上眼的一个残次品,你留我在跟前,时时碍眼,不断提醒你的失败……这又有什么意思?”

    白朔的唇角划出一抹弧度,“我刚刚发现,你总是有各式各样的理由,让你的话听起来如此动听,仿佛一心一意为别人着想似的。”笑意却未达眼底,生冷地停在唇边。

    元夕脸色一红,窘迫与惭愧的感觉沿着背脊迅速漫上来,然后她听到白朔说:“可惜,我却不是那种轻易能被说服的人。”

    看着她忽红忽白的脸,白朔收了笑容,面色淡漠:“说完你想说的话了?走吧。这几天都别让我敲到你。”他语音沉沉,仿佛正压抑着什么。

    元夕端坐着,一动不动。

    白朔隐忍的眉宇终于浮现怒气。

    “还不滚?”

    元夕缓缓站起来,步履一动——却不是向着门口,而是向白朔走来。

    在走的过程中,她纤白的手轻轻掠过自己额头,仿佛正因为白朔的强硬而烦恼似的,然后,纤手仿佛不经意地经过唇角……

    她来到白朔面前,蹲下来。

    “白朔。”她轻轻握住他半握成拳的右手,依稀感到那只指骨分明的手在被她碰触的一瞬间,微微一僵,却并未推开她的手。

    他只是偏了头,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沉沉地望着她。

    “白朔,”元夕轻声说,“虽然你将我做成了骷髅蛊,但我并不恨你。”

    他没回应,眸色深沉,静待她的下文。

    “可是,你总是这样,从来不顾虑别人的难处……”她忽然收紧了手指,一股灵力自她掌心窜出,冲进两人相握的手!

    灰色的烟猛地缠绕上白朔的胳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沿着躯体蹿上他的脖颈。

    白朔指头一动,似是惊觉异常想要反抗,但那缕诡异的烟比他更快,眨眼已没入他光洁的额间!

    那只修长的手不再动弹了,蓝袍男子安静地垂下眼睫。

    元夕一直握着那只手,心中似悲似喜。

    骷髅蛊真的有异能的,不过不是什么见鬼的“预知梦”,而是傀儡术。

    元夕不知为何之前她身上从未展现出任何骷髅蛊该有的强大,但今日黄昏时,抱着毫无反应的天机剑,她脑中仿佛有什么地方一下子爆出一道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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