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白的田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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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二白的田园生活- 第2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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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知道,这四个字给她狭囿生活开的一扇明窗,照亮了多少黑暗。
  后来,她见到了。
  那天小桃子姐姐不知怎么了,从府后的小树林跑进屋,什么话都不说,直接闷在被窝里哭。
  问她什么她都不吭声,只不断续的哽咽抽泣。
  她听着甚是心疼,无可奈何只得上前给她轻轻掖着被角。
  那时,一张洁白的帕子落了下来。
  那是顾府下人擅用的普通帕子,可唯一不同的是,那张帕子让她的瞳孔霎时间缩紧了。
  像垂危的人看到了生的希望般,火热、渴望。
  她死死的拉着被角,浑身僵硬不能动弹,看着那张帕子,唯有胸腔里的一颗心脏在隐隐的跳动着。
  前所未有的心跳伴随着眼底隐隐喷薄而出的火花,一切都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
  帕子上是五个深刻隽秀的瘦金体,气势收敛了之前的猖狂,像写出来的字音一样充满温顺卑微的歉意。
  可即使这样,它仍足矣抨击她的心潮,就像早已住在里面一般,不用反应就跳动了起来。
  那五个大字,中间包括一个符号,鲜艳艳的,‘桃子,对不起’
  ……
  “杏子,我刚才、才……在小树林里,听到了阿慎在向郡主罄露,原来他是骗我的,他从来不喜欢我,他喜欢的人一直是郡主,可是年庆那晚,他不是这样说的,他说他会一直守护着我……”
  那会,小桃子姐姐不知是哭够了,还是怎么的,断断续续的停止了抽泣,同她说起了缘故。
  她最初听着听着,渐渐地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那四个字,原来是阿慎写的。
  阿慎……
  “他和郡主在一起了吗?”
  不知道她说到了哪,只是在她停下来时,她只问了这么一句话。
  “没、没有,郡主拒绝了他。”
  ……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笑了出来。
  那种笑是罪恶的,无耻的,压抑的,苦涩的……
  造化弄人,她知道。
  六岁的她,在商户老爷家只呆了半年,便逃了出来。
  其实也不算逃,那晚她被夫人狠狠地骂了一顿,然后差人连夜将自己丢到了乱坟岗。
  商户老爷有恋童癖。
  她从腐烂的死人堆中爬了出来,正值盛夏,她浑身散发着恶臭,小小的,身子周围布满了苍蝇和蠕动的……
  她不想回忆。
  那污黑到烂泥里的日子,她就是一坨烂泥,任人踩踏。
  六岁半,她当过乞丐,偷过口粮,被人吊起来打过,被醉汉按在脚底踩过,被野狗咬过……
  小桃子姐姐曾问过我,为什么不肯原谅阿爹。
  如果有那么一个理由,能让我原谅他。
  我记得有个女孩救了我,就是小桃子姐姐。
  她大了我一岁,也是被父亲送去当丫鬟的,但是她和我却完全不一样。
  小桃子姐姐被家里人送去的是顾府。
  嘉成的顾府,像皇宫的一样的地方,会发光的。
  像她这样的人,都不敢提。
  若是有人在那里被选上当丫鬟,家里都是要放鞭炮的。
  因为那不亚于身价很快便会超过丰腴商户家的小姐。
  那是有场主的地方,一般的人,哪里去得了。
  她可能快要死了。
  被野狗咬的奄奄一息,瑟缩曲蜷在街角的时候,是小桃子姐姐看见了她。
  小桃子姐姐闹着她的父亲,要带她去医治。
  她醒来的时候,桃子用小手摸着自己的头,她说,“阿爹说了,小孩子要好好长大,你同我一起去顾府吧。”
  是那只触过她额头的手,后来从烂泥中,一把将她拽上了云端。
  ……
  有些人,可能是真的是幸运的让上天都赏饭吃。
  她和小桃子姐姐一起进顾府,一起伺候老夫人,一起长大,一起出落的亭亭玉立。
  她是她最亲的人。
  可却又最遥远。
  她以为她们是一样的,会一起好好长大,但并不是。
  她以为她在六岁的那年彻底被救赎了,但却又一次陷入更深的深渊。
  只是以前是肉体,现在是灵魂。
  禁锢着,被牢牢的禁锢着,拿起滚烫的火钳,在灵魂深处烙印。
  当开始有人在私下里讨论,小桃子姐姐是怎么愿意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时候;
  当于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所有人彻底将她忽略在角落,夸赞着她的时候;
  甚至当老夫人一次次的给她寻觅夫家的时候……
  她都在想,是不是她就是多余的。
  永远是多余的,父亲、顾府……
  仿佛没有一个人愿意踏入她的世界,尝试着温暖她,她也可以像小桃子姐姐那样积极地,可是没有。
  情绪极端的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当年就让她死在了狗瘟之下。
  小桃子告诉她,小孩子要好好长大。
  可是长大了,又该如何慢慢变老呢?
  在很长很长的寂寞中,一个人走着很长很长的路,接受着无数异样的比较、眼光和谩骂,永无止尽。
  这样,还该往下走吗?
  她难受的时候,就拼命的忍着,一言不发的看着小桃子姐姐。
  她大多数都在笑,机灵的笑、没心没肺的笑、狡黠的笑,逗人开心的笑。
  她想她一定是有很多值得开心的事,值得开心的人,所以才时常笑。
  她对着铜镜,除了想到柜子里一堆冰凉的银子,她不知道还能对谁笑。
  她用手挤了挤,好像也很难挤出一个完全真诚的笑,只是虚伪的、客套的、敷衍的。
  小桃子姐姐,什么都比她好。
  大家都喜欢她,厌恶自己,觉得自己不配站在她身边,都是因为小桃子姐姐太好了。
  她这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她知道以这样的想法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是极度自私的、忘恩负义的。
  可是你知道吗?朋友……
  我们是最亲密的朋友,可我们不平等。
  我躲在暗处,看着她闪闪发光,并且自愿的去充当那支陪衬的绿叶,为她喝彩,替她开怀,那是至高无上的友谊。
  可我也想得到一次认可,如果得不到,那么我想要的唯一,也要拱手相让吗?
  小桃子姐姐喜欢阿慎,她很早之前就知道。
  阿慎是从小伴在场主身边的掌事,地位尊贵的自然不必再说,一般丫鬟哪敢打他的主意。
  可是小桃子姐姐可以,全府上下的人都喜欢她,她的性子是那么单纯,笑容是那么天真烂漫,她甚至值得一切最美好的东西。
  她也是那么想的。
  小桃子姐姐、阿慎乃至郡主的纠葛,她是清楚地。
  就像个旁观者,远远平静的看着这一切,时不时给桃子出出主意。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住进她心里的字迹,那个书写字迹的人,是阿慎。
  她可以像那四个张扬的字体般,勇敢的追求一回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她无数次问过自己,答案只有一个。
  当然不可以。
  小桃子是谁?
  那个给予了她第二次生命,让她体验人生的云泥之别。
  从最污秽的地狱,把她拉上天上人间的人。
  她怎么可以?
  与幸运截然相反的是,有些人一出生,悲剧就是注定的。
  可那悲剧下愈发扭曲、压抑的种子,若非完全挖去,否则会像病魔一般,疯狂的滋生,伸藤蔓茎,直至一发不可收拾。
  阿爹前些日子又来找她,一如惯常的,还是由小桃子去打发。
  可是这次,家里人却难以打发的很。
  我以为是来要钱,并不是。
  阿爹说哥活干重了,脑中起了一个瘤,大夫说,在不了多久了。
  阿爹来恳求我,哥走之前想见我一面。
  他说他活着的这大半辈子,最愧疚的就是妹妹。
  他想在临走之前,跟我说当面一句对不起。
  我没肯。


第三百五十章:春色满园关不住(三)

  小桃子姐姐那天出乎意料的,像阿爹一样苦苦哀求着我。
  她那时候话来没说完,她说一个人经历再大的苦难,都不能变得麻木不仁,否则最终伤害的还是自己。
  她说如果我不去,日后我嫁作人妇,有了自己的儿孙满堂,再回想起,肯定会后悔。
  家人,是刻在脑海中最深的印象,从一出生到弥留之际。
  可她不知道。
  夜深人静,在我脑海中最深刻的,时时浮现的——
  是阿爹背着那条腐朽的桑木,头也不回的走了;
  是商户老爷那一双游走在自己身上的手和耳边放荡不堪的淫笑;
  是野狗拖着她的头发,疯狂狰狞的撕咬;
  是耳边路人残酷冰冷的践踏冷漠;
  还有她对她说的那句话。
  那时,我心里竟是很希望,哥哥能带着悔恨和遗憾走了。
  那种无法言喻的感受,痛并快乐着,终于让我觉得稍稍有那么一丝平等了。
  可是小桃子姐姐不这么想,她见劝不了我,便执拗要顶替我去。
  反正哥哥最后见我的时候,我才六岁,到现在多少年过去了,他哪里还能辨认出来。
  她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真的。
  我本应该阻止她,或是训斥她多管闲事。
  但是我想,如果当初不是她这份善良,又怎会伸出援手救我于水火之中,又怎会有如今的我。
  我怎能亲手毁了这份将我救赎起的善良。
  她走之前跟我说,场主近来要去水镇一趟,老夫人交代一些女眷过去悉心照料。
  前几天她就和阿慎说好了的,她也去,现下她去不了了,反正她在府上呆着也无聊,倒不如代她去。
  我愣住了,阿慎也去。
  这么多年深深压抑在胸口的情感,在一瞬间溃不成军,泄洪般猛然爆发了。
  她想拒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心里不想拒绝,她知道。
  去水镇的那天,浩浩荡荡的,有很多人。
  从场主阿慎,到府上的仆人,甚至乡镇里一些年轻的汉子……
  还有郡主。
  不知是不是嫉妒心作祟,我的目光一直流连在郡主的身上。
  我听小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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