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让张二娘发了疯,她没想到王仙姑都走了,祭祀都过去了,村长怎么还揪着她家的海棠不放,不肯放她一条活路呢?
张二娘顶着一头乱发去跟远松理论,可惜还没有跑到他家打谷场,便被二婶子春杏和老太太给拦住了。
老太太一抹眼泪儿,哭嚎道:“桩子娘啊,你就行行好,做做好事吧,海棠是祸害,村里人抓了她,祭天得雨了,这事儿便算完了,你为啥非得护着她啊,乡亲们现在都把你骂成啥样了啊,我大儿都跟着遭了骂啊,我这张老脸以后没法搁了啊”
老太太哭嚎的卖力,张二娘听了这话,眼珠子又开始腥红,她狠狠一把甩开老太太和春杏拉扯过来的手,大声呵斥道:“娘,弟妹,海棠还是不是你两个的孙女,侄女哪?都到了这份上,你们咋还帮着外人,不护着自家的孩子呢?啊?
不是我家海棠,二叔家的新屋子能盖起来吗?不是我家海棠,那虾子方子能卖出那些钱,能让您做主分那么些银子走吗?娘,弟妹,你们咋这么狠的心,都忘记光了啊”
张二娘的声音太大,一下子就招惹了许多妇人过来瞧热闹。
老太太一把捂住她的嘴,瞪着眼低喝道:“你这是中邪了,叫你瞎嚷嚷?”
第199章:祸
她见张二娘安静下来,不再喊叫了,这才又松了手,苦口婆心劝道:“海棠是好女娃,可现在仙姑说她被妖物上了身,那她现在就是妖了啊,哪里还是你生的啊,二娘啊,你别被鬼迷了心窍,千万别瞒着咱藏你闺女儿,做那糊涂事啊”
老太太的一番言语彻底寒了张二娘的心,她现在总算清醒了,这一村人,似乎除了自个一家,再没有一人希望海棠过安生日子。
当下便心灰意冷,再不愿意和老太太纠缠了
张二娘流着眼泪,转头便往自家走去,自己只有一张嘴,一双手,如何敌得过这全村的人,如何拦得住他们?
海棠还不知身处何处,而她这做娘的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村里人把她当妖怪一样,上山下坡的抓她,她还不能拦着
泪水又要溢眶而出,张二娘强压下去,心里默默的祭拜了一圈神灵,祈祷海棠能够躲得越远越好,不要被村人找到。
转眼三日过去,张二娘日日都要提心吊胆,生怕村里人传来啥好消息。
好在村里人早出晚归,折腾了一大圈,连海棠的头发丝都没有抓到一根,这寻人的心思就慢慢歇下来了。
人找不到,日日又要受太阳的烘烤,村里人火气也腾腾的往上冒,时不时便有那冒着酸水的妇人,来海棠家门口指桑骂槐一顿,刻薄得好似她家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般。
张二娘和大山沉默忍耐,只要村里人能够消气儿,骂也就让他们骂了。
可屋子里,桩子却急红了眼,好几次拿起厨屋的菜刀,要出去跟这些妇人婆子拼命去。都被张二娘和大山一把抢了,连拖带拽的拦了下来。
一日桩子又被拦住了,他气的脸色通红,胸口也跟着起伏不停,叫嚷道:“爹娘,你们怎能任由这些长舌妇骂姐姐?是不是你们也觉着她们说的对,觉着姐姐是妖怪了?”说着说着,他鼻子一酸,眼眶里一泡泪便要忍不住掉下来。
他赶紧拿袖子一抹,拉长脸依旧死瞪着他爹娘。
张二娘叹了一口气,憔悴的脸上露出几分凄楚,她取了儿子手上的刀,说道:“桩子啊,你也大了,该懂事了!如今村里人都说你姐姐是妖怪,连你奶奶和二婶也这么说,娘要真觉得她是,当日怎还会让她跑呢?”
桩子听了她娘这番软言软语,手一松,脸上的泪珠子终于是落下来了。
张二娘把他拉到身前,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别哭了,现在好了,你姐姐躲起来,不会有人找到她的,就算村里婶子们说了什么难听话,咱们也忍着,就当是为了你姐姐赎罪好了”
“娘”桩子趴在张二娘肩膀上,无声哀恸,“可可我姐姐现在在哪里啊”
他断断续续问她。
屋外,太阳依旧火辣,好似要把这一方水土晒干才罢休。
张二娘双目无神,麻木轻拍着桩子,好似小时候哄着他安睡一般
她心里空落落的,儿子问她的,又何尝不是她想问的呢?
只是,她该问谁去呢
一晃又是几日过去,正当张二娘庆幸,自家门口终于再没了长舌妇来叫骂时,突然又一个消息传来,一时掀起千层巨浪,把清水村搅得天翻地覆。
村里秋婶子的两个儿子,相继病了。
杜鹃的男人,病了。
村里一个上了年纪的孤寡老太,也病了
生病本是人之常情,没啥好怕的,可这次却不一样,这几人全都得的一样的病,皆上吐下泻,腹疼难忍,浑身发热。据探病回来的人说,那热的,都能把三九天的冰块给孵化喽!
几天过去,村里得病的人似乎越来越多,李癞子家的一个娃也跟着病了。
这一下,村里再次闹腾起来,几家得病的先后把人用板车拉了,往镇上找大夫去。
海棠的事儿总算暂时搁浅到了一旁,再没有人来关心了。
有那上了年纪,经历过风浪的老人家,颤抖着身子,哆嗦道:“完了,完了,这是瘟疫,瘟疫啊这下全完了”
黄羊镇正上演着惊天动地的一幕大戏,相隔千里之外的西河城边,柳岸渡里,渔人们依旧早出晚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重复着一成不变的日子。全然不知,此刻同一片天幕下,还有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柱子倚着一个高脚凳子,一步一挪,费了半天力气才走出了院里,擦了擦额头鬓角的冷汗,他抬起头来,远眺。
此刻红日刚刚升起,天地间仿似混沌初开,亮眼无比。
距离他所处小屋百米远处,便是连绵不绝的海滩,今日刚刚退潮,此刻已有戴着头巾帽子的妇人孩童,披带晨光,提着水桶,拿着铲子赶海来了。
自从落海被救到现在,眨眼间,已是十多天过去了,转眼就将进入九月,正好离家八个月整。
家里爷爷也不知身体好否,家里的海棠,也不知定了亲事没有。
想到这一茬,柱子忍不住一阵心烦意乱,嚯一下站直了身子,恨不得按上一双翅膀,马上飞身回去。
一阵钻心剧痛传来,柱子忍不住哆嗦了下,朝着包裹严实的左脚望过去。
是了,都是这该死的左脚,把他拖延在这里,困在这里不得出去。
如今张大哥,石头他们,一早便离开这里往西河城赶了,只有自己,好死不死的,恰好伤到了脚腕子,这一番歇养,至少需要三两个月
可他哪里能够呆得住,清水村里,还有他心爱的姑娘,她还不知道他一直守着她,等着她长大,如果她现在嫁了人,那他该怎么办?
不会,不会的,柱子赶紧摇头,驱散这恐怖思绪,她明年才及笄,就算要嫁人,那也还得等一年
一切都来得及的。
正在胡思乱想,身后猛不丁传来一阵轻快的呼喊:“柱子哥,你怎么跑出去了?哎呀,爷爷说了的,你不能瞎走动。”
话未落,阿春就从屋子里急冲冲跑出来。她鼻尖冒着微汗,一张小脸在晨光中越发娇俏无比,连脸庞上还未褪去的细细绒毛都清晰可见。
抬手紧紧扶住柱子的胳膊,未待柱子说什么,她又轻声嗔道:“柱子哥,都说了你多少遍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小心我告诉爷爷,让你晚上再泡一个时辰的药浴去”
第200章:自省
小姑娘娇嗔的话语,让柱子招架不住,恍惚间,好似海棠也曾经这么抱怨过他,这么跟他说过话。
嘴角不自觉扯出了一点浅浅的弧度来。
院子里,地方宽敞,柱子不着痕迹挣脱开阿春的束缚,低声回道:“阿春,我再待会就进去,在外头吹吹海风,我好受些”
“可爷爷说了,你”阿春尤不放弃,拿了老爷子出来当挡箭牌。
“我会照顾自己的,你自己玩去吧,莫忧心我”还不待阿春说完,柱子一把打断她的话语。
他现在心有些乱,迫切想要一个人静静。
阿春嘴角撅了起来,气呼呼喊道:“你为什么老是让我玩去,玩去?我都说了多少次,我明年就及笄了,不是小孩子了”说完也不待柱子回她,再次气鼓鼓的扭身跑开了。
看着她跑远,柱子无奈摇摇头笑叹道:“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这么爱生气跟海棠一个样儿。”
话毕,他愣了愣神,蓦然想到,海棠也还有一年及笄,可他好像从未拿海棠当过小孩子
恍然间,离家已经大半年了
落水的那一刹那,那翻卷得如山高的巨浪,那把人仿似要撕碎的无穷风力,这辈子他都无法忘记。
也唯有在那一刻,他才有了后怕,有了后悔
为何自己要那般倔强,舍本逐末,追求钱财,而舍弃陪伴年迈的爷爷,放弃守护心爱的姑娘?
这几年到底让爷爷寒了多少回心?
这几年自己到底做了多少糊涂事?
这几年难怪海棠都渐渐疏远自己,难怪她一直喊他倔驴,原来自己真的是不折不扣的一头倔驴!
幡然醒悟,悔不当初,归心越发迫切!
远处天边,海天交接处,红日经过几番挣扎,终于突破囚笼,绽放出万千光彩
天,终于大亮了!
清水村里,再次乱成一锅滚沸的稀粥。
先后拖去镇上的病号一个个又被拖了回来,无它,镇上药铺回春堂一早便关门了。远松心焦如焚,去官衙里专门打探,相熟的师爷告诉他,说这回春堂的老爷子医术高超,疫病突发时便被急召回西河城了。
如今清水村才刚刚开始沾染时疫,却不知,西河城里,早就瘟疫流行,枉死一片了。不然如何连这小镇上的大夫都被招进城里去?
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