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不饿，让我在这里呆会。”
欧苏阳又侧过身去，把身下的毯子裹紧了身子。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身后那缕熟悉味道带来的心痛。
“苏阳，起来吃饭，这是命令！”
欧牧野看着儿子缠着纱布的眼睛，心里痛得像被人扎了一刀。部下已经向他汇报了全部经过，他只能期待奇迹。
“爸，我要退伍。我不喜欢部队，当初是你强逼我的，我要继续研究我喜欢的医学。”
“你要研究什么我不管，现在你必须吃饭。”
欧牧野语气严厉，眼里却闪着泪光。他当然知道儿子要退伍是因为什么，儿子的眼睛不能复明，自认为在部队里是个没用的废人……
苏外婆这会仿佛才从睡梦中醒过来，抬眼看见盛蓝蓝，忙挂上脖子上的眼镜，看清了真是盛蓝蓝，乐得干瘪的嘴唇合不拢。
“是蓝蓝来了。”
苏外婆手里的拐杖在木地板上敲得闷响。
“外婆好。”
盛蓝蓝自然而然地走到欧苏阳面前，她知道他能感觉到她，也看到他突然抗拒的反应。
“欧苏阳，我已经把行李搬过来了，你什么时候康复，我什么时候搬走。”
“不好意思，我家没办法安排你的住处，你还是赶紧走吧。”
“苏阳，家里怎么会没有地方给蓝蓝住呢！”
苏外婆现在一点也不糊涂。
早上欧苏阳蒙着眼睛回来，家里又突然来了一群军人，在后院搭玻璃房子。她才知道外孙子执行任务时受了伤。不过看外孙子说话行走如常，也没想到有多严重。
玻璃房搭好了，反倒是外孙子拉她来晒太阳，这可比在院里吹着小风晒太阳舒服多了。
舒服着就靠要躺椅上睡着了，竟然还做梦梦到抱重孙子了。睁眼就看见准外孙媳妇站在眼前，还说搬行李来住，她怎么能容许外孙子借口赶人家走。
“是呀，家里怎么会没有蓝蓝住的地方。一楼有两间卧室，一间休息室，不行就把休息室改成卧室，加张床就行了……”
不等苏蔓把话说完，盛蓝蓝打断她。
“我和欧苏阳一起住。我和他去落霞山度假村已经一起住了，他不能不能对我负责。”
苏蔓怔住了，欧牧野拧起了眉头。欧苏阳从榻上坐起来，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话。
苏外婆听到这话咧嘴笑了。
“好哇好哇，我要抱重外孙了。”
盛蓝蓝坐到欧苏阳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手。
“欧苏阳，你别想始乱终弃！我已经申请退学了，这辈子就赖定你了，有你睡觉的地方就得有我一半的位置。”
“对不起，我对你没感觉。你走吧，赖上我也没用。”
欧苏阳甩开盛蓝蓝的手，腾地跳下木榻，突然失明身子还不能很好地掌握平衡，差点被掉下来的毯子绊倒。
盛蓝蓝伸手扶住他，他本能地躲开。
欧牧野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住儿子。
“苏阳，你给我听着，人家一个好好的姑娘，为了掩护你完成任务毁了清白，你必须得对人家负责。”
欧苏阳哈哈笑了。
“爸，都什么年代了，还说这一套。我做过什么我知道，反正我不想看见她，你们愿意留她住我管不着，可是不许她踏进我房间一步。”
第二零五章 我是他的人了
欧苏阳的话让大家都惊得目瞪口呆。
盛蓝蓝的眼泪哗地就流下来了。明明知道欧苏阳心里忍受着煎熬，不是真的绝情，还是被他冷酷的态度刺痛了心。
欧苏阳虽然看不见，也知道他冷酷的话，伤了面前那颗柔软的心。可是此时不当机立断，要等待何时？！
难道还要等到让盛蓝蓝背上道德的枷锁，再让她离开吗？
夫妻是漫长的一辈子，他不能连累她。他是铁了心要和盛蓝蓝分手。
尽管他心里很需要她，恨不能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亲吻她的唇。她的滑脂凝肌，她的轻声絮语，她的醉人笑颜才能安抚他，才能拯救他突然陷入无边黑暗的恐惧……
可是他必须得拒绝她，必须让她死心。他已经没有未来了，他不能给她幸福，又怎么能让她也困在无边的绝望里！
欧苏阳挺直了身子拧身就走，他已顾不得周围是否有障碍，会磕绊着他，更不愿意拿起立在榻边的导盲杆。
欧牧野看儿子脚步蹒跚，近前伸手扶住他。这种时候他不能劝说什么，儿子有儿子的道理，他只能支持。
苏老太太以为外孙子突然受伤心里憋屈，朝小媳妇发发火，不想让她看见自己难看的模样，也在情理之中。伸手拉住盛蓝蓝，宽心安慰。
“你住下，不要听苏阳乱说，过两天他就没事了。”
苏老太太又叫女儿去安排盛蓝蓝的房间。
苏蔓迟疑着没动，从昨晚到现在，儿子都这么坚决，她相信儿子要和盛蓝蓝分手的决心已定。即便盛蓝蓝留下来，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只会让儿子心事更重，思想更乱。
见女儿不动，苏老太太不高兴了。
“你想什么呢？你儿媳妇进门要侍候你儿子，你这个做婆婆的还想不欢迎？你脑袋是不是糊涂了？”
“不是的妈，我觉得苏阳有几个勤务兵轮班照顾，人手已经够了。蓝蓝还是学生，还得以读书为重，怎么能让她退学呢！别人想考上大学都不容易，她不能为了苏阳不念大学，那不是耽误人家前程了嘛！”
苏蔓进退为难，留下盛蓝蓝，她就得要照顾盛蓝蓝和儿子两个人的情绪，这个平衡很难拿捏，如果搞不好，可能儿子会与她对抗，那事情就彻底弄砸了。
“哪个说要让蓝蓝退学了？她大学照样读，我的孙媳妇照样做。亏你还是医生，你没看出来苏阳是心病，必须得心药治。”
“蓝蓝呐，你别往心里去，苏阳心里是有你的。外婆看得出来，这么多年，你可是他第一次往家带的姑娘。”
“外婆我知道，我不怪苏阳。”
盛蓝蓝哽噎着不能说话，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不上大学算什么，上辈子她的各种证书拿得够多了。这一世她只在乎欧苏阳，一张中州大学毕业证不值什么。只要守着欧苏阳，这辈子就值得了。
饭桌上大家都很沉默，欧苏阳在父亲的命令下喝完汤，就磕碰着要回搬到一楼的睡房。
两个勤务兵过来一左一右扶他，他甩开手。
“我自己可以走。”
欧苏阳迅速判断客厅里家具的位置，再抬步，脚下稳多了。
盛蓝蓝放下碗，抢在他前面进到他的卧室，铺好床被，抻平枕头，站在床边默默地看他走进来。
欧苏阳进屋就感觉到了盛蓝蓝的存在，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离开呢！他暗叹一气，苦涩在心里漫延，无法排解，只能让神情更加冰冷，说话更加决绝。
“盛蓝蓝，你给我出去！”
欧苏阳伸手指着门的方向。
盛蓝蓝没有动，欧苏阳准确地判断出她的位置，伸手推她。
盛蓝蓝一个趔趄退后半步，伸手扶住床头想站稳脚，又突然松开手慢慢萎到冰凉的地面。
她怔望着欧苏阳上床。
地面传来的闷响，欧苏阳知道盛蓝蓝摔倒了，也判断出盛蓝蓝摔倒，不是因为他轻推的那一把。是她的心伤了，她对他冷酷无理的态度绝望了。
他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急忙掩饰地拿起枕头，使劲捶了一下又摔在床上。合衣轰地倒下，侧身对着墙里。
他不想让盛蓝蓝看见他的脸。纱布虽然遮蔽了大半边脸，他还是担心他情不自禁抽动的嘴角，会让盛蓝蓝重新升起依恋的希望。
地面传来的冰冷透肤入骨，盛蓝蓝怔怔地坐了两分钟，听到欧苏阳发出沉重的呼吸，才慢慢起身。
阳光洒满半室，她默然地走到窗边，轻轻拉上窗帘。屋里陷入幽暗，她的心思动了一下，又把窗帘打开。
“快点出去，难道想我下地赶你出去？”
欧苏阳的声音冰冷，盛蓝蓝已经不会哭了。她默默地靠近，不让自己的脚步发出一点声音。
靠近，轻轻地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望着那抹坚实的后背出神。
鼻息里熟悉的味道越来越近，欧苏阳突然转过身子，腾地下床，扯住蓝蓝的衣袖拖着她的胳膊到门口。
“盛蓝蓝，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我说过不许你踏进我的房门一步，你给我记好了。”
门“嘭”地关上，震得屋子发颤。
“这是怎么话儿的！”
苏老太太敲着拐杖，感觉刚刚好转的腿脚又麻木了，苏蔓紧张地叫人推来轮椅。
“苏阳这个样子不行，他太要强了，你得说说他。”
苏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唉声叹气。
“外婆，您不要难过，都是我不好，不该惹苏阳生气。以后我会小心的，您去休息，我推您进房。”
苏蔓示意勤务兵推苏外婆进屋去，拉着盛蓝蓝到客厅一角。
“你还是走吧，这样让我很难做！外婆和苏阳都是病人，这个家经不起吵闹。”
透过窗子洒进来的阳光落在苏蔓的脸上，只是一夜之间，她好像苍老了许多，困倦的眼睛全是忧色。
盛蓝蓝看着心疼，却不能答应她的要求。如果就此一别，再想见到欧苏阳那是更不可能了。她只能忍，只能藏，只能瞒。
“蓝蓝呐，听你阿姨的，你这两天就开学了，还是回去好好读书，如果让你照顾苏阳，那是大材小用了。对不起国家对你的培养，国家培养一个大学生不容易。”
欧牧野又准备出去，新官上任百事待办。
昨夜摧毁敌人的巢穴，抓捕一大批隐藏极深的罪犯，要对外给出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以掩耳目，防止被有心人煽动，利用此事做文章。
盛蓝蓝走到欧牧野面前扑通跪下，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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