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来不及了么。
之前的几年她都没有出现,为什么偏偏在今天出现呢?那是因为,她快要消失了,过了今天,她就算有再多的执念也无法在此停留了。
留在这里陪她等待的叶卿并不知道这件事,她坐在箱子上,不时看看手机注意着时间。
一分一秒,终于从二十一点到了二十四,叶卿抬起头正想说快到了,却突然看到已经淡得像个影子的林如玉。
同时,她也发现,林如玉身边的磁场已经快要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等不到他来了。”林如玉蹲下来抱住腿,使得身影交叠看起来清晰一点。
“再坚持一会儿,也许他已经在往这边过来了,难道你甘心在最后一秒错过吗?”叶卿的声音难得有几分急促。
林如玉仰起头,看着为她焦急的叶卿,苍白阴幽的脸上竟出现了笑容,她的眉眼慢慢弯起,颊上有小小的酒窝,看起来真的十分美丽,“如果那时候有人愿意像你一样帮助我就好了。”
“谢谢你,还有,请帮我和他说一声抱歉。”
“这一次,到底还是没有亲口和他说一声对不起啊。”
叶卿拿着手机怔在原地,屏幕照射出的淡淡的光在地面上圈出一小块微亮的区域,原本停留在那里的少女的灵魂,消失了。
屏幕亮了又暗了,直到腿部因为蹲久了有些发麻,叶卿才站起来,沉默地转身走上台阶,走出器材室。
此时此刻,正好到达南华校门口的陈游突然停住脚步,心脏一阵抽痛,就像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抽离,这种感觉,只有当初阿玉从楼上跳下去时有过。
“小伙子,你哭什么?”正被陈游好说歹说给说动打算给他开门的值夜班的门卫挺纳闷。
哭了吗?陈游抬起手摸了摸脸,果然摸到了满脸的泪水,他无力地闭上眼睛,苦涩的笑容比哭泣还要悲伤,“我好像……又一次错过了……”
我想要保护的女孩。
这一次,也许真的是永远。
陈游的日记(番外)
4月7日
阿玉:
高考结束,今天填志愿。
在家里的时候爸妈就我到底是读经济还是读医科争地都快上角斗场了,到时候他们要是知道我临表填了个法律大学,一定会联合起来削了我吧(笑)。
其实我只是想,好好学法律,以后若是遇到和你一样遭受那些事情的人时,不至于无可奈何。但那有什么用呢?我想保护的,已经不在了。
我最恨的是自己的懦弱,当我鼓起勇气想要保护你时,你却已经绝望到不敢相信任何保护。
我还记得那天的你穿着纯白的裙子,脊背的线条优美,双腿修长,一如我记忆中温暖微笑的女孩。
当你坐在天台的栏杆上后仰时,紧绷的洁白的脖颈犹如垂死的天鹅,我伸出手想抓住你,却只是徒劳,你的裙角从我的手指上拂过,像一片轻盈的薄雾。
绝望、悲伤、歉意、漠然……你的眼中那么多的东西,我该怎么解读?
我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才发现已经泪湿,那一刻,我真想不顾一切跳下去拥抱你。
7月21日
阿玉:
你知道么,今天我在法庭上看到了蒋淑媛(当初带头欺凌林如玉的女高中生),她因为打死一个十六七岁的女高中生被告,在被告席上却没有丝毫悔意。
我旁边是那个死去女孩的父母,年老的夫妻抹着眼泪对我说,“陈先生,您一定要把那个畜生送进监狱!”
不用他们说我也会这么做。
被告一方的律师试图将蒋淑媛的罪责淡化成失手伤人以求得从轻处理。
但是啊,那些年轻美好的生命怎么能被这样轻易地放下?那不是一句浪子回头可以敷衍过去的。
这一场庭审,我用尽了最大的努力,让犯下罪责的人获得她该有的刑罚。
如果你能够看见……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12月9日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我还是来得太迟了,你已经等得太久不愿意等我了吗?这一次错过,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
是不是注定了总是要错过的?
阿玉,对不起。
还有……再见。
我想保护的女孩。
第024章 初凉
深夜的街道寂静又空旷,只有零星几盏路灯亮着。鞋跟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街道上一下一下回响着,有一种奇特的规律,值夜班的保安冷不丁被惊醒,看到站在铁门外的叶卿,连忙去给她开了门。
在这个时间点,别墅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大厅里几盏昏暗的灯还亮着,叶卿把包放在沙发上,然后放轻了动作径直去厨房里找吃的。
让她意外的是,在她说好了不回家的情况下,保温柜里还是被留了一份炒饭,量很足,正是她平时的饭量。
她迟疑了一下,将那份炒饭从保温柜里端出来,端到桌子旁,然后拉开椅子坐下来。
当她正细嚼慢咽地享用晚餐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尽头。初凉穿着兔子睡衣,踩着毛茸茸的泰迪熊拖鞋啪啦啪啦地从楼上走下来,右手握成拳头揉着眼睛,脸上带着迷糊的困意,在一抬头看到叶卿后,他愣住了,揉眼睛的手也忘了放下,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怎么了?”叶卿停下筷子,用难得温和的态度向初凉问道。她这几天早出晚归,还真忘了家里多了一个人,也许是因为初凉一直很老实没有弄出什么麻烦的事,也许是觉得针对一个小孩子太过分,她的态度已经不像刚开始在家里见到初凉时那么恶劣了。
听到叶卿的问话,初凉有些受宠若惊,他那比女孩子还要精致漂亮的小脸微红,羞涩地低下头,小声说,“我……我饿了。”
伴随着这句话,他的肚子咕得叫了一声,叶卿笑了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说,“厨房已经没饭菜了,再做需要些时间,不介意的话,我这里分些给你?左边一半我都还没有碰过。”只要初凉一直保持无害,叶卿其实不介意照顾一下听话乖巧的好孩子。
“谢谢姐姐!”初凉揉了揉衣角,扬起一个可爱的笑脸,叶卿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笑容僵住了,“你可以叫我叶卿姐姐或叶卿。”潜台词就是,不要叫我姐姐。
叶卿骨子里其实很刻板,在某些方面有着超乎寻常的坚持,有些称呼她只允许特定的人叫。像‘姐姐’,她以前只有一个弟弟,现在也还是只有一个弟弟,所以这就是叶铭的专属称呼。
“好的,我知道了,叶卿姐姐。”初凉低头乖巧应下,转身去厨房拿碗。
伪装、隐忍、深沉……叶卿用手撑着下巴,眼睛微眯,一道暗光悄然滑过她的眼底,随即沉寂消失,惟余平静,她发现,初凉比她想象的更不简单,更让她在意的是,这样的他还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一大一小沉默地坐在桌前吃饭,灯光柔和地投射下来,使画面看起来分外和谐。事实上,初凉正僵硬地小口小口吃着饭,叶卿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不有些不解,刚才态度明明有好转,怎么一下子又变回这样了?
正吃着,初凉睡衣口袋里一张皱巴巴的纸掉了出来,飘到叶卿脚边,初凉没有察觉,直到看到叶卿弯下腰捡起脚边的纸,他才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
“这个很重要吗?我看你似乎一直带在身上。”叶卿捡起纸,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问了初凉。
“不,不重要。”初凉眼中明明满是紧张,却还是矢口否认了。
“那不介意我看看吧?”叶卿带着些恶趣味地征求意见,在初凉不请不愿地点头后,缓慢地展开了纸。
这是张本市最大的游乐园的门票,时间并不是很久,却因为经常翻看折叠显得十分老旧,字迹都有些模糊了,叶卿看了一会儿,问,“10月21日是什么日子?”
“……是我的生日。”初凉低着头小声说。
“我记得,你妈妈是10月22日早上七点在高架上出车祸地的。”叶卿偏头想了想,说道。初凉将头埋得更低,瑟缩似的点了下头。
“这张票还在,就是说你生日时并没有去游乐园,对吧?”叶卿问到这里,有些东西已经很明朗了。
“是的,叶卿姐姐你全都说对了呢。”初凉抬起头,惯用来伪装的可爱、乖巧的表情褪去了,眼睛乌黑,精致的眉眼竟有些阴沉,“是我亲手害死了我的妈妈。”
叶卿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出实话。他转过视线盯着桌布上的印花,声音就像每一个单纯任性和父母置气的孩子,“谁叫她为了参加别人的生日宴会把我丢在家里,明明说好的要陪我去游乐园的!为了能在那一天一起去游乐园,我把车子轮胎给扎破了,如果……如果妈妈遵守承诺,就不会出车祸死了啊!”他说着,情绪渐渐有些失控。
正当他情绪波动激烈的时候的时候,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放在他的头顶上,暖暖的温度从掌心传递过来。
“你不是故意的,你也不想害死你妈妈。”她平静地叙说一个事实,偏偏就是这么平淡到冷漠的声音,让初凉压抑着的委屈和痛苦决堤,泪水大颗大颗地滚出泛红的眼眶。
他哭起来很安静,也不发出声音,湿润的眼睛睁着,泪水就从里面漫出来,乖巧到让人感到不忍。
这还是个孩子啊,因为自己的任性害死了最亲最爱的人,没有人知道他承受了多少来自心理和感情的双重折磨,一方面怨恨母亲失信和不重视,一方面又内疚地难以复加,在这件事里,最痛苦的应该是他啊。
叶卿顿时觉得用那样的态度对待初凉的自己有些过分了。
“……好了,别哭了。”叶卿对于除弟弟以外的孩子的眼泪总是有些苦手,此时她习惯性地揉了揉初凉地头发以示安慰,他却没有一点停下地迹象。她正要把手收回来,初凉像受惊一样抓住她的手,抬起脸委屈又倔强地看着她,泪迹未干,眼睛红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