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蚂拐镇,担心咱们中途追上他。”
赵建国默默看着地面有些凌乱不堪的脚印,他伸手摸了摸马鞍上枪套里的那把马枪,动作显得十分生涩而僵硬。
张大民双手捧起地上一小撮沾有血渍的泥土,靠近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紧皱眉头,淡淡地说道:“这根本不是人血,而是新鲜的马血。如此看来,那家伙已经下马包扎了伤口,处理了伤势,很有可能他压根就不在马上。”
长久坐在马背上颠簸的赵建国脸色煞白,他十分痛苦地望着查看敌人踪迹的张大民,默不作声地往马背上紧趴,谨防摔倒。
张大民随手扔掉那抔黄土,十分关切地问道:“嘿,还撑得住吗?你的情况看起来好像很糟糕哦。”
“没事儿!死不了,我撑得住,你尽管放心。”赵建国微微欠身,侧头看着对方,“以前都是敌人追杀我,现在却是我第一次追杀敌人。而且还是负伤的情况下,我有点不习惯。”
“呵呵,这意味着咱们初步取得了胜利。”张大民嬉皮笑脸,深表同情,“谁叫你一直被人追杀!不管他们怎样追杀,你好像都杀不死。”
赵建国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满脸苦笑。他希望对方这话不仅仅是一句玩笑,保不齐哪天自己就会被那些人逮到。
“不过,我跟你的情况刚好相反。我们各自执行的任务都不一样!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放过他吗?”
张大民脸上的笑容有些凄凉,似乎眼神里充满诸多的心酸与无奈,他望了望眼前苍茫的荒原,似乎在回忆以前种种不堪。
“因为这也是我第一次追杀真正义上的敌人!多年来,我却一直在追杀咱们的同志。罗树林叫我竭尽全力保护你,我十分高兴,深感义不容辞,责无旁贷。因为我找到了归属感,从此不会再做噩梦。”
赵建国惊愕地抬起头,疑惑不解地问道:“不会吧?他让你保护我?这死老头原来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我却一直蒙在鼓里。店主李肆让我白吃白喝,也是因为你的照顾?”
“对!当时的情况,你都看到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应该理解他的苦衷。”张大民十分抱歉地笑了笑。
赵建国感到非常纳闷,“为什么叫你保护我?而不是让你去保护他?他比我更需要保护。”
“你这人真有意思,以前我要杀你时,一声不吭。现在我救了你,却问为什么?”张大民调侃。
“你别打岔好吗?这才是问题所在。因为你让我相信了你是一个好同志。可是我搞不明白,罗树林让你保护我干什么?有什么值得你为我暴露自己隐藏多年的身份。”
赵建国表情严肃,不容争辩,他咽了一下口水。
“再说这些年,你潜入军统内部,所拥有的身份和地位可不低,要不然你不会这么轻易地得到刘占元的信任。你在党组织里的代号仅次于罗树林,你在敌特阵营待了这么多年,想必也为此付出了许多沉重的代价。现在你却为了我,彻底放弃以前所有。”
赵建国一番言语,说到了张大民的心坎里,他如鲠在喉,叹了一口气,“唉,过去的一切,既往不咎。我所作的一切都是组织的安排,为了红色革命的需要,为了服从上级的命令,为了满足罗树林的要求。”
“那你知道我在这次行动中扮演什么角色么?”赵建国反问对方。
“不知道。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是奉命行事,只负责做好分内之事。即使知道,也不多。”
“既然你小子知道情况,也不舍得告诉我!”赵建国有些愤愤不平。
张大民耸耸肩,“大哥,在这之前,我还没向你表明身份好吗?”
“那你可不可以再回答我一个问题?”赵建国打破砂锅问到底。
张大民摇头苦笑,“匪首刘占元都没像你这样审问我,就连他的主子刘震天都没这么问。”
赵建国固执而狡黠地笑了,“难道罗树林不知道你才是携带东西的最佳人选吗?”
张大民不明所以,满脸惊愕地望着对方。赵建国看到他竟然装傻充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兄,我所说的东西就是密码本啊!你不知道吗?以你现在的身份,只要带上密码本,就可以安全经过国统区,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申城。他们何苦让我们做这种无谓的牺牲?“
张大民沉默片刻,脸上的表情泛起一丝苦涩,“你所说的密码本也许只是冰山一角。”
“哦,此话怎讲?直说无妨。”赵建国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秘密。
张大民抬头仰望夜空,乌云遮住了月亮半边脸,月儿仿佛一个害羞的小姑娘,探头探脑,遮遮掩掩。
他若有所思地感慨,“像你这样根正苗红,又红又专的家伙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我在敌特阵营待了那么多年,连罗树林对我是否忠诚与可靠,都持怀疑的态度。你想想,他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呢?”
第89章 一路向西()
赵建国侧过脸,望着前方夜沉沉的荒原。他不想看到张大民那个苦涩而阴郁的脸蛋。即便他自己也都怀疑对方是否诚实与可靠。
张大民扯下马背上的牛皮水袋递给他,然后开始紧马束鞍。连日来的奔波劳碌,马匹已经饿得有些烦躁不安。他们再不喂马,恐怕它难以支撑下去。
“南波万,其实我想去的地方跟你一样,可是那地方对我来说实在太遥远。想要安全到达那里,我得先证明自己还是以前那个十号,而不是军统和土匪头子张大民。可是等我完全证明自己,恐怕早就被敌人。。。。。。”
张大民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虽然这动作看起来有些残忍,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很温柔。赵建国喝了几口水,把水袋还给对方。
两人继续策马行进,彼此艰难地行走了大约十多分钟。目光犀利的赵建国一眼瞥见前方一座黄土坡下的凹坑里惊现一个蠕动的黑影。
他伸手往前一指,然后趴到马背上,轻声地提醒道:“嗨,快看!那边有个影子,该不会是刘占元吧?”
张大民眯起眼睛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团黑影从凹坑里站了起来,它身材高大,依稀可见它晃动的脖子。多年的野外生存经验告诉他,那很显然不是人类,而是一匹战马。
那影子很可能是刘占元丢弃的战马,不必紧张。咱们绕过去看个究竟。”
赵建国十分警觉地抬起头,提出质疑,“要是那家伙躲在暗处伏击咱们呢?”
张大民胸有成竹地说道:“刘占元这人生性多疑,一般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敢贸然行动。何况他孤身一人,已经深受重伤,而咱们两个人,战斗实力悬殊。”
赵建国趴在马背,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跟着张大民向那团黑影靠近。只见一匹棕色的战马躺在土坑里,背上靠近臀部的位置有一个大约十公分的伤口,鲜血淋漓,几乎染红大半个身子。看到来人,战马再次苦撑站立,摇头摆尾,嘶鸣不已。
他们放眼望去,周遭一片空荡荡,并未发现附近有其他人影活动的迹象。赵建国这才相信,它是刘占元的座驾。
刘占元在它背部狠插一刀,造成的创伤对它影响很大。流血过多,导致它浑身乏力,再也不可能自由自在地纵横驰骋。
在这盗匪横行霸道,胡狼神出鬼没的莽莽荒原上,如果没有人类的救助,它根本没有办法逃出去。
它只能眼睁睁地蜷缩在土坑里等死。张大民的到来让它情不自禁,兴奋不已,因为张大民好歹也算是它的半个主人。
张大民面色铁青,虽然万般不舍,于心不忍,可他还是极力掩藏自己心中软弱的部分,极力控制激动的情绪。战马仿佛见到失踪的主人回归,它主动挪开步子,凑到张大民跟前,伸头蹭了蹭他的臂膀。
他十分爱怜地轻抚它的鬃毛,叹道:“这是刘占元所钟爱的战马,常年伴他左右,他视如己出。刘占元很喜欢当马贼,以西北马帮帮主自居,给它起名叫奔雷。”
“这么说,它就是刘占元的爱马啰?可惜被它的主人糟蹋成这样了!”赵建国脸色忧郁地盯着眼前这匹可怜楚楚的马儿。恐怕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动物比它更让人感到忧伤。
“是啊!咱们可能很难找到刘占元的踪影了,因为他刺伤了自己的爱马,故意制造逃跑的假象,误导咱们走错了路。而他随便找个暗沟,土坑,洞穴,断崖,然后往里一躺,就算咱们调来一个营的人马,恐怕也很难找到他。”
张大民回头望着漫无边际的荒野,“毕竟他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前后长达三四年,对这里的地形地貌了如指掌,而我刚来几个月,人生地不熟,有些地方甚至都没到过。”
赵建国看着愁眉紧锁的张大民,非常冷静地说道:“他失去了战马,没有了脚力,也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就凭他身上的伤势,恐怕也很难走出这片土地,说不定人已经死在你所说的那些鬼地方。
“老兄,咱们可不要小看刘震天宠爱的这个得力助手,他可以凭着一股子蛮劲儿,爬到延河寻找补给,处理伤势,然后再想办法逃回蚂拐镇。”
张大民的心情看起来十分糟糕,说话的语气又恢复了原来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他转身从挂在另一匹马身上的袋子里掏出一些干粮,开始喂刘占元的爱马吃东西。战马一边咀嚼他手上的干粮,一边亲昵地舔他的手掌心。
“奔雷。。。。。。”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叫了一声,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多喂点干粮,尽量让它活久一点。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也许哪个大发慈悲的路人救了它。
赵建国望着即将隐入云层的月光,急忙催促道:“嘿,老兄!咱们赶快上路吧!不要为了一个频临死亡的畜生,浪费太多的粮食。自古以来,凡是背部朝天的动物,都被人类所奴役。你不要那么心慈手软,多愁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