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一不小心,被分到了远处,怕是将要面对长期的分别,更要面临被强人劫掠的风险。
当今乱世,虽然均田制颁布已久,北地平民,所获不可谓不丰,但战火洗礼加上苛捐杂税,却仍难保全家温饱。
于是乎,许多人迫于无奈,逼上梁山,不得不落草为寇,以劫掠为生,流民贼寇龙蛇混杂,有些只劫富贵官宦,倒还罢了。
可有些却专门欺压平民百姓,让原本就饱受苦楚的平民,还要被贼寇威胁,轻者毁家疏财,重者家破人亡。
子萱前世对此就有些了解,此时心中当然也有些期待,只是这并非是他能做主的,不知上天究竟会给他发配到哪个穷乡僻壤去?
诗会的气氛忽然变得很诡异,阳固与李虎突然变得惺惺相惜,紫鹃忽然中断了演奏,定定地看着子萱不作言语,子萱成了四人中唯一能保持微笑的人。
因为子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所以他不会苛求,不会惊诧,他只想一步步完成自己所想做的每一件事。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紫鹃妹妹,我只是去种田而已,又不是下地狱,你紧张什么?”
被子萱一说,紫鹃俏脸霎时通红,心中还隐约有些不安,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多想了,还是子萱说的话,让她难以心安。
看着诗会的气氛,因为自己被破坏殆尽,子萱尴尬地笑了笑,朝众人一拱手,朗声道:“酒到别时方恨少,莫惧前程路迢迢。若问此情何时尽,但愿年年似今朝。诸位见谅,子萱告辞了!”
说完,也不管众人的惊诧,紫鹃的挽留,便踏上了回府的路。
紫鹃看着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似乎没有一丝留恋,心中怅然若失,嘀咕道:“不知何时能再见,你就这么走了吗?”
可惜她的话该早说一点,现在子萱已经听不到了。
回到府上两日内,子萱只顾四处话别,他其实还想见见贺拔家三兄弟,可是贺拔父子早已远去,看来只能待有缘再聚了。
宇文泰见子萱要走,也不挽留,像他这样刚猛的男儿,怎么会做小儿女态,哈哈一笑,送了子萱一把匕首,便将千言万语,和着酒一同吞进了肚里。
紫鹃似乎自诗会一别,也未等到子萱的告别,也未主动去找子萱话别,就在伏月楼上,子萱第一次来见她时,藏身的香阁中,呆呆坐着。
如风似有不忍,见到子萱时神情颇为不舍,子萱明问再三,才得知如风竟然是伤心少了个喂招的对手,让子萱哭笑不得。
琅都、费南陀会同一众护院,虽与子萱相处尚短,但子萱性子颇和众人胃口,凑了些盘缠给子萱,子萱也未推却。
只有如双,便似有流不完的眼泪一般,将一对眸子生生哭成了胡桃,让子萱手足失措。
他其实不知该如何与如双道别,若直说我这是去赚给你的聘礼,怕有些唐突,若是什么也不说,又怕如双伤心,若暧昧暗示,又恐如双有所误会。
想了许久,子萱只说了一句话。
“两年时间,等我回来。”
两年时间到底够不够子萱做出一番成绩,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是两年之后,就是如双成年的年纪,只要不是中途有甚变化,子萱相信,如双到时就该选婿了。
最后,子萱回到了一众汉奴中间,这里边的每一个人,他都记在心里面了,只是他现在能力有限,否则一定要带着所有人一起走而已。
可是现在,他能给大家的,只有一句听起来有些玄虚的话。
“大家撑住,五年之后,就会有逃出生天的机会,在那之前,安心等待,彼时我将带你们冲出火坑!”
对于子萱的话,或许有人奉为神明,或许有人嗤之以鼻,但是他不在乎,因为他的承诺,只给那些愿意相信自己的曾经的难兄难弟,至于其他人,看他们造化吧!
第三日,正是十月初一,子萱从此就要踏上完全不同的人生,站在府门口,拿着族长特意交代要送给尔朱荣的信件,子萱有点儿兴奋,也有点儿茫然。
屠孤山阴,这是他得到的分田所在的地方,也是独孤部族发源地,距离云中城将近有三百多里,看了看身后聚在一起为他送行的人,苦笑一声。
“各位朋友,子萱告辞了,诸位保重!”
说完对着库者深深一稽,颤声道:“多谢族长大恩,族长给子萱的一切,子萱都将铭记在心,须臾不敢或忘,日后但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库者其实并不希望子萱将自己的前途,埋在土里,粟种种到地里,能长出粟谷,可是人一旦扔到地里,那不是被消磨了志气,就是已经失去了生命。
可是子萱偏就选择了这条路,他又有什么可说的呢?此时唯有宽慰子萱道:“若觉得耕农生活无趣,回来找我!”
其实,来送别的人里,只有一人是相当高兴的,那便是如愿。
如愿自小,就被这个长得跟自己极为相似的汉奴弄得极其狼狈,可若让他取人性命,如愿又不大有那个胆量。
如今,既不用杀人,也不用费力,汉奴自己走了,他当然满心欢喜,心道只需些许时日,人们就会渐渐淡忘这个汉奴,再不会有人拿我与他做比了!
子萱当然看到了如愿的笑容,也能明白他心中此刻的想法,但是他不计较,他笑便由他笑去吧,自己要大展拳脚了!
想着,也不做停留,转身就走,边走还边仰天长笑,惹得路人侧目。
忽然一道人影闪过,子萱一惊,脑海中方才闪过那道人影的轮廓,慢慢在他心中勾勒出来,子萱一惊,回头看时,却已不见那人踪影。
暗道奇怪,摇摇头不明所以,便即走了。
而此时,如愿落在最后进府,进府前看了一眼那道身影,奸笑扯上脸颊。
片刻后!
“高泽,怎么会是你来了?”
“我家公子让我问你,事情可否办妥,莫要让我们又徒耗人力!”
“你让他放心吧,还有,以后别学你们公子那副讨厌的口气,我听着烦!”
高泽却并不作答,意味深长地看着如愿,微微一笑,便告辞出府了。
子萱行至半路,遥望伏月楼方向,发现竟然并无一人,心中若有所失,但也不多计较,来到勿忘楼下,看着还未补齐的雨檐,微微笑了起来。
不知道那个尔朱敏莹是不是还那么刁蛮,可曾在别家酒楼与人打架呢?
一路行来,子萱东张西望,似乎想将整个云中城,都刻在脑海里,但终究还是未能达成。
出了云中城城门,回头再看,只剩自己一人,孤单的感觉忽然来袭。
“难道孤单就是自由的味道吗?那这味道也不怎么样!”
嘀咕完,子萱转身欲走,却听身侧传来一熟悉声音。
“你就这样走了吗?都不跟妹妹道别了?”
第三十章 遇袭()
子萱回过头来,见那粉纱小车正从城门中缓缓驶出,心中一动。
“紫鹃妹妹,我只是怕相见时难别更难,你我之间不该落了俗套,远远地望一眼,也就是了,为兄实在不堪更多离愁!”
子萱的话,让粉帐内的紫鹃没由来地一颤,是啊,相见时难别更难,世上又有什么比离别更让人心酸的呢?
小车停住,叶子拉着一匹骏马缓缓行至子萱面前道:“我家小姐怕路途遥远,特意备了快马留作公子代步,公子收下吧!”
子萱看着神骏的马儿鼻翼不断翕动喷出热气,马蹄不安地躁动,浑身肌肉颤了又颤,发出低低的嘶吼,仿佛也被这离愁弄得心神不宁。
笑笑抚了抚长鬃,翻身上马,双腿一夹,竟就去了,看的叶子一怔,回身瞅了瞅车帐,“姐姐,这小子就不说一句暖心的话儿吗?”
紫鹃其实也盼着子萱能说去贴心话再走,可是正如子萱所说,伤离别是儿女态,两人交浅情深,何须那么多的俗套?
想着将一双眸子盯在那飞扬的身影上,调转车头准备回伏月楼,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子萱爽朗的笑声。
“一扫心中别离苦,不负相识不负卿!”
紫鹃没由来心中一抖,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看着子萱离去的方向,视线也渐渐模糊。
前世的子萱,在无数次荒野求生中,也曾有过同样孤独的感觉,但是那个时候他知道无论自己怎样去飘,最终的终点,总是那个让他曾充满希望的家。
可如今的子萱,同样是面对着荒无人烟的旷野,却忽然感觉前途渺茫,无论走到哪里,都找不到自己的终点,一路黄沙漫漫,天地间唯余自己一人。
一路走走停停,子萱远没了初得自由的兴奋,意兴阑珊。
远远看到一株白杨,叶子已然落尽,有些外扭地靠在一处凸起的小丘上,随着慢慢变烈的寒风,摇摇摆摆。
子萱翻身下马,手掌摩挲着有些粗糙的树皮,回头望望,云中城竟早已不见踪影,将马栓好,靠在土丘一处凹陷,一屁股坐了下来。
马儿似乎走的乏了,卧在一旁懒洋洋吃着身边有些枯黄的干草,摇晃着脑袋,竟然昏昏欲睡了。
子萱起身想拿些干粮,忽听身侧嘶嘶作响,扭过头来一看,一条土黄色的草蛇,正吞吐着蛇信,直竖起头来,警惕地看着他。
子萱微微一笑,这个小东西他看的出来是无毒的,兼且个头不小,堪堪有三指粗细,正好来做晚餐。
随手捡起身边的一截枯枝,景致按住了七寸,对付这种没毒的小东西,用不了太过小心,一手猛掐,捏住了蛇头。
小蛇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堪危,晃动了两下便不再挣扎,只将尾巴紧紧缠在子萱手臂上,眼神中似乎还带了些临死的忧伤,让子萱看得一怔。
微微笑了笑,暗叹自己怎么变得如此敏感,蛇又哪会有什么眼神。
荒野求生中,限于求生二字,免不了杀戮,只为获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