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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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歌- 第2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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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弘回应了。

    他们的意识便如水流般淌过了他的心间,挟裹着他们的愿望、欲念,渴求与期盼,不过短短数息,他仿佛化为了他们,行走在了不属于他的思维当中,被那些知觉浸润着,感受着那些不属于他的喜怒哀乐。

    这是修行的必经之路,好比学习游泳的人,终究要下水,克服情绪洪流侵蚀的最佳途径,就是成为它们中的一部分。若要再进一步,将他人的念头一一转化为自己的,抱元守一……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一个声音,于他耳畔,清晰地响起了。

    ……师尊。

    公孙弘心中浮出了一个念头。

    ——“大道三千,上古大能修神,以聆听信众心声,收集信仰之力为根本,便要在这三千万念头之中,牢牢把持本我,以此壮大精神。”

    一袭红衣的男人走到了他身旁,说道。那只火凤就停在了他肩上,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般绚丽,照的那温润面庞明灭不定。

    可同时地,另一个小小的声音,于他另一侧响起:“……真的能够把持本我么?”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心音涌入,纷繁无序地,淹没了这个声音。求生的渴念,求死的欲|望,人人皆有意愿,强烈的,虚弱的,挣扎着,三千万的念头,就像三亿繁星,或许更多……数也数不清,它们彰显着生命的意志,结成了群,朝他汹汹而来,而他纵容着,就像纵容着自家的孩子……无法下手,只因他知道,只要他一个念头,这些小小的光团,幼弱的意识,便会遭遇灭顶之灾。

    一个光团,代表着一个共感者的灵魂。

    它们是……群意识,而他在群心中。

    “道为吾心,吾心即是道。”

    再一次地,他听见了自己久远之前说过的话语。

    坚毅而笃定。

    “靖远,可你确定……”

    身旁的红衣男人含笑望来,“这真的……还是你的心么?”

    恍惚间,眼前男人的脸孔就变了,变成了许天昭的冷漠面容,一抹烈火的艳色随之幻为了电蛇的紫魅,深邃眼底透出些许嘲谑,“你所听到的每一句心音,获取的每一份思绪……”

    从觉醒的一刻起,从接受他人共感的一瞬起……

    “当你将它们溶解了,成为了自己的……你可还能分辨,你所拥有的,究竟是谁的感知?你所执着的,究竟是谁的意念?……你如今所想的,可曾真的为你所想?”

    化作了一点、一点苍老的容颜,是他自己的面孔。

    唯有一双狭长黑瞳,古井无波。

    “……靖远,我的道从未存在过。”

    嘴唇一开一合,说出了宣烨的话语。

    ——原来如此。

    在这人生的最后一刻,公孙弘想道。

    原来我的道……

    也早已尽了。

    公元二零九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十四时四十五分,中国龙组第五任组长公孙弘羽化归真于隐峰藏云观,享年……

    不详。

第178章() 
当肖少华的车驶离沟崖景区,后方古刹的钟声沉沉响起。

    “铛——”

    “铛——”

    “铛——”

    一声接着一声,悠远深长,响彻了二十二峰。

    寺院道观一向讲究的是暮鼓晨钟,什么情况会在这种时候敲钟?

    肖少华不由回首去看,只听自己的秘书吴靖峰边开车边道:“瞧我这记性,原来今天是圣诞节,主任,节日快乐!”

    “……节日快乐。”

    肖少华想了想,回道:“今天不放假。”

    “哈哈哈~知道知道,”吴靖峰被逗得大笑,西方过节他们东方自然是不放假的,“不过今个儿购物网有打折,主任您可别再错过了。”

    秘书调侃的是他双十一那回闹的乌龙,肖少华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想他刚刚暴躁起来还险些一个电话打过去直接质问父母,这会儿总算冷静了,拿出手机给家里人发了条节日短信。

    他爹妈很快就回复了,一个又问他过年几号回,一个要他好好休息,多吃点。

    赵明轩那边自是没反应的,估计还忙着。肖少华跟着钟声望了会来时路,感到这可能是为了祈福佳节所敲的钟。然而敲钟贺圣诞?这可是道观,而非教堂。要过的节是耶稣生日,而非太上老君诞辰。

    总有些哪里说不出的古怪。

    肖少华没再细想。

    “四点十分工研院材料所三层会议室,讨论临iii相关事宜,五点于物理所地下一层开始共鸣介质拟合物边界态测试……”

    吴靖峰开着车,与他一项项报后续行程,肖少华听着听着,脑内灵光一闪,脸色立刻就变了。

    “小吴,还有多久到工研院?”

    肖少华打断了秘书的话。

    “……路上不堵,五十分钟没问题。”吴靖峰看了看导航屏上当前的交通路况,正要踩下油门,却听肖少华道:“马上掉头!我们回沟崖!”

    吴靖峰既得令,二话不说到最近路口来了个u型弯,肖少华眼前浮现公孙弘与上个月相较截然苍老的面容——

    “只怕是……公孙组长不行了。”

    果不其然,他们还未驶进景区大门就被门卫拦住了。门卫道:“不好意思了您,咱刚收到了通知,这会儿任何人都不让进了。”

    肖少华便让传达室给他上头电话,约五六分钟,那边来人请他去接听。肖少华拿起听筒,还未说一个字,一个冰冷冷的女音截住了他接下来所有话语:

    “肖主任,家师仙逝。即刻起此地已进入封山期,若有任何话,烦请开春后再叙。”

    她话落,“咔嚓”一声,那端已断线。

    肖少华握着话筒,静立了半晌,方将之挂上,步出了传达室。吴靖峰一如既往侯在外头等着他下一步指示。“小吴,我们……走吧。”肖少华往车停的地方走,面沉如水,“去开会。”

    什么都不必讲了,那个声音……对方是白湄。

    远山,一声声的钟声,沉沉捶击着他的耳膜,重重敲在了他心上。钟声除了祈福,还可以报丧。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十几分钟前才说过话的人,短短一会儿,说没了就没了。

    ——“道,是你脚下的路,是你头顶的繁星……它可以是任何事物,抑或什么都不是。取决于你。你是谁,你的心。”

    “去吧……好好地,继续走你自己的道。”

    耳旁再次响起了公孙弘方才说过的话,现在想来,倒不一定是对方在忽悠他,或许真的是肺腑之语。可这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公孙弘到底想表达什么?

    肖少华拉开车门的手顿住了。

    “主任?”

    已上了驾驶座的吴靖峰提醒他。

    肖少华望向隐峰的方向,茫茫冬雾遮翳了山仞层峦,一缕阳光似照非照,漏过了云影,将藏有道观庙宇的二十二峰连绵得犹若天边的海市蜃楼。

    恍惚地,他又想起了那位西方哲学家康德的名言,不过人说的是德语,翻译过来大约为:这世上有两样事物令我敬畏终生,它便是我头顶上灿烂的星空,和我心中的道德律令。

    肖少华自认是个不擅哲思的人,老子的《道德经》也好,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也罢,在向来只专注科研的他看来,就如同天边的缈云,遥不可触的海市蜃楼,是属于文科生的领地,书里的太多内容予他太虚,每一个都认识的字,串起来便成了不知所云。

    可在这片刻,他确实感觉到了东西方哲学,内核之中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通之处。

    人心……究竟是什么?

    又有什么……在连接着人心?

    朝着隐峰道观的方向,肖少华深深地,久久地鞠了一躬。

    新疆,图开沙漠。

    指挥车上,风捎着黄沙哧哧扑打着车窗。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赵明轩面前的三大块屏幕实时跳动着目标区域内所有监测点位的数据,从大气到土壤,从地上到地下,这一次人数有限,所以采用分时划区的方式搜救,目前已经推进到第四个区了,也就是沙漠的腹地。

    “a1至6过去一小时无明显状况。”

    “a7至8无明显状况。”

    “b1、34十五时三十五分至五十分,地下水位小幅度上涨。”

    “监察,b2风太大!搭篷的支架断了两根,现已用备用支架牢固,但情况不稳,请求下一步指示。”

    在接听报告同时,他手边电话也在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

    当前区域风力显示为五,支架的强度他知道,应是局部风力不匀所致。赵明轩拿起对讲机,“b2原地待命。”

    “是!”对方应道。

    赵明轩随手戴上护目镜,推开了车门。

    一蓬黄沙随风扇来,在护目镜上留下了细痕。映入眼帘的天际如同浸了水的白纸,与腻黄的沙丘凝为了一体。

    b2在九点钟方位,赵明轩一行经过了土壤检测组的车,苏嘉文等人正采样回来,纷纷跟他打招呼:“赵监察。”

    淳于彦抱着他记事的大皮本也在其中。

    “情况如何?”赵明轩问。

    苏嘉文道:“一路顺利。接下来就看初步检测结果了,若无异样,晚上我会再做一次实验。”

    赵明轩点了点头,“有劳了。”正要走,淳于彦从后追上,“赵监察,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他一不小心撞到了张涛,忙跟人道歉,“不好意思啊,张哥。”

    张涛哪里会跟他计较,笑着将人扶住:“没事、没事。”

    赵明轩意味不明的一眼扫来,看得张涛凉飕飕,方落到了淳于彦身上,说了四个字,“暂时没有。”

    淳于彦眼睛一亮,“那就是待会儿说不定有啰!”

    赵明轩压了压军帽继续走,张涛紧随其后,见他虽没答话,嘴角衔着抹若有似无的笑。

    b2的扎篷处很快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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