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斯张了张嘴还想再辩解一下,或者至少对他这种命令自己干这干那的方式表示抗议,但阵阵热风吹得她无精打采的,让她想不起来该说些什么。她突然觉得附和他会使事情容易一些,至少暂时是这样。做出这个决定后,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胆小鬼,但是她又自己安慰自己说等把这个大包弄出来之后,自己一定要休息一会儿——现在他们俩都需要休息。
乔治又后退了几英尺,把一只穿着工作靴的脚顶在他们后面的一块嵌入沙滩的大石头上。菲斯拼命地拉着行李包的另一个提手,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赤裸的脚,猛地看到那个摇摇晃晃的大石块表面有个东西在移动。
“小心!”她叫了一声,扔下包带,靠了过去。一只带有浓密白斑点的又小又胖的黑蜘蛛正急匆匆地从石头上爬过。她在蜘蛛研究领域并不是专家,但是她觉得这只蜘蛛看起来很可能是属于跳蛛类。
你好,小朋友,她心里说道。每当房间里发现蜘蛛的时候,盖丽总是用这种方式和他们打招呼。菲斯忍不住开始计算两只这种蜘蛛几年下来可以生出多少只小蜘蛛。
“嘿?”乔治往地上扫了一眼,也发现了那只蜘蛛。他皱了皱眉头,“到一边去,甜心。”他对菲斯说:“我来处理这个东西……”
他抬起了一只脚。菲斯猛吸了一口气,急忙抓住他的手臂,摇摇晃晃地拉着他,把它向后拉了一步,远离了那块岩石。“不要!”她说:“不要弄死它。他只是在忙自己的事情,又没伤害到我们。”
“现在虽然没伤害我们,但保不准以后不会。”乔治微微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这次我来澳大利亚旅行唯一学到的一件事,就是在这个地方什么东西都是有毒的。在它好好照顾你之前,你最好先好好照顾它。”
菲斯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他就又抬起脚向那只蜘蛛踩去,把它踩扁在石头上。当他收回脚,岩石表面只留下一块黑色的污迹。
菲斯目瞪口呆,惊骇地看着蜘蛛的尸体,说不出话来。她看到蜘蛛的内脏流了出来,留下点点污迹,猛一看上去就像是一池血渗进了白色的地毯……
她眨了眨眼,不愿去看这一幕,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愤怒、厌恶、悲痛、无助和内疚,种种情绪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如果她没有说起这个小生灵,乔治可能就不会注意到它。它就会一直活下去,而不会因她而死。如果时间能够倒转,一切可以重头再来,她绝对不会做这种傻事。但是已经不可能了。她很明白这一点,这让她突然觉得血液像凝固了一般,心也沉了下来。
“好了,回去干活吧。”乔治拍了拍手,又回去继续拖他的旅行袋了。“现在,过来拉一下好吗,甜心?”
菲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她转过身,沿着沙滩跑了下去。她泪眼模糊,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她觉得自己很傻,她光着脚踩在金属碎片上,还在冒烟的飞机残块把她绊倒在地上。但是在自己彻底崩溃之前,她必须赶快离开。
“嗨!”乔治觉得莫名其妙,在她身后叫道:“你要去哪?”
她没有回答也没停下。她只是不停地奔跑,她跑过几块机身残骸,又跑过至少十几个人,这才停下来。她害怕乔治会跟过来,又转脸向后望去。过了几分钟之,她还没有看见他的身影,菲斯这才开始放松下来。
那一刻已经过去了,她开始觉得自己有点愚蠢。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过激的反应?不错,乔治的行为是很欠考虑,也很暴力,而且他的那一脚完全是多余的,类似的事件常常困扰着她。看到他杀死那只蜘蛛,她会感到心烦意乱或者愤怒,这也是很正常的——但是自己也不应该就这样跑开。
“唷!”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你是菲斯,是吗?嗨,你没事吧?你的眼睛红通通的。”
她转过头看见赫尔利正站在那注视着她。“不,不好意思,”她一边说,一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不愿让他看见自己在哭泣,但这似乎是徒劳。“我很好,只是……”
她的声音不由地越来越小,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辩解。但是赫尔利还是给了她一个同情的微笑。
“你不用告诉我,老兄,”他说:“我们现在都有一些不正常,你知道吗?但是现在——在你晕倒或觉得其他地方不舒服之前,你最好喝些水。”他递给她一瓶纯净水。
这时,她才注意到他粗胖的臂弯里堆满了瓶瓶罐罐。她呆呆地看着他递出的那瓶水,过了一会,她的头脑似乎才慢慢清醒过来。
他把瓶子在她脸前晃了晃。“那就好,”他说:“知道吗,我在那边找到的。”他急忙扭过头去指向最大的那块机身残骸,他的卷发飞了起来。
“谢谢。”菲斯接过水,用颤抖的手指拧开瓶盖,长长地喝了一口。当水接触到喉咙时,她才发觉自己是多么干渴。喝完水后,她的脑子几乎立刻就清醒了,她感觉好点了。“我真的很需要这瓶水,”她对赫尔利感激地说道,并想把喝剩下的那半瓶水递给他。
“留着吧,”他摆摆手说。
“谢谢。”现在她的大脑又可以正常工作了,她决定应该发挥自己的作用了——这次是真的。虽然现在好像听不到飞机刚坠毁时的那些尖叫声和抓狂的求救声,但是她知道还有许多人需要帮助。“嗯,你知道医生在哪吗?”她问道。
“你是说杰克那个家伙吗?”赫尔利耸了耸肩说:“不知道,已经好一会没见到他了。你为什么问他,你是感觉有些不舒服吗?”
“不是,没什么不舒服。我只是想去看看他需不需要帮忙。”菲斯虽然不是医疗方面的从业者,但她觉得自己作为一名科学家可能也会有些用。
“哦,那好。希望你够走运,可以找到他。我想问你还需要水吗?”赫尔利说完,又摇摇晃晃地抱着那堆瓶瓶罐罐,走来走去了。
菲斯也往前走,绕着那些大块的飞机残骸去找医生。到处都没有他的踪影,尽管如此她还是走到其他一些生还者身边,看了看。有一块残骸的阴影下躺着一个男人,他的一条腿裂开了一条大口子,不停地流着血。有人用领带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为他止血,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给他用瓶子喂水,那瓶水好像是赫尔利拿着到处走的那种瓶子。附近有一个中年妇女坐在沙滩上,手里抓着一条项链,凝视着海面,轻轻地摇晃着,还不时嗡嗡地对自己说着什么。菲斯认得这个妇女,飞机坠毁后,杰克曾对她实施抢救,并使她恢复了过来。菲斯很高兴杰克成功地救活了她,菲斯试探着对她微笑,但那个女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菲斯又往前走了一段,看见有些人受了伤,有些人正拼命地从还在冒着浓烟的飞机残骸里挖着什么,还有些人却恍恍惚惚地四处游走……
菲斯觉得越来越无助,她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一个小男孩手里似乎拿着狗项圈,她盯着他看了一会,这时一个皮肤黝黑的中东地区的男子向她走来。
“打扰一下,小姐,”他问道。他的问话虽然很有礼貌,但却带有命令的口吻。
她一脸狐疑地注视着他,不知道他的意思。“怎么了?”
“我正努力组织一些人帮忙在沙滩上点起信号火,男士告诉她说。“为了让救援队发现我们,火需要很大,所以我们需要木材——很多木材。一切能够燃烧的东西——树叶、细枝、晒干了的海草……”
“哦,好的。” 菲斯对他勉强笑了笑,说:“这件事我能做。”
“那太好了。”那个男人兴奋地点了点头。“你到那边去,把你能找到的东西都拿过来吧。”他指了指附近的一个地方,然后转身走了。那个人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脸补充道:“我的名字叫塞伊德。”
“我叫菲斯。很高兴认识你,”菲斯说完,觉得自己有些无聊,因为她看见塞伊德已经大步走开了,根本没听见自己说的话。她耸了耸肩,环顾了一下四周。附近似乎没什么能拿来生火的东西,于是她向树丛走去,希望做一些有用的事好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迷失》 濒临灭绝的物种(8)
当太阳西沉,到达地平线的时候,菲斯、塞伊德以及他所召集的那些流浪的人点燃了捡来的树枝、漂流木、干枯的棕榈叶。飞机残骸的火光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星星点点的篝火。看着火苗从圆锥形的柴堆里蹿上来,菲斯伸展了一下她的胳膊和肩膀,因为整个下午都在进行体力劳动,胳臂和肩背剧烈疼痛。站在这儿休息,享受火的温暖,菲斯感觉好极了。当太阳下山之后,空气变得寒冷起来,一阵凉快的海风轻轻拂过她那晒黑的脸庞,撩起她鬓角的细发。
菲斯突然觉得大腿上一阵疼痛的抽动,她往下看了一下。自从上岸之后她一直很忙,她差点忘了自己的大腿上还有一道伤口。但是现在她真切地感觉到了疼痛,她知道是腿肚上传来的疼痛是由于刺伤的伤口发炎所致。
她坐在沙土上,伸出大腿放在面前。她的连袜裤自从被撕裂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裂开的,露出她的肌肤。她向前倾了倾身子,借着暗淡的光线斜着眼睛检查伤口。她估计伤口早已停止了流血,正在长疮痂。然后,她看到伤口上覆盖着一层污垢和尘土。她本想用手指触碰一下伤口,但她意识到这样做并没多大好处——因为她的手很脏。
她站起身来,向海边走去。当她猛烈拍打海浪时,海水刺痛她每一个伤口,并刮擦着她的大腿,但她咬紧牙关,忍受这附加的疼痛。她弯下腰,努力把手洗干净,并用干净的衣角擦拭掉伤口上的污垢,这么一来,伤口又开始流血了。不过,当她趟着海水回到干燥的沙滩上的时候感觉好多了。
当她离开水面的时候,她看到杰克正在不远处的沙滩上。这时候,他还得为那么多受伤很严重的人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