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静淞刚皱起眉,就又听他说:“据说是去芗阳办事时遇到的那个女人。九哥救了她,然后就一见钟情了,隔三差五地就往人府上跑。这位娘子家里或许不想与皇家牵扯什么关系,就没理会。哪知,今天九哥直接发疯,当着父皇的面提了。”
秋静淞觉得不可思议,“他有事没事,就跟父皇说这个?”
“皇兄你还不知道新王妃是谁啊?”季盈一想,记起自己倒是真的忘了说,他忙道:“就是刚获得棋士选拔赛的那个魁首,叫翟纯。皇兄,你见过她吧?”
秋静淞伸出去端茶的手一抖,差点把东西给摔了,“是谁?翟纯?”
季盈点头,回忆着别人跟他说这桩消息时的话:“嗯,九皇兄就是正好碰到她去谢恩,就发疯了。父皇后来把她家里人宣进宫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后来就宣旨赐婚了。本来九皇兄只有爵位,并无封号,因为这桩事,父皇还特意给他赐号为【睿】,以后他就是睿郡王了。”
“求仁得仁,那九皇兄现在倒是开心了。”秋静淞一想,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心里乱糟糟的连水也不想喝,索性又把杯子撂了回去。
与之不同的是,尘埃落定之后,崔婉却很平静。
她扶着翟光下车,一如往常。
进了屋,沉默了一路的翟光才与她说话:“睿王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崔婉笑了笑,说:“好像是的。”
翟光又说:“我以前曾经问过你,有没有心仪的人。”
崔婉摇头,与那时说了同样的话:“往事都如过往云烟。”
翟光却叹了口气。
他握住崔婉的手腕说:“他那么喜欢你,又得之不易,日后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的。”
崔婉看着脸上又多了许多皱纹的翟光,心里没来由的一酸,“舅公,您是在给孩儿铺后路吗?”
“翟纯虽然只有二十二,但是你却已经二十五了,成亲的年纪早就到了。”翟光拍了拍她的手:“而且,翟家你日后是靠不了了,我虽然相信你以后能凭自己的本事自立,但是在那之前,你总归要有个依靠。你懂我的心意吗?同我说实话,你那时候,又是因为什么没有拒绝呢?”
崔婉吸了口气,笑着说:“因为孩儿相信舅公。”
但其实崔婉是想着,若是翟光手里出了一位王妃,家里应该会很快热闹起来吧。翟光他是国手,他曾经是棋圣,他的家里,怎么可以那么冷清呢?全是因为自己,翟家的亲戚才全然不来家中走动。
崔婉不要这样。
翟光于她有再造之恩,她希望老人家至少有一个安稳的晚年。
而且季泉都求到那个份上了……
崔婉心中早已两难。
她扶着翟光去房里休息,刚坐了没多长时间,殿中省就来了。
如今是十一月中旬,因为选下去半年都没有什么好日子,皇帝今日便直接给她定了十二月十九的黄道吉日为婚期。
因此,婚礼的一切都要赶起来。
她为了这桩事,连去棋院都没有时间了。
最近家里也来了好些人,等着她招待。
崔婉是硬着头皮把这些条理顺清的。
好不容易能喘口气了,她又得进宫去拜见皇后。
出宫时,崔婉遇到了杜沣。
两人在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都愣住了。
时隔多年未见,如今已非当时人。
151。时隔多年()
杜沣与崔婉坐在一间茶楼的厢房中。
二人迟迟未曾有过交谈。
知道杜沣忍不住心中的悸动; 伸手去断茶杯,发现碗盏中的茶水都凉了时; 他才忍不住去看崔婉。
她低着头; 坐在背光处,杜沣都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
“是……翟光把你救出来的吗?”
万事开头难; 只要开了口; 就算语不成句; 杜沣也敢说下去。
他甚至还自嘲般地笑笑; “看我,都傻了; 明知故问。”
“杜郎……”崔婉开口后已觉不对; 又连忙改口,“杜大人。”
哪知杜沣没有撑住; 直接悲泣出声:“你怪我吗?我跟你有婚约; 可是我没等你……”
“不; 我怎会怪你?”崔婉着急地站起来; 泪水早已默默地流了不知多少; “我; 我前些天听到二郎成亲; 又知道你已经娶亲,还即将要有孩子; 我是真心实意地为你高兴。”
杜沣摇摇头; 吸了口气; 又没忍住咳了两声:“婉娘; 我想等你,我一开始甚至想等你一辈子,可是我是杜家的长子,我不能太自私拖累弟弟一辈子……”
“我明白,我明白的,若是无辜拖累二郎,我也不会安心的。”崔婉犹豫了好几回,还是伸手过去拍着杜沣的背给他顺气,“杜郎,你怎么了?咳得这么厉害,可是着了风寒?”
杜沣摇了摇头,他本来胸口疼,如今一抬头看见崔婉在身边,他却碰都碰不得,心口反而更疼,他如今就像入了魔障,“是不是我再多等你半年,你就不会嫁给睿王了?”
“那日是皇上开了口……”崔婉心里也梗着一口气,但它看着杜沣实在难过,便宽慰他说:“我早就到了年纪,又从娼门里走了一遭,如今脱险,嫁谁不是嫁呢?杜郎,你莫难受了,我就算嫁了人,我也还是我啊。”
“可你知道,你家里出事时……”话说到一半,杜沣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崔婉连忙去炉上给他倒来一杯热茶,“我知道是前一任恭王世子主案,同行的还有一位皇子。因为此事太过敏感,我问过一些人,可没有一个人肯说,我至今不清楚他是谁。说来那主案的世子,好像是听说他年前就没了。”
“我……”杜沣的话,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崔婉把茶放到他的手里,看着他问道:“杜郎,那位皇子是哪个,你能否告诉我?”
杜沣怎么好与她说?他偏过头,说起其他,“你想过为家里的事翻案没有?”
“父亲说,翻不得。”
“如何翻不得?”
崔婉摇头,她回忆起被押走前父母对她姊妹俩最后一次叮嘱,忍住心中的悲戚,含笑道:“父亲那时没有细说,可是现在过去这么久,我反而明白过来了,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翟家是寒门,若想升到贵族,只能再出一位棋圣。但其实家族升阶远远不止这一条路,崔家走的就是另外一条——依附于秋家的主家卢氏。成为赵国五大世家主家卢氏的属臣后,自然也就成了士族。”她说着,竖起两指,用下围棋的手势在桌上虚点一下,“围棋中,向来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之说。为了最后能赢棋,放弃部分棋子而守住大多棋子是常有的事。因为是用如此方法升阶,除了卢氏之外并无其他仰仗,崔家就被理所当然的放弃了。皇上到底与卢尚书发生了什么事,至今无人得知,但有些事,是能用眼睛看到的。他对卢家下手,事后却又追封,恩赏;对崔家下手,却一手把崔家拍进了泥里……想想也知道,卢氏是秋家主家,其背后的力量之大,连君王都只能低头。可崔家算什么呢?只不过是个依附卢氏的家族,拖去那层外衣,还是一个寒门。这样子的人家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当时陛下牵扯崔家,怕不是因为我与静儿交往亲密,想从中知道其下落,反而是为了虚晃一招,事后为了方便把所有罪责安到崔家头上。当年的事,放到如今早就说不清楚了。总归,崔家是弃子,这件事连如今的秋尚书都是默认了的。一个帝王,无缘无故迁怒于人,是昏君所为。陛下不愿意承担这个称呼,大臣们也不愿意自己成为昏君的下臣,所以崔家又是被整个赵国朝堂放弃的弃子!若崔家翻案,与其牵扯的卢尚书一案势必会翻出……杀人者有罪,下令者有罪,协同者有罪,整个朝堂的人都有罪!我若是想犯案,怕是上表的折子还没送出去,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崔婉说的没错,这件事的背后人是皇帝,谁又有力量去逼一个皇帝认罪呢?从古今来,就没有君王给臣子赔罪偿命的事发生过。
杜沣心里清楚得很,只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他决定用那种不光明的手段杀掉董荞给崔家报仇时,就已经明白过了。
朝堂上理不清的龌龊事太多了,崔家只是万中之一。
能够活下来就很好了。崔婉能从泥潭中出来,还能凭自己的本事在朝中有了官职,这对那些人就已经算是反击了。
“你以前虽然很少出门,但一些宴会你是出席过的,那些以前见过你的人若是还在京中,定会认出你来。”
“我不怕。”这件事是唯一一件让崔婉痛快的地方了,“我不能为家里申冤,难道他们敢再提崔家,找整个上三门的霉头吗?”
“你心里有数就好。”已经发生了的事只能接受。季泉既然向崔婉求婚,怕是也没有认出她来,倒也不用担心会有别人在他面前胡说。陷入自己魇症中的杜沣胸口一抽,又咳嗽了起来,“崔家当年的宅子扩建后成了睿王的王府,你如今嫁给他,倒真的比我与你有缘。”
孽缘也算是缘啊。
“不过是造化弄人。”心里到底意难平。思起伤心事,崔婉伸手捂住脸。
因为是为了卢氏,所以崔家人甘愿背着冤屈去死,去活。死去的人什么都不用想,活着的人却在每日每日的煎熬中。
“卢尚书没了,夫人也过世了。只剩下静儿和景弥少爷……”
杜沣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他心知若是崔婉真成了睿王妃,日后肯定会有许多机会见到十二皇子。为了以防她露馅,他还是准备将这件事告诉她:“你见过十二皇子吗?”
“见过。”崔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问这个,还是好好地答:“不过因为身份有别,我从来没敢抬头看过他。”
“对殿下是该持敬畏之心。”杜沣日常也没有去直视过这位皇子。他心里想了想,想好了才说:“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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