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女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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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女儿行-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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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抬眼,怯怯地看了看那边的两个人:“所以今天我看到那边的两位爷从洛阳府里出来,说要找找……你的晦气,我就跟了来。天可怜见,我终于找到你了!”
说完,他快乐地吸了一口气,这时才有工夫把他日思夜想的韩大哥仔细地打量两眼,一看之后,面上就露惊诧,简直是大惊地道:“韩大哥,你瘦了!怎么才几天就瘦成这样了?”
韩锷的脸上确实也黄黄瘦瘦。他人本就不见丰匀,这时瘦得更是有些露骨了。只见一张脸上的轮廓越见清晰,但为酒意疲态盖着,只见潦倒萎顿。只听那边的两个骑客已有一人大声笑道:“没想咱们来了半天还没说到正题,倒被这孩子一语道破了。不错,姓韩的,我们都是洛阳王手下,在下姓祝,旁边这位大哥姓张。咱们就是看不惯你小子有什么本事,空负声名,连我们王爷都打算卑词厚礼以为延请。你小子……”
他愈说愈怒,已腾地一下站起,一脚踏在适才坐着的凳子上:“当真当得起吗?”

韩锷却没看向他,听到小计的话也只苦苦一笑,没说什么。
于小计却象替他担起心来:“大哥,你喝酒了?怎么还象醉着?”
他懊恼地一垂头:“也许我不该来找你的。大哥,我知道,你烦心的事本就够多了。你是不是几天也没正经吃饭了?一会儿,他们就肯定要追来了,你还有力气打架吗?要不,我先自己避开?”
韩锷微微一笑,捋了捋他的头发:“也不用一定要打架的……大哥烦心的事再多,但小计的事又怎么会不管呢?”
于小计一脸信任地望着他,伸手摸了摸韩锷的肩膀,却只觉瘦得都硌手。他一探手,孩子气地向韩锷肚皮摸去,触手处果然瘪瘪的。他这时也不好太过表示担心了,只轻声道:“不打架,那怎么办呢?”
只见韩锷拿起他的手,往那柱上一指:“你认得两个牌子上的字吗?”
“我白在这里喝了这些天的酒,今天才看到这几个字,原来这些天为我牛食马饮的还是数百年来载誉江湖的‘捉奸酒’。这酒说起来年头可长了,据说还是北魏年间,有一个酿酒的人名叫刘白堕。当年他酿的酒,用酒瓮盛了,六月天放在太阳下暴晒十多日,也不会变酸变坏。喝了的人心中脑中,只有酒意,十天半月都不会醒。那时有个南青州的御使叫毛鸿宾的就带了这酒去敬见蕃王,路上遇到一群强盗,那却是苗岭中有名的强匪‘果下马’一派。那些人把他给劫了,根本没把他当回事,见到他带的有好酒,都是大碗喝酒大秤分金的江湖人物,当即就开坛痛饮。没想一个个喝了后虽心怀大畅,却也大醉,手脚酸软无力,全都给那毛鸿宾就势逮了个全。那以后,江湖上就有一句‘不畏张弓拨刀,唯恐白堕春醪’的话传诵开来了,直传了几百年——没想他还有后人,这酒也并没失传,倒被我无意中碰到了。所以我说,要杀你的人来了,咱们不用打架,拿酒淹死他好了。”
他讲了这么大一段故事,原是要逗小计开心。于小计果然听得抓耳挠腮,只觉有趣。连那边的洛阳王府护卫祝、张两个都听住了。
窗外忽响起了叱喝之声,只听一人尖尖的声音道:“不错,那小孩儿看脚印正是逃到这店子里来了。”



第二章:黄金不多交不深



于小计脸色一变,身子已微微发颤起来。那边洛阳王府里的护卫祝、张二位却大生看热闹之心,重又端身坐下,看韩锷怎么应付。只听外面一声唿哨就跃进了三个人。他们没掀帘子,是直接从帘子外闯进来的。只见帘子猛地一抖,三人都是一身油布衣靠,上面细细地滚着些雨珠。他们贸然闯入,只觉一逢湿意就被他三人带着裹挟了进来,清清冷冷,倒让人心神一爽。于小计小脸上全是紧张,抓紧了韩锷的衣服道:“韩大哥,肯定就是他们杀了曲小儿,我认得他们。可怜曲小儿没有爹,只有一个守寡的妈妈独自带他。她最疼他的了,那么苦还给他念书,以后她还指望些什么呢?”
韩锷本还脸色平静,只扫了那三个人一眼,就没再看。这时听到他下半句,忽有一根眉毛让人难觉察地极快地一挑。那一挑之下,只见他眉梢就现出一片锋棱之意,可一闪即不见。那三人为追杀于小计一个孩子却屡屡落空失手,正是烦燥已极,这时见了小计面上青记,其中一个嘿嘿笑道:“脸上有记,不会错了。老大,这小兔崽子这些天闹得哥们儿好烦,让我宰了他吧?”
那老大似沉稳些,定定道:“别急,座中还有人,好象还是道上的朋友,咱们要招呼一声先。”
他看的却是祝、张二位。那二人确实让人一眼之下就觉得不是好相与的。姓祝的还没开口,姓张的却已敞声大笑道:“相好的,你们要办什么事就快快办,我们可没什么路见不平、拨刀相助的兴致。只是要办得利落些,别走了眼。”他斜睇了韩锷一眼:“那小孩儿身边说不定还有个名驰宇内的大高手在呢,你们可别终朝打雁却被雁儿啄了眼。”
他语意里不乏调侃。那三人一眼已看出他与姓祝的俱是道上好手,这时转头疑惑地看了韩锷一眼,只见他衣衫鄙旧,一脸酒气,全身上下只见潦倒之味,只神情还镇定。那老大冷笑了一声:“有我兄弟出手,嘿嘿,龙门三怪的名头这些年可也不是白叫的,不相干的朋友就都别伤了和气吧。”
他这一句话也不过是略做交待。说着一挥手,那先开口的老三已得令一扑而上。他一出手居然是“虎爪手”,看来不只是要结果于小计的性命——分明对他颇有不忿,要拧得他小脖子上血肉模糊才感快意。
这世上总有嗜血之人,以蹂躏他人血肉以逞威权,以生快意。韩锷心头一叹,已生不悦,伸手把于小计一带,轻轻避过他这一爪。那人面色一变,“果然有道上的好朋友,通上名来。”
韩锷默然不答。那人重又合身而上,一双虎爪使得如同惊风暴雨,雷劈似地直向于小计身上招呼去。韩锷只一只左手轻轻捉着小计的腕,微微施力,把他连人带凳一拖,就已避过了那人凶险招数。那人怒火更炽,手里更是加紧地向于小计攻去,倒并不攻上韩锷,似是与韩锷叫上劲一般。转眼之间,他“勾、打、抹、抓”,二十七路虎爪手已将施尽,韩锷却动也没动,那边旁观的老大不由已变了脸色,忽向腰间一抽,已“咣啷”一声抽出一根铁索来,喝道:“二弟,三弟,亮家伙。当面的可是好朋友,看来不是好相与的。朋友,报上名来,为什么凭白伸手架我龙门三怪的梁子?”
那老三听了他大哥的话,抽身一退,已从腰间掣出一根三节棍来。没说过话的另一人却向腰间一揽,抖出的却是一个流星锤。他们龙门三怪使的看来都是软兵刃,却软中带硬,好象是出自“九曲门”一派。
“九曲门”在黄河一带可是大大有名。韩锷看了他们掣出的兵器一眼,依旧不答话。那龙门三怪的老大似已对他颇生忌惮,只听他道:“是好朋友的话,就亮个字号,世上没有揭不开的梁子。也许朋友还和托我们办事的主儿有些渊源,大家伤了和气可不好看。”
说着,他向后一望,似乎背后还有什么人。
韩锷眉头一挑,因为听他说到“渊源”这两个字——这世上,他们这些仗着有“渊源”的人欺压没“渊源”的可也不少了——当我之面,还来这一套!他一双单眼皮的眼猛地一睁,那三人还是头一次见到他满脸酒意之下,清光一爆。只听韩锷道:“我没名头。”
“那你凭什么出头?”龙门老三已愤然问道。这是一个以势相争的年头,没有名头的人不配出头!
韩锷垂头想了想:“不为什么。他是我小弟。”
一抬眼:“这够了吧?”就是不是我小弟,我又岂能容你们屠戳童稚?
龙门老大却诧道:“于家小孩儿满门皆灭,什么时候又冒出个哥哥来?”
韩锷微微一哂:“刚才。”
说罢却觉衣襟下于小计的手猛地一紧,把自己的下摆狠狠地一抓,这一抓却让韩锷心头升起丝感动来。只见他微微一笑,转脸向于小计温颜道:“怎么,不情愿有这么个光喝酒不吃饭净饿着肚皮的哥哥呀?”
于小计一向灵牙利齿,这时嘴咂吧咂吧地却讲不出话来,只把一点热情在眼里拼命地迸着,小小的身子似乎装不下那巨大的快乐般。那边龙门三怪自觉被耍,脸色一变,已经出手。只听满店呼啸。铁索、流星锤、三节棍,俱为风声尖锐的兵器,在他们手里使来,更增不凡。
“九曲门”的软兵刃果然难缠!连那边祝张二人见到他们出手的声势,也不由面色一变,一带凳子,就向墙角略避了避。
韩锷不待敌人近前,就反手一拉于小计,连人带凳,攸地一转,已换到了桌子的另一边。他与敌人本还隔着一张桌子,这一下竟不是避敌,反是坐入了龙门三怪围攻的正中之处,但那三人的兵器也就此落空。只听韩锷低头冲于小计道:“他们果然杀了曲小儿?”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悲伤的味道,听起来淡淡的,但那淡淡的语调下的深处却又如此悲伤。于小计眼眶一红,狠狠地点了点头。韩锷却看向旁边凳子上的蓝布包裹,心中似在犹疑——他虽习武至今,但一惯是不惯于轻易出剑的。那龙门三怪的兵刃已兜头带脸地直向他和于小计头上脸上招呼来,韩锷或仰或俯,让过了好几招,口里喃喃道:“果然凶狠,出招俱是夺命,看来小计说得不会假了。”
那三人本在奇怪韩锷为什么还没还手,手里只管加紧,这时却忽听韩锷一叹道:“东山猛虎食人,西山猛虎不食人;南山猛虎食人,北山猛虎不食人”。他声音很低,但低沉得极为干硬,在一片刃风索响中攸然响起,却似盖住了满天的兵刃之声般。龙门三怪一愕,心中恼怒:他竟在骂自己是虎豹畜牲?手里招术加紧。龙门老大铁索一摆,竟从韩锷身后向前当头劈下,铁索的头儿勾头一转,已掠过韩锷头顶,直击他裆下,这一招有个名目,叫“绝子崖前猛回头”。那边祝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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