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都挥霍干净了,可索菲亚还是坚持保留公寓。
今天是索菲亚和阿曼达入住公寓的第三个星期,在她们的打理下,公寓已经入住了三位租客。一位是上了年纪的寡妇,收入不错;一位是公理会的牧师;一位是中年妇女,目前单身,在当地乡村图书馆工作。当露依莎老师住进来后,这里就有四位租客了。
只要能让租客住得舒服,索菲亚和妹妹以及外甥女弗劳拉过得简朴点也没什么。弗劳拉马上就满16岁了,花销不大。况且她是个懂事的女孩儿,从没有对两位姨妈提出过过分的要求。
就在索菲亚和阿曼达忙着打理货物的时候,弗劳拉回来了,她刚从杂货商那里买了茶叶和糖。她走进厨房,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她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大概是因为瘦弱的原因,所以显得十分严肃。
弗劳拉戴着哈利尔特姨妈留下的旧式女帽,有些老气。身上穿着同样老式的连衣裙,因为衣服肥大,显得她更加瘦弱。
“快把帽子摘了吧。”索菲亚对弗劳拉说,然后又转身问阿曼达,“你刚刚把西南卧室的水瓶灌满水了吗?”
阿曼达满脸通红:“还没有。”
“我一猜你就没有灌。做事总是这么糊里糊涂。”索菲亚说话一向尖酸。
“弗劳拉,你到哈利尔特姨奶奶的房间,把水瓶里灌满水。小心点,不要把水瓶弄碎了,也不要把水弄洒。”
“是西南那个房间?”弗劳拉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
“是啊,就是那个房间。还不快去!”索菲亚有点不耐烦。
弗劳拉上楼去,很快就抱着水瓶下来,到厨房接水。
“小心点。”索菲亚厉声说。
阿曼达看了弗劳拉一眼,猜想她有没有看到紫色的睡衣。
门外响起了轰隆声,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是客人来了。阿曼达,你去招待她,你看上去比较和蔼。我把蛋糕烤好后就来。你先带她去房间休息一下。”索菲亚说。
阿曼达去招待客人,索菲亚继续烘焙蛋糕。就在这个时候,弗劳拉又怀抱水瓶走进了厨房。
“你怎么又把水瓶拿下来了?”
“阿曼达姨妈让我再打一些水。”弗劳拉一脸不解。
“她不会这么快用了一瓶水吧?”
“水瓶里没水了。”
“一点都没有了?”
“是的,姨妈。”
“10分钟前你才打满水的啊。”
“是啊,姨妈。”
“你用那水了?”
“没有啊。”
“你把水洒了?”
“没有。”
“弗劳拉,你不能对我撒谎。你真的接满了水,可客人去的时候一滴水都没有?”
“我没有撒谎,索菲亚姨妈。”
“把水瓶拿来我看看。”索菲亚拿来水瓶,里面空空如也,甚至还有一层薄灰,“你看看这瓶子,根本不像盛过水的。你根本没有装水吧?你假装在装,其实水龙头没有对准瓶口,就为了逃避劳动。我为你的懒惰感到耻辱,而且你还对我撒了谎。”
弗劳拉眼含泪花,一脸的委屈:“我的确装满了水,你可以问阿曼达姨妈。”
“得了,还需要问谁吗?这水瓶里一点装过水的痕迹都没有。你看看,里面还有一层灰呢,再说了,只有10分钟,这里的水能去哪儿呢?不用解释了,你现在立马重新装满一瓶水,拿到楼上。如果有一滴水洒出来,你就准备接受惩罚吧。”
弗劳拉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抽抽搭搭着接满了水,然后摇摇晃晃上了楼。索菲亚不放心,跟在后面。
“别哭了,你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惭愧。你想想,史塔克小姐上楼了发现水瓶里一点水都没有,她会怎么看待我们的服务?你此刻再哭着上去,她更要多想了。”索菲亚的口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生硬了,她毕竟很疼爱这个外甥女。
到了西南卧室,史塔克小姐正跟阿曼达说话。索菲亚看着史塔克小姐,心想她真是又高又壮,气质文雅,举止大方,一看就是有教养、有学识的人。阿曼达看到索菲亚,连忙做了介绍,语气中透露着紧张。
“真高兴认识你,史塔克小姐,希望你能喜欢这间房。你看这里有宽大的衣柜,这可是公寓里最大最好的衣柜,你可以把衣服都放进去。”说到这儿,索菲亚突然不做声,她看到衣柜的门是开着的,里面还挂着一件紫色的睡衣。
“这是怎么回事?”索菲亚怒吼着,“怎么衣柜里还有衣服没收起来?不是让你把所有的衣服都收起来吗?”此时阿曼达已经冲出了房间。
“我想她有点不舒服吧?我看她看着那件衣服,脸色苍白。刚刚她就有点不舒服,你应该去看看她,我看她要晕过去了。”史塔克小姐说。
“不,她身体很好。”索菲亚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着急,赶忙出了房间。
索菲亚在自己和妹妹的房间里找到了阿曼达。阿曼达正倒在床上,大口喘气,好像要窒息的样子。
“阿曼达,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索菲亚急忙问。
“我头晕。”
索菲亚赶紧拿来一个装着樟脑粉的小瓶子,在阿曼达的额头上来回揉搓:“好点了吗?”阿曼达点点头。
“一定是你中午吃的绿苹果派有问题,”索菲亚顿了顿接着说,“真奇怪,我记得把哈利尔特姨妈的那件睡衣收好了。先不管了,你先休息吧,我去处理那件衣服。等会儿我再来看你,你好好躺一会儿,我让弗劳拉给你送杯茶。”索菲亚关切地说,随后她离开了房间。
可没过多久,她又回来了,用十分恼怒的口气说:“我是不是把那件紫色睡衣拿进来了?”她一边说一边四下寻找。
“我没看见。”
“我一定是拿进来了,它不在衣柜里,也不在那间房里。你没有骗我吧?”
“我一直在这儿躺着。”
“也对。我再去找找。”
索菲亚怒气冲冲地上了楼,然后又一脸茫然地回来了。“我已经把衣服放到阁楼了,跟姨妈的其他东西放在一起。真是奇怪,我怎么会忘记了呢?一定是被你急晕了。”索菲亚没有发现,阿曼达此时的表情已经扭曲,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我得下楼做蛋糕去了。”索菲亚转身离开,“你要是觉得哪儿不舒服,就用雨伞敲敲地板。”
“好的。”阿曼达看着索菲亚离开,她心里害怕极了,因为她知道衣服不是索菲亚放到阁楼上的,一定不是。
此时此刻,露依莎·史塔克小姐正在卧室里收拾行李。她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大件的都放到了衣柜里,小件的放到床头柜的抽屉里。收拾好,她朝着床头柜上的镜子看了一眼,突然觉得哪里有点别扭。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胸前原本有一个葡萄形状的胸针,是金边黑玛瑙的,她花了一个学期的津贴买的,可现在却变成了一个玻璃胸针,上面还有一团金色和黑色的头发,周围有一圈金边。她连忙取下胸针,可拿在手里后,那还是她的葡萄形黑玛瑙胸针。
“我一定是眼花了。”她一边说,一边又把胸针别回上衣。可当她再照镜子的时候,竟然发现它又变成压着一团头发的玻璃胸针。一阵恐惧感直接袭上她的脑中。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部已经扭曲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除了恐惧还是恐惧。她怀疑自己脑子出问题了,因为她的姨妈患有精神病,这可能是家族遗传病。她的恐惧中多了几分恼怒,她狠狠取下胸针,又重新别到上衣上,然后头也不回地下楼吃晚饭去了。
等她下楼的时候,其他三位租客已经都在楼下准备用餐了。在史塔克小姐看来,其他三位租客里,除了那个中年图书管理员有些轻佻之外,别人都很规矩。她之所以看不惯图书管理员,是因为管理员是他们中最年轻的一个,穿着打扮也非常时髦,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气息。而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图书管理员叫伊莉莎,是个喜欢讽刺别人的人。她看到史塔克后,先跟史塔克寒暄了一番,然后就问史塔克住在哪间房里。
“史塔克小姐,您住在哪间房?”
“我分不清方向。”史塔克态度冷淡。
“是不是西南角那个大房间?”
“是的。”
伊莉莎突然转头问阿曼达:“您的姨妈就是在那间房里去世的吧?”
阿曼达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哽住了,她看了看索菲亚,慢吞吞地说:“是的。”
“我一猜就是,那间房是这里最好的房间了。她一定是住在里面。你们都没有让别人在里面住过。一般来说,死过人的房间,是最后才让人入住的。史塔克小姐,我觉得像您这样一位有胆识的人,应该不会介意住在刚刚死过人的房间里吧?”
“当然不介意。”史塔克小姐坚定地说。
“睡死人睡过的床,也不介意?”伊莉莎似乎一定要吓得史塔克落荒而逃才满意。
“您不会害怕吗?”年轻的牧师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是个虔诚的人,虽然收入不高,但为人和善,基尔姐妹还算喜欢他,“您是否想过,有种看不到的力量会侵扰上帝的孩子?”
“邓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伊莉莎脸红了,有点尴尬。
“我想您也不是这个意思。”牧师温柔地说,嘴角挂着那标志性的微笑。
“哈利尔特·基尔小姐是个基督徒,非常虔诚。我不相信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死后会回来吓唬人。如果是我,我就不害怕,我倒更想住进那个大房间里。就算是害怕,也不会说出来,因为那个房间死过的是一个好人,倘若我听到或看到什么,也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寡妇插话道。接着她对史塔克说:“如果您觉得害怕,我可以跟您调换房间。”
“谢谢,我没有打算换房间,到目前为止,我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