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与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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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与国家-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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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时刻,还是黑龙江老书记欧阳钦同志出了个好主意。余秋里因此生前深怀感激地这样回忆道:“有一天,欧阳钦同志对我说,有一种办法可行,就是东北老乡搞的那种‘干打垒’。这种房子一可以就地取材;二可以人人动手,来得快;三可以节省木材;四是冬暖夏冷。于是我们就立即派人到农村考察,了解当地居民的住房情况。又找民间泥瓦匠,调查当地居民住房的用材、设计和施工情况。经过调查,发现附近乡镇除主要公用建筑为砖木结构外,居民建筑主要是砖框土坯房和当地称之为‘干打垒’的房子,它除了门窗和房檩需要少量木材外,几乎全用土垒筑成。墙壁是就地取土,装入活动木夹板内,用木锤、铁钎分层夯实而成。房顶不用瓦,把当地的羊草和芦苇等绺成草把子作垫层,上覆碱土泥巴抹光而成。取暖则用火墙或火炕。这种‘干打垒’房子看起来很土气,但墙厚实,房顶密实,结构也严实,防寒性能比较好,夏天也不太热,适合居住。且施工简单,操作容易,随时可建,便于广大职工人人动手,能够很快地大面积地建设起来。我们一致认为搞‘干打垒’这个办法可行!”

“干打垒”是大庆历史上第一批居住的建筑,也是永远留存在大庆人记忆中的那种不可抹去的一种象征,就像延安窑洞一样。虽然现在我们上大庆市看到的都是高楼耸立的现代化城市,但在二十多年前的漫长岁月里,这儿的人,无论是部长市长,还是司机炊事员,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居宿这些用泥、羊草和芦苇等垒起的原始式建筑内。

余秋里是将军,熟知中外战争史上曾经发生过多少因孤军深入雪域疆塞之后,面对茫茫冰雪旷野、奇寒骤至时将士不战而倒、坦克大炮如同一堆废铁,最终铁骑雄师溃不成军的悲剧。因此他在雨季尚未结束之际,就向全线提出“以建干打垒为中心的冬防保温工作是确保会战存亡的一个政治问题”。各单位必须“第一把手挂帅,建立必要的组织机构,制定长远规划和每月、每旬、每日的计划,抽调专人负责这项工作,定期检查规划执行情况。与此同时,开展一个轰轰烈烈的大搞冬防的群众运动。”而且他把这样的全体动员、人人动手的建屋战斗,形象生动地搞成了“七手八脚,七嘴八舌,人人动手,个个献策”的为自我生存而战的大比赛。

在进行生产实践和科学实践上的大搞“群众运动”,依靠群众的干劲和智慧战胜困难、争取胜利,是余秋里创造不朽业绩的秘诀。

石油大会战中的防寒之战,余秋里依然稳操胜券。为此,他亲自签署三条命令:一、不管西伯利亚的寒流如何凶猛,会战队伍一定要像解放军在战场上一样,坚守阵地。一个也不许撤走,一步也不准后退。钻井一刻也不能停,输油管线一寸也不能冻,人一个也不能冻伤。二、由油田建设指挥部迅速调查总结当地老百姓“干打垒”的施工方法,油田设计院提出“干打垒”的标准设计,供应指挥部负责木材、木房架、门窗、芦苇、油毛毡及砌火墙和炕口的红砖。三、各级领导干部分工负责,充分发动群众,在搞好油田生产建设的同时,抽出一切可以抽出的人员和时间,开展一个人人搞干打垒的群众运动。和老天爷争时间,为国家原油自给争速度。

真是军令如山倒。七月份开始,“干打垒”行动在不影响石油开发和勘探主业的前提下,全线开战。顿时,在轰鸣的钻机林中,一座座、一排排大营升帐而起。到9月,历时100天的为生存而战的“防冬保温”战斗胜利完成,全线建起30万平方米的干打垒,转眼间百里亘古的荒原上出现了众多村落,如同天上撒下的繁星……除了人居住的居室外,车库、机房、食堂,甚至干部办公室、职工学习室和卫生所等也沾了“干打垒”的光。一个个“铁人村”、“群英村”、“八一村”等地名也芸芸而生……

这年入冬时,会战全线基本做到了“人进屋,菜进窖,机器车子进库房”。但又一个更大的严峻考验降临——10月,会战的五万大军尚处在脚跟未稳、半饥半饱之中的激战时刻,黑龙江省委和省政府来了一个要命的电文:素有中国米粮仓的黑龙江省的储备粮已过“危险线”,大庆会战人员的粮食定量必须按国家规定全线下调。

“下调到多少?”此时正在北京的余秋里一听就大嚷起来。

北京——萨尔图的电话专线里,张文彬向他报告:“钻工从每月56斤减至45斤,采油工从45斤减至32斤,干部、专家和机关人员一律减到27斤。而且每人每月还要省下2斤爱国粮。部长你看怎么办?咱们会战的同志多数是干体力活的,原本的口粮也刚刚够大家填饱的,这一下要降这么多……”

“……”北京方面没有回答。

张文彬着急地:“余部长,你在听吗?”

片刻,电话线里终于有了声音:“我听着呢!”从来声如洪钟的余秋里第一次在电话里变得有气无力。

张文彬不敢大声了,小心翼翼地补问了一句:“余部长你看还有啥办法?”

这一头的余秋里长叹一声,无比沉重地:“知道吗?主席也从10月份开始不吃肉了,总理和中央领导现在都不吃肉了……”

张文彬不再说什么了,他想放下电话,又怎么也放不下。

“文彬同志啊!现在会战的同志情况怎么样?千万千万要稳住啊!有情况随时向我报告。部党组正在召开会议研究对应措施。”余秋里焦虑万分地叮咛着。

“是,部长。”

张文彬放下萨尔图——北京的专线,会战各战区求援的电话却早已四起,震耳欲聋:

——不好啦,张指挥,我们这边有工人因为没吃饱饭,结果从卡车上掉下去摔死了!

——了不得了不得呀,我们这儿也有因为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今早上班一不小心掉在油池里淹了个半死……

——总指挥部吗?我是油建食堂呀,这儿有30个同志因为吃了发霉的豆饼中毒了,你们快来救救呀!

——哎呀你们领导快想想法子吧,我们队上已经有好多人得了浮肿病,现在连正常上班的人都排不出了。张指挥你说怎么办呀?

“我、我有啥办法呀?”张文彬冷汗淋淋,最后连电话都不敢接。这可怎么是好?

“快向北京报告吧!赶紧给余部长他们求救呀!”会战指挥部里挤满了各战区的头头脑脑们,他们个个都在跺脚拍脑袋。

被吵昏的张文彬仿佛刚从噩梦中省悟过来似的,重新扑到萨尔图——北京专线电话上,操起话机,火急火燎地:“立即给我接北京!”

“文彬同志,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头,余秋里在询问。

“部长,我、我们工作没做好,今天已经发现356个职工出现了全身浮肿……”张文彬几乎是含着眼泪在说话。

“什么?356个?就一天之内倒下了这么多?”电话机里,余秋里的声音震得全指挥部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是。他们有的已经被送到医院,有的还在干打垒里躺着,有患病的同志还坚持要上班,结果半道上跌倒了又被人抬了回去……”张文彬的声音在哽咽。

“……”北京专线再度沉默。

“文彬同志,从现在开始,你每天向我和部里报一次。听清楚了没有?每天报一次!”余秋里终于说话了,声音是沙哑的。

第二天,张文彬在电话里报告说,会战前线患浮肿病的人已经超过600多,几乎是前一天的一倍。

余秋里听到这个数字硬忍着。

第三天,浮肿病的人数达到800多……

余秋里听后还是强忍着,但心已经在焚烧。

第四天,浮肿的数字过了千人。

“不行!这样下去还了得?”忧郁沉闷多日的秦老胡同,终于爆发出余秋里无法排泄的焦虑和痛苦疾号。此时,他正和康世恩等部领导在北京召开石油部厂矿长会议,会议还在半途,将军便对康世恩说:“老康,你赶紧过去!一定想法阻止和遏制浮肿病的蔓延,同时务必要稳定队伍!”

“行,我明天一早就走。”满脸忧云的康世恩猛地从沙发上站起,低头就往院子外面走,步子如箭一般。

余秋里抬头扫了一眼留下的几位副部长,异常沉重地说:今天有人告诉我,说机关也有同志出现浮肿。

“再怎么着,坐机关的人勒勒裤腰带,接电话、写文件时少花些力气能对付。可会战那边得把机器发动,得把钻杆提起来嘛!人要是都没了力气,机器就得瘫在那儿……”李人俊说。

一直沉默不语地周文龙瓮声瓮气地冲余秋里询问一句:“要不我给中央起份求援报告?”

余秋里摇摇头:“没用。主席和总理要管全国几亿人的饿肚皮问题,一些省的情况比我们还要困难……”

“河南、安徽等不仅出现了成批成批外出要饭的了,而且已经有不少死人……”

要饭?死人?!余秋里像触电似的身子一颤,两眼发直地看着天花板,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那一刻,他的那只呼风唤雨的右胳膊,也像左袖子一样,无力地垂贴在裤缝上……

康世恩很快到了会战前线,又很快来了电话:今天一到这儿,我就上各处转了转,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油田的临时医院和地方医院都已经住满了我们的人,多数患病的只能住在自己的原单位。要命的是患者还在成百成百的增加……

余秋里:再怎么着,也必须保证能让患者医治。发动各个战区建小医院和临时救护站。

康世恩:现在关键是要稳住还没有倒下的人和继续在战斗岗位上的同志,想法能让他们吃饱些。

余秋里:粮食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康世恩:短缺太厉害了。本来定粮就少,可不少职工们还要顾远道而来的家属,一份定量有的要给三四个人吃……

余秋里:家属?什么时候让来家属了嘛?

康世恩:没人说让家属来过。可她们都是因在家里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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