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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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记-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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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腾出一只手,扯住她的衣领便撕。这时尹小珠低下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他疼得直咧嘴,没想到这个平时闷不做声的“落后分子”竟然这么烈性,他终于暴怒,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

  连夏之桓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蛮力,当他看见连长恶霸般地揪着尹小珠的头发,伸过去胡子拉碴的臭嘴,他冲上去一把扯开那五大三粗的男人,并把他摔了个四仰八叉。狂怒中的夏之桓又骑上去挥拳痛击,直到看见自己手上沾满了血才停下来。尹小珠上来拉他,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胳膊,他感到那姑娘抖得厉害。

  “你们,攻击人民军队,毁我长城!你们……”连长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他看到夏之桓和尹小珠紧紧依偎在一起,立刻又有了说辞:

  “好哇,你们两跑到橡胶林里私通乱搞,破坏戍边建设,破坏革命统一战线,还殴打军队干部,毁我长城,等回连队我要……”突然,连长卡住了,他瞪着什么地方,象是被雷打了一般,一脸惊惧。

  尹小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差点叫出来。她看见脸色煞白的小徐正缓缓地走过来。小徐走得缓慢僵直,就象是飘移过来的,她表情也是呆滞的,只有那眼睛深不见底,尹小珠突然发现,她竟然没有眼白。

  “连长,你又要欺负小珠了?”小徐轻轻地说。那声音低得很,却象匕首一般有穿透人心的力量:“连长,你又要害人了。”

  连长只有倒吸气的分了:“小徐,我没想害你,我是一时糊涂,小徐啊,我对不起你,别杀我啊……”,他使劲磕头,痛哭流涕,疯子一般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夏之桓突然明白了在这个姑娘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他怒火中烧,上去狠狠踹了那个猥琐的男人一脚,骂了一声“畜生!”,同时他听见尹小珠的啜泣,她呼唤着曾经的同伴,却已是人鬼两界。夏之桓叹了一口气,暴风雨那么轻易就吹落了娇嫩的花朵,谁来保护这些单纯善良的姑娘?

  当清晨的阳光终于从天边迸发出来,小徐的影象渐渐模糊了,消失之前,她叮咛生前好友:“小珠,嫁给他吧,一定保重好自己!”

  小徐的话震动了夏之桓。他的脑子里迅速反射出结婚这个字眼,他感到振奋。为什么不呢,他爱这个姑娘,他是发自内心地愿意一生一世守护着她。他用热烈的目光望着尹小珠,尹小珠依然神情悲伤,但掩饰不住对他的信任与期待,一切尽在不言中。

  本来在那个提倡知青晚婚的大环境下,他们的婚事应该遭到强烈反对,甚至可以成为“不安心接受再教育的典型”进行批判。但连长却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并且说服了指导员不要为难他们。知青们私下有些议论,据说连长那天在橡胶林里遭遇了野猪并与之搏斗,脸上还挂了彩,回来后就变得有些反常,整日无精打采,也不抓生产建设,似乎心事重重。夏之桓和尹小珠心照不宣,他们忙着建设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对其他事情不关心了。

  知青们帮忙,在连队营房一角,搭了一间茅草屋作为他们的新家。然后你送一床被子,我送一个暖瓶地帮着置办,竟真有了家的摸样。夏之桓和尹小珠对大家说不尽感激的话,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一个追求过尹小珠的知青说,他们真是好运气,连长他们也真是反了常,想想刚刚被批判的小张和小林吧,他们被分别派到几十里远的地方看林子,那叫一个苦。知青的话在两个人心上投了一片阴影,为防夜长梦多,夏之桓决定用最快的时间举办婚礼。

  在夏之桓和尹小珠简单而隆重的婚礼上,夏之桓面朝北京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时间太紧,他无法请母亲来参加自己的婚礼,他为此深深歉疚,但已经寄出一封长信禀报一切。小徐的事情,让他理解了母亲,他终于不再认为母亲的职业虚假而欺骗,也许母亲掌握的正是一种神秘的正义。婚礼的热闹,掩盖了另一种声音,那是指导员的嚎叫。他本来是要去知青婚礼上喝酒的,可是出门前,在镜子里,他看到了那个死了的收发员小徐。

  小徐凄然一笑:“指导员,给你邮票——”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不可推卸的使命(70)
当人们发现指导员的时候,这个平时总是神气十足的党政干部就象一只被宰杀的猎物般死状可怖。他*的上身扭曲痉挛,僵硬地伏在地板上,但头却向后扭着,双目眦裂,眼角流下蜿蜒的鲜血,惊恐地张大嘴巴,似乎临死前的一瞬看到了万分可怕的事物。更令人奇怪的是,翻过他的尸体,那*的前胸,竟然帖满了邮票。那些邮票深深嵌入他的皮肉,鲜血淋漓,就象挂了一身鲜红的勋章。

  指导员是在没有致命外伤的情况下暴亡的。公安局的同志来了,但他们对这个案子一头雾水,凶犯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公安同志一个劲说见鬼了。在指导员寝室的抽屉里发现了很多邮票,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大家都知道指导员喜欢搜集邮票。案子还没有破,连长又出了事。指导员的暴死对他显然是个不小的打击,他终日郁郁寡欢,失魂落魄。别人都以为他在缅怀革命战友,没有人料到他竟然步了后尘,不过他是跳河自杀的,死前有人看见他在河边对着空气说话,模样癫狂,这使事情更加充满悬念。渐渐有人私下议论他们遭遇了“鬼杀”。

  说起来夏之桓和尹小珠是唯一的知情者了,他们相信他是罪有应得,尽管他们并不知道指导员当初是如何利用职务之便第一个糟蹋了小徐,他将那些五颜六色的邮票平铺在书信员丰满而白皙的身体上观赏,全然不顾姑娘羞辱而惶恐的泪水。那个原本老实本分的连长也是偶然发现了指导员的猎艳行径,惊恐之余大为羡慕,人的欲望总是愈加膨胀,于是他也向女知青伸出了罪恶之手。

  即使三年之后在云南建设兵团率先掀起的大规模的宣判会上他们也难逃法网,但小徐冤魂所进行的报复、十一团闹鬼的传闻,至少阻止了十一团更多的女知青遭到*。周恩来总理曾经在看完一份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关于奸污女知青的材料后击案大骂:“这不是共产党,这是国民党!”可是在国家总理的愤怒来到之前,多少悲剧已经酿成,被掌握着各种职权的军人和干部威逼、引诱、要挟而失身的女知青不计其数。这是那个特殊的时代和环境下一段充满病垢的历史。

  话说十一团指导员和连长接连死亡后,上面又调来了新的连队干部,政治路线极左,早早结婚的夏之桓与尹小珠立刻成为破坏上山下乡政策的反面典型,多次被揪上批斗会。夏之桓从小跟母亲挨斗已经习惯,而且早婚的问题还不是太严重,每次都只是批斗会的配角,所以一切还应付的来。尹小珠尽管面对的都是从未遇到的困境,但和深深相爱的丈夫在一起,再苦也不觉得。艰苦的岁月里两个人相依为命,从期望社会变革改变个人命运,渐渐变做对小家庭的依赖和对新生命的期待。

  就在尹小珠怀孕6个月的时候,建设兵团接到了修建水坝的任务。部分知青被抽调去工事,其中包括夏之桓。明明知道是连队故意刁难,却没有办法。离别那天,象是有所征兆地,夏之桓摸着妻子隆起的肚子,沉思道:“我这辈子让母亲失望了,希望这个孩子比我争气!”

  尹小珠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三个月就回来了,你说什么丧气话。”

  夏之桓笑了笑,抚摩着妻子的脸庞又说:“不管出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下去!”尹小珠哭着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两个月后,当夏之桓在山下的水坝工事被哑炮炸死的时候,他的母亲夏云芝已经抵达云南。她早有先知,来见儿子最后一面,她还要以一个母亲的坚强,扶住即将面临巨大创痛的儿媳。

  说到这里,奶奶已经泪流满面,她不再需要掩藏老年丧子的悲哀。她的眼泪迟到了十八年,如她曾经所说,她在等我长大。而我的思绪还滞留在那个是非颠倒的年代,我知道尹小珠腹中那个小小的婴儿就是我,我似乎听到了亲人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尽管看不见,但我知道奶奶是如何藏起泪水、与死去的儿子心有灵犀般地、用无比坚定的目光看着痛不欲生的儿媳:“小珠,无论怎样,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当奶奶捧着父亲的骨灰盒,带着快要临产的母亲回到了北京。她望着母亲的肚子,说,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不久,母亲临盆,经受难产的折磨后,并发大出血。在母亲濒临死亡之际,她看着窗口,握着奶奶的手说:“妈,我看见之桓了。他在对我笑,他说孩子真漂亮。”奶奶说,母亲是微笑着离世的。她相信母亲会永远和父亲在一起,他们是快乐的。

  “夏夏,你知道我今天带你来这里的用意吗?”奶奶替我擦去眼泪,望着父母和列祖列宗的牌位:

  “你的名字叫夏夏,因为你身上还有你父亲短暂的一生无法承担的责任,你承担着这个姓氏两代人的使命。今天我想告诉他们,你终于长大成人,是个争气的孩子,没有辜负这个姓氏。你将传承发扬夏氏卜学,找到灵魂的溯源,获得幸福。”

  “灵魂的溯源?”我充满疑惑地望着奶奶。

  “是的,你还魂前世,其实就是在追溯灵魂所依,那是你的幸福所在。”

  我的心黯淡下来:“奶奶,你是说元宸吗?是他吗?”

  奶奶摇摇头:“一个人的一生,爱情并不是全部,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比获得一个人的爱更为珍贵。当你经历了完整的人生,你才能明白这个世界你最需要什么,又为什么所需要。”

  奶奶将迷惑的我揽入怀里,轻轻抚摩着我的后背,就象小时候一样温暖。烛光中,我的心恍惚起来,前世今生,那些我熟知的人,走马灯般的在眼前晃动。当我们彼此为宿命的时候,是不是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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