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率军横穿库莫奚荒野,径直绕到了雍城城后。
此时天刚刚擦晓。
将士急行一夜,疲惫却被亢奋冲得无影无踪。马蹄踩踏着稀薄的晨光,冲进了雍城。
刚刚苏醒的雍城毫无防备,一击即破。
萧鸾下令烧城,自己率军径直杀向皇宫。
期门军中有大批将士是萧鸾一手训导出来,也曾随着他北抗柔然过,对这一手,再熟悉不过。
奉命后,立时冲向酒窖,夺了无数烈酒坛子,几人骑着快马将酒坛撒泼着砸向民居,后面几人擎着燃烧的火把,在马背上略微弯腰,将火把狠狠划过木制的居房。
街道火龙般地燃烧起来。
雍城中守卫薄弱,大批禁军已随着柔然王开赴前线。此时的雍城,像是娇弱无助的少女,喘息着
任人宰割。
没过多时,柔然皇宫中亦有大火熊熊燃烧了起来。宫门口出现了无数衣衫不整的女人,哭叫着被梁国士兵追逐了出来。
萧鸾治兵,是出了名的苛刻严厉,又是出了名的放纵无忌。
在萧鸾默许纵容下,三千期门军见人就杀,纵有美艳的女人,也是先奸后杀。
随着齐熙的一众将士已然是呆了眼。
萧鸾最后才从宫门后出现,手中的金络缰绳,已经被血染红了,湿腻腻地被他握在手中。
齐熙纵马上前,皱着眉头:“陛下欲扶涪陵王为帝,放火屠城,似乎不很适宜。”
萧鸾缓缓转过头,眉眼弯弯,似笑非笑:“涪陵王?那是谁?”
齐熙一愣,下意识回道:“他是豫宁长公主之子,算起来,是您和陛下的外甥。”
萧鸾依旧似笑非笑,懒懒一挑眉:“杀了他,就没这个人了。”
他的眉很好看,纤细乌黑,像是用黛青细细描过,这样一挑,十分得风姿绰约,绰约得不类男儿郎。
齐熙却几不可绝地寒颤了一下。
正在这时,有一群女人被一小队骑兵追赶着跑了过来,衣衫不整地流泪尖叫着。
士兵见了萧鸾,立时勒马,一齐下地行礼。
女人们瘫在地上,瑟缩着哭泣着。
萧鸾微微抬起下巴,冷淡地定论:“这些倒还成。光禄勋,你要么?”
萧鸾很少这么客气,齐熙实在该泪流满面地谢恩。
但齐熙并不领情。他皱着眉头,正要说话,却被萧鸾抬手止住。
萧鸾持着马鞭,遥遥指着这些女人,再微微侧过脸,对严阵以待的骑兵颔首示意。
那些士兵得了授意,立时如撒泼的狼崽子,凶神恶煞地朝这些女人冲去。
一时尖叫声哭喊声漫天泼洒了出来,震得人耳朵直疼。
萧鸾于震耳的哭叫声中,悠悠地将马鞭抽在马背上,神骏踏着优雅的小碎步,迈了出去。
他身在修罗场,却似在踏月赏花,闲庭信步。
齐熙还待再言,却有一骑飞快地冲过来。
那个将士飞身下马,跪在萧鸾面前:“启禀殿下,有人自称涪陵王,要求求见殿下。”
萧鸾抚摸着□神骏的马鬃,正要说话,却有一群人护着一个男子冲将过来。身后缀着一群期门军,但似乎有所忌惮,并不敢拦。
那男子冲到萧鸾面前——他或许不能称之为男子,只是个少年。
那少年面目姣好,有种不辨雌雄的秀美。
这恰好是萧鸾最讨厌的面相。
萧鸾皱了皱眉,在心里厌恶地下了定论:小家子气,一副薄命相。
少年站在萧鸾面前,对着那群狂欢的士兵怒喊:“住手!都给我住手!”然后转向萧鸾:“本王是豫宁长公主之子,柔然涪陵王元子攸。我命令你们都住手!”
萧鸾抬起下巴,斜睥着他。
如狼似虎的将士衣襟半解,停下动作,望向萧鸾,有些不知所措。
真是聒噪。
萧鸾心中忽然涌起一把邪火,想一鞭子抽拦那少年的嘴巴。
他忍了忍,实在没忍住,于是一鞭子抽了下去。
少年被这一鞭力道带翻在地,束冠也被抽裂,头发泼墨似的洒满全身。
一个老人冲过来,扶住元子攸,喊道:“殿下!”
却是对着萧鸾喊的。
他跪在地上,在地上狠狠磕了一个头:“王子殿下年纪小不懂事,还请河清王饶恕啊!”
老人说话带着哭腔,不住地磕头。
萧鸾用鞭轻敲着掌心:“你倒是面善。”
“启禀殿下,老奴是随着豫宁公主过来的。早年伺候过先皇,现在宫中的太监总管李德,是老奴的胞兄。”他流着泪抬起头,“看在王子新近丧母,年幼无知,绕过他一次吧。”
元子攸伏在地上,抬起半张脸,一道刺目的鞭痕横亘在他脸上,鲜血不断渗出,流淌下来。
这张本来秀美的脸,现在几乎是可怖了。
“不用向他求情!”元子攸怒道,转向萧鸾,“柔然百万大军,随时会反攻雍城,到时候谁饶了谁,还不好说呢!”
“灵牙利嘴。”萧鸾缓声说道,又挥起鞭子,向他抽了过去。“欠抽。”他缓缓地补充道。
元子攸又被这一鞭的力道带得倒在地上。
衷心的老奴伏在地上,不住磕头:“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萧鸾挑高一侧眉毛,转头对齐熙道:“也好,除了这两个。”他持鞭遥遥一扫元子攸身边的随侍,然后甩出一个凌厉漂亮的鞭花。
齐熙点头,与一众期门将士一齐抽出长剑。
而原本缀在涪陵王身后不敢妄动的期门军立时催马上前,将人一个个砍翻。
“萧鸾!”元子攸挣扎着大喊,“你这畜生!”
李尚立马扑上去捂住他的嘴。
萧鸾斜睥了他一眼:“豫宁也是个聪明人,怎么生了这么个蠢货。”
☆、夹击
萧鸾斜睥了他一眼:“豫宁也是个聪明人,怎么生了这么个蠢货。”
萧鸾有着一双桃花眼,斜睥时双目含着冰冷的水光,像是含着情一样。但水光转瞬即逝,瞳子瞬间恢复冰冷的深黑色:“绑了。”
齐熙亲自上前,将元子攸捆绑起来。
萧鸾抬头望天,状似沉吟。长长的睫羽下,眸色难辨。
有女人的啜泣声时断时续地传来。
将士们沉默地站在萧鸾周围,如同忠心耿耿的雕塑。
“这些女人,先留着。”萧鸾终于开口,“皇室子孙,世家大族,还没死的,就都留着。还要靠他们,取柔然王的头。”
话毕,萧鸾看着被缚还呜呜直响的元子攸,一个心烦,又劈头盖脸地抽下去一鞭。
元子攸立时没了声响。
萧鸾抖抖手中长鞭,觉得心情总算是舒畅一点。
三千军队在雍城待了一昼夜后,终于有斥拆回禀,柔然王已率三万大军连夜赶来,现正距雍城二十里。
齐熙看着萧鸾,知道劝说无用,但还是例行公事地劝谏:“殿下,我军仅三千人,敌人人多势众,恐怕力有不逮。兵法有云,敌二倍于我,走为上计。”
萧鸾擦拭着手中利剑:“兵法亦有云,以虞待不虞者胜。况且,我军何止三千。”
他看着齐熙迷惑不解的神情,抬手指着他,破天荒地开始解释:“你不是带着二百精兵追上来了么。我们有三千二百个将士。再加上那些柔然没死的饭桶,要五千了吧。”
他说着,自顾自地点点头,很满意地下了结论:“足够了。”
齐熙听了一时无语,又看了看萧鸾的侧颜,觉得自己彻底认命了。
萧鸾噌地一声,收剑入鞘。
“齐熙,挑出二百武艺高强的将士予我。另外三千,你带去埋伏城外,待我取了柔然王人头,以烟火为号,从后掩杀柔然大军。进攻时,让一百将士充当掌旗,传令汝王已死,降者不杀!”
齐熙抱拳领命,躬身后退两步,迅速离开。
齐熙的背影高大挺拔,走起路来有龙行虎步的气度,是个十分神气的男儿郎。
萧鸾心中不疼不痒地替他喝了彩,觉得他倒有两分兄长的风采。
兄长……萧鸾郁郁叹了一口气,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柔然王的人头……兄长,我对你许诺过的,必然实现。
他站起身来,立在门外,望着愈发明艳的黎明,微微阖起双眼。
一昼夜……柔然王是什么乌龟爬的速度。灭了他真不算委屈他。
齐熙雷厉风行,二百将士不多时便集结在萧鸾面前。
萧鸾手握腰侧剑柄,冷声下令:“大开城门,准备迎敌。”
三万大军柔然大军面前,是大敞的城门。
城内有滚滚的黑烟,弥漫成固定的悲壮的姿势,黑龙般扑向苍穹——那是已经燃烧一天一夜的柔然皇宫。
一大群衣着光鲜却凌乱的人群从城门中涌动出来。
看到柔然大军,人群霎时沸水般涌动起来,哭叫着扑将过去,倒似冲锋一样。
柔然大军一阵骚动,又被将官呵斥着按压下来。
有人群哭喊着大声唤着陛下,朝着柔然王中军战车上涌了过来。柔然将士立即持槊立戟,将人群拦截在外。
人群中多数是皇室子弟,哭喊声引得柔然王于战车上微微倾身,侧目过来。
在视线一扫而过的刹那,他看见一个披散着头发的人,缓缓抬起脸,与他对视。
那人发黑似墨,脸白如雪,露出半张侧颜像凝了冰雪的艳梅,一时之间竟男女难辨,妖冶异常。
萧竞在前线督军,说是督军,其实在赶鸭子上架。
梁国与柔然已经打了大半天,军队疲敝,正各自鸣金收兵,稍作休整。
萧竞急得跳脚,几乎就要揪起刘豫章的领子:“休整什么?!河清王在雍城孤军作战,独对三万敌军,你们四十万对着十万,还休整?!”
刘豫章张口欲辨,萧竞一手抓起脚边跪着的一个士兵:“说,把你对朕说的话原样说给刘大将军听!”
士兵叩首,抬头大声说道:“我奉光禄勋齐大人之命,于雍城城破之时传信于陛下。河清王率三千期门军大破雍城,焚柔然皇宫大屠雍城。齐大人说,柔然军将不日回攻,河清王欲据城迎敌,死战雍城。柔然大军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