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站了一会儿没说什么,等进了卫生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才发现自己一夜没睡的脸色究竟有多么的糟糕。
“砰——”
关门声传来,洗漱完的他从门里走出来,看到桌上西式的早餐,只是安静地坐到了椅子上,什么都没有吃。
从落地窗看去,小小的黑色身影在那儿站着,没一会儿,一辆银色的轿车缓缓驶来,驾驶室的人下车,走到临桦面前说了什么,临桦抬起胳膊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两人交换了位置,那个人坐到副驾驶,而临桦坐到驾驶室开车离开。
那是个男人。
风雷转身走回餐桌上,上面的手机让他有种想把电话打过去的冲动,但他也只是想了想,虽然很无奈,但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或者贪婪而让这来之不易的重逢再次消失。
只有自己难受而已。
风雷看看表,要去接父亲去医院。
拿上手机准备穿外套出门,当看到那个漂亮份足的三明治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一个保鲜袋装好放进了包里。
银色的轿车一路开向市医院。
临桦扶着连微下车,靠着自己肩膀的人已经开始烧得眼皮泛红。
“安排一下心内的王医生。”临桦对之前联系好的护士说道,然后由人带路,扶着他向病房走去。
“我没这么严重。”连微在他颈边小声说,因为发烧,连喘出来的气都带着烧灼感。
“别说话。”临桦护着他躲开走廊里的人,等进了病房看他躺下了,这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发烧了给我打个电话就行,非得开车过来逞什么能。”
连微浑身卸了力躺在病床上,一下下急促的呼吸,但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说好了的,而且从那边来医院也快一些。”
临桦看着护士熟练地给他连上各种线路,不置可否的说,“万一出了事,你是想让我一辈子都不得安宁吗?”
“怎么会。”连微说着笑了一下,在护士给他戴上吸氧罩之前,看着半开的门淡淡道,“我还没那么重要……”
王医生已经过来开始检查,从始至终,这个病的所有治疗和发展都是连微自己一个人处理的,临桦知道自己听也没用,默默走出来带上门,摸到兜里的烟时手动了一下,但又一想到在医院,又放了回去。
病房走廊红色的电子牌上显示现在已经是上午的八点五十三分。
上午的课他请了假,如果人再不来,下午的课他也要考虑一下要不要找人代一下。
奔跑的脚步声从一边的安全通道传来,此时安静的病房区,这样的声音让护士站的护士们都淡淡地皱起了眉。
叮——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安全通道的弹簧门也被人一下子推开,接着一个满面担忧的清瘦男人走出来,在看到倚在门边的临桦时,原本没有温度的视线一下子跌进了冰点。
“人交给你了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烧起来了?你难道不知道他现在最不能得的病就是发烧吗?!”
郝君几乎是在以低吼的状态拉着临桦风衣的领子,身上的寒气升腾着,整个人像是从冰雪中走出来的一般。
“你应该扪心自问。”临桦扯开他的手,开小差似的突然想,如果风雷在他身边的话,郝君不但近不了他的身,恐怕连跟他吼的机会都没有……
郝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这七个字却让他一下子没了怒气。
好一会儿才沙着嗓子问,“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临桦照实回答,“我不是病人家属,而且从头到尾也没有参与过,就算连微同意我在一旁听着,估计那个王医生也不愿意跟我费太多口舌,但可以想象,估计还是和手术有关。”
郝君重重地呼了口气,“我去问问。”
临桦没有阻止,等他进了病房的门,就向几步外的电梯间走去。
“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穿过衣服传来,临桦进电梯的同时看了眼屏幕,无声接起。
“喂,齐霁。”
在医院门口站了一会儿,齐霁深红色的轿车缓缓开来停在了他的面前。
临桦开门上车,里面淡淡的清香让他肺里那些消毒水的味道抵消了不少。
“一起吃饭吧。”齐霁边说边开车。
“我下午还有课。”临桦转身扯过安全带系上。
齐霁看看时间,“足够了。”说着不再理会他,一个转弯向主干道拐去。
两个人进了一家火锅店,早冬的天气,一进店里被热腾腾的蒸汽环绕着,不得不说感觉还是不错的。
临桦脱掉外套坐下,半隐蔽的两人区在此时显出了他安静的功用。
“有什么事赶紧说。”
“着什么急,别这么没耐心。”齐霁勾选着菜单,几下后递给了他。
临桦看了几眼便结束了点餐,等服务生把菜单拿走,这才打开一次性餐具,看着她似笑非笑,“每次你找我,都没什么好事。”
齐霁语噎,握着茶杯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找你能有什么事,关于我哥的呗。”
“嗡——嗡——嗡——”
“喂?于斯……好,我马上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接到你电话那天,我犹豫了很久才忍下来没告诉他,等在周年庆的人群里看到你时,我的心都跟着咯噔一下,等我哥追出去了,我这才松了口气,让服务生上菜,还控制了一下上楼的人员。”
齐霁说得很轻,似乎在酝酿着下面要说的内容。
“临桦,你离开的那天,大伯他突然晕了过去,等到我哥赶到医院时,虽然人已经没事了,但却成了轻度瘫痪,经过两年的复健,虽然可以进行短时间的缓慢行走,但身边终究是离不开人。”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当年那件事,如果你放开了,那么我第一个张开怀抱欢迎你,如果不能,请你离他们远一点儿。”
“我知道这是我自私,可以说这些话我完全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但我不能再看着当年的事重来一次,如果大伯真的出了什么事,或者你让他拥有后再次失去,他真的会疯的。”
“我跟你长话短说。”于斯坐在车里直视前方,语气仿佛带着冰碴儿,让车里的环境显得更加冰冷。
“你说。”风雷看着车窗外后视镜里自己的衣领,平静的语气仿佛了然他将要说什么。
于斯看向他,锐利的眼神一遍遍刮削着他的脸,“临桦有中度抑郁症史,并且在最近有反复的现象。”
看到对方如被利剑挖心般瞬间白了脸,于斯十分乐享于这种撕破他人平静的行为。
“他刚到美国的时候,抽烟喝酒就不说了,住院也不说了,一个人躲在房间,发着高烧直到被邻居发现,这么着被医院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书,然后人也就老实了,是真的老实了,除了上课,什么都不干,烟不离手,每天阴沉着脸,话少得可怜,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你猜这个人是谁?”
于斯称职的当一个讲故事的人,抛出一个对方最想确认答案的问题,然后施施然停住了话音。
“猜出来了吗?”
——有没有想过我离开时会不会疼,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在外面过的什么生活,有没有也想想我有没有什么时候也想死了一了百了啊?
风雷沉默不语,看着于斯如看热闹般盯着自己,心底的压抑开始翻涌。
“我哥话变得很少,有的时候,只要没人跟他主动说话,他就能一直沉默下去,就算有人和他说,他也可能因为自己的心情而置之不理。”
齐霁将盘子里的羊肉下锅,鲜味儿飘出来,刺激着人的食欲。
“这么一来有时候都能把他给忘了,”齐霁轻轻一笑,“有天晚上公司的保安等人走了把电闸拉了,其实当时他就在自己办公室里,门锁上了,他就在里面待了一宿。”
说着,她突然收了笑,“看着那张风华二字的照片,坐了一宿。”
临桦冷眼对视齐霁看过来的视线,那股子清冷劲儿散发出来,白瘦的小脸儿满是闲人勿近的疏离。
“那又如何。”
“我叫你出来是让你们两个分的,而且是越快越好,说句难听的,你家老头子身体还不错,所以你们两个也难,不如趁早别拽着了,你无所谓,他耽误不起。”
“临桦为什么回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人突然开了口。
于斯莫名其妙的看他,“当然是因为交流结束了。”
风雷按下车窗,让冷风灌进来,“他的成绩很好,可以申请继续交流,但他回来了,而且同意留校继续任教。”
于斯对于他话里的意思不置可否。
风雷继续说,“我爸爸见过他,他帮他捡回了掉在地上的帽子。”
“那又如何?”
临桦拿起竹制的筷子,从容的夹起她涮好的羊肉,慢条斯理的沾好酱汁,优雅的放进嘴里。
“他们?你是说风雷和风盛?”
齐霁听到风雷和风盛的大名不禁一愣,锅里的肉几筷子就没了,临桦已经开始下第二盘肉,还顺便夹了几片白菜进去。
“你哥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没少说话,而且,他那样的人,什么时候存在感小过,你这是在说我的眼光不行么。”
“你?”齐霁惊讶的看着他。
“你那三脚猫的激将法还是算了吧,”临桦夹一片白菜出来,用勺子抹着酱汁,再拿筷子一点点卷成一个小菜团,“听过一句话叫久病成医吗?我看心理医生已经好长时间了,在我这儿,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都讲得明明白白的,你哥和我,就不用你操心了。”
“可你再这么抻着,还想到什么时候啊?”齐霁被他说破了也不觉得脸红,反倒直截了当的问出了自己最心急的问题。
“我抻着?”临桦忍不住一笑,“你怎么不说是你哥在抻着?”
“这又怎么了?捡个帽子,不能说明什么吧。”
“捡帽子是不能说明什么,关键在于,是谁,捡的,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