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荷哭诉着,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前不久照过的X光片。医生暗示她,她的病情一再恶化,已经达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银荷作为一名专业医生,就算别人不告诉她,她也能看懂X光片的显示对她到底意味着什么。然而,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对安德烈深深的眷恋,让她始终不愿承认,自己将很快地离开这个世界,离开她深爱着的人。安德烈,属于我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我不能、不能眼看着你离开我!在这个花园,这个安德烈和自己打工过的花园前面,她鼓足勇气,决定再次表白自己的感情。
“安德烈,爱我,哪怕就一次,行不行?”
银荷的表情,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出口,正在向一个人求救一般,眼神中含着一丝恐惧,充满渴望与哀切。安德烈在心里苦苦挣扎:不行,不能动摇,这次动摇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他转过头去,绝望地闭上眼睛,用更冷漠的语调说道:
“你让我怎么爱你?看看我,你仔细看看我,我怎么可能爱你?……够了,银荷,一切都结束了。以后,我们还是别见面了吧最好,你搬出去,或者,我搬走。就像前三年一样,我们还是分开吧,见不到面,也就彻底死心了。已经晚了,我该走了。”
安德烈想马上离开,却被银荷再次抓住。她眼角发红,眼里浸满了泪水,仿佛清晨的露珠儿,一触即落的样子。抓住他的手,也和她的身体一样,在剧烈地颤抖着。
“我还没有说完!”
“我还有手术,已经晚了!”
“求求你,一定要听我说完!今天不说,我怕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我说了,我有手术要做!待会儿到教堂再说吧!”
“讨厌!”
银荷像疯了一样,大喊了一句。忽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在安德烈的记忆中,银荷,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激动过,反抗过。
“我不要在那里说!在那里,我说不出口,没人会帮我,他们都是我的敌人!”
“你……好可怕。”
“我等你,就在这里。”
“我不知道手术要多长时间。”
“我会一直等下去。”
“你……为什么总这样?!……再见!”
“我等你!”
银荷冲着安德烈的背影高喊了出来。安德烈似乎可以感到她迫切而焦急的心情,但是,他确实没有时间了。他的眼前全是银荷的双眼,仿佛为了甩掉她一样,安德烈发疯一样地蹬着自行车,只想让自己彻底疲惫下去,没有想她的时间。
手术比想像的结束得晚很多,当安德烈回到教堂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安德烈轻轻推开了银荷的房门,可她却不在里面。你这个傻瓜,难道真的一直在外面等我?安德烈一边责怪银荷太傻,一边朝着他们下午见面的地方跑去。
夜色很浓,四周漆黑一片。尤其是夜风,凉飕飕的,让人渐生寒意。银荷,还在那个地方,在他们下午见面的那个地方,倚在一棵大树后,已经静静地睡着了。像一只疲惫的小鸟儿,终于找到了安全的栖息所,她睡得是那般安详,仿佛天使一样。可是,为什么她要紧锁着眉头呢?是不是在睡梦中也有悲伤的心事?她的眼角仍挂着一丝泪痕,在月色下发出隐约的亮光。安德烈走上前去,不忍心把她唤醒,用手轻轻去触她的额头。银荷,我心爱的女孩儿……可是,当安德烈的手触到她的一刹那,他一下子吓呆了。天哪!她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呢?安德烈急急地唤着她的名字,可是她依然好像沉睡着一样,没有应答。安德烈疯了一样地抱起她,往医院的方向跑去。路怎么这么漫长呢?安德烈的心都快急疯了。这么熟悉而短暂的一条路,是他和银荷走过无数次的,可是为什么此刻这样漫长而陌生呢?
终于到了!安德烈一把踢开诊室门,气喘吁吁地把银荷放到床上。爱丝黛尔修女看到他满头大汗的样子,还有那双紧张得已经发红的双眼,略微有些不安,但是,又很快镇定了下来,急忙递给他一个针头。然而,安德烈拿着针头的手,却在不停地颤抖,几次将针头掉到了床上。安德烈冷汗直流,直喘着粗气,紧张地注视着银荷,根本无法冷静下来。不得已之下,他只好走出诊室,到外面去透口气。爱丝黛尔修女找来冰过的毛巾,轻轻敷在了银荷滚烫的额头上。她凝视着银荷,感到一阵阵担忧。此刻,银荷嘴唇发紫,脸上毫无血色,仿佛久病的病人一般,气如游丝。到底是什么折磨着她,让她这样毫无生气?难道是爱吗?爱可以像天使般美丽,也可以像撒旦一样,折磨人的心灵。爱丝黛尔修女凝视着银荷,感到了阵阵心疼。她握住了银荷的手,为她默默地祈祷起来:天父,我全能的父,求您保佑银荷平安,并赐福于她!
伴随着清晨一抹清新的阳光,银荷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正瞪大双眼、疑惑地环顾诊室的天棚时,发现安德烈走了进来。他双眼凹陷,一脸疲倦。一定是一整夜没合眼吧?银荷挣扎着下地,安德烈皱了皱眉,转过身说道:
“你现在还很虚弱,不能走路……”
“没事儿。”
“我不是说了,让你在这里再待一段吗?这么不听话……好吧,你要是坚持回去,还是我背你回去吧。”
安德烈慢慢走了过来,然后背过身去,示意银荷趴在他的背上。银荷满脸惊慌,百般推让。然而最后,银荷还是没拗过安德烈,安静地趴在了他宽大的后背上。大学时代,有一次,也是这样,安德烈把自己背到了宿舍。那些美好的时光啊,为什么只变成伤痛的回忆?而安德烈的宽厚的背部,却依然那样温暖……
“你到底……有什么话想说?”
“啊,没什么了。那些话,昨天才能说的,今天……就没什么了。好啦!从今天开始,我会把一切都给忘了,不会再像傻瓜一样缠着你了……”
“可是……好吧,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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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六章 受伤的灵魂(5)
当安德烈背着银荷到达教堂时,发现前面已经聚了好多名神职人员了。他们看到安德烈,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银荷见状,赶忙从安德烈的背上跳了下来。詹玛修女和玛利亚阿姨看到他俩,眼神有些慌乱,急忙跑了过来。安德烈连忙说道:
“哦!银荷病了,所以昨晚她才睡在医院!”
怎么听怎么都像借口啊!詹玛修女心里直叫苦。
“啊?怎么?这样你俩就一起过夜了?”
这些人听到安德烈的话,议论声反而更大了。安德烈疑惑地看着彼得神父,似乎在问为什么会这样。彼得神父望着他,叹了叹气,黯然答道:
“外面在一直说你们的闲话啊。”
平安协会会长见状,慌忙加了一句:
“哦,大家都相信你的。”
所有的人,好像因为这句话,把视线一起对准了银荷,目光如剑,发出冷冷的光。此刻,银荷好像一只受伤的野兔被猎人追到穷途末路一样,面对众人责怒的目光,浑身都在颤抖。她再次感到一阵眩晕,比之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她怕自己马上就要撑不住了。正在正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众人面前。宇振打开车门走了下来。他看了看众人,只一会儿,就好像明白了眼前的一切。于是,他慢慢走到银荷面前,用手臂搂住她的肩膀,扬起脸庞,直视众人,坦然问道:
“怎么啦?干吗对我的未婚妻这样?她有什么对不起大家的吗?”
人群终于散去。银荷一个人走进房间,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倒在了床上。詹玛修女跟着小跑了进来,心疼地把银荷扶了起来。她眼神焦虑,眼圈发红,可以看出,她十分担心银荷的身体。
“你看,这么长时间了,你总是饥一顿饱一顿,都瘦成这样了,你看你这脸,一点儿血色也没有……我听说你昨天晕倒了,今天大清早,就没来由受这般折磨……到底怎么了啊?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子?是和安德烈在一起就开始了吗?”
不提安德烈则已,提到了这个名字,银荷的泪水立刻浸满了眼眶,那是委屈而难过的泪水,夹杂着无法与命运抗争的无奈。詹玛修女看到她这个样子,更加感到心疼,于是把她抱得更紧。
“你们又何苦这般折磨自己?要是喜欢,就在一起不行吗?你这样下去,还能行吗?你这个傻孩子,要我说你什么好啊?那么多人,偏偏选了安德烈,他是那样一个孩子啊……”
银荷的泪水,终于悄无声息地、汹涌澎湃地流了下来……
安德烈感到胸口疼得难受,就好像裂了一个大口子,“咕咕”地往外冒着鲜血一样。是因为宇振那句话吗?此刻,宇振就在身边,他分明告诉自己,已经向银荷求过婚了。一瞬间,安德烈从头到脚感到了冰冷的凉意。宇振打开窗户,看着安德烈说道:
“我回去了。银荷,暂时就交给你了,请你好好照顾她。虽然……说起来真有点可笑啊!这样的话……可是现在……我已经决定不再怀疑你了!你,唉……又何尝不是和我、和银荷一样痛苦啊!”
“是啊,我们都很痛苦。”
“真是要命。看不见你的时候,我很恨你,可是看见了,又恨不起来了。毕竟,你就要成为神父了,也只有你才能做到这点……哼,我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你,不管放到什么位置,永远都是个好人……我走了。”
宇振向外走去,忽然听见安德烈低声说道:
“等等!说这话……虽然也挺可笑的,不过,既然如此……我就把银荷拜托给你了,以后,别让她心伤,更别让她受苦……”
今夜,是银荷在教堂待的最后一夜。她已经在市内找好了房子,明天就要搬过去了。银荷和教堂里的“亲人”吃完最后一顿饭后,和安德烈又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再不能熟悉的台阶。短暂的沉默之后,银荷把一只精美的小盒子递到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