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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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狐-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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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罢罢,当我棺材铺久了不吉利,讨上你们几个索命鬼。那黄昏巷不是每日都出来,算算日子也就在明日,若恰巧有红云在天,或可在这附近找到黄昏巷,哼,你们几个死归死,不要棺材寒酸死相也罢记得不要上门找我的事情,我陪不起各位大爷大娘折腾!”
  话虽不中听的很,但毕竟也有了确切时间地点,倒是很喜人的一桩事。几人在县中北街一家客栈歇下,吃过了当地特色的风味小吃,喝过了当地新制的建兰花茶,眼看暮色将沉,红云似胭脂晕水般漫开,才等到棺材铺附近等候。
  不巧黄昏巷今日告假,它老人家不在,几个人还着了风寒,按个被沈微抓住手治病。
  陶夙言和封瑜一拍即合,一个衣冠禽兽,一个本来就是禽兽,趁着夜里砸了裴家棺材铺,门前的白花一律染了喜气洋洋的粉色或是大红,第二日熹微初显,便见棺材铺一夜间变了模样,热热闹闹不知道的还以为开了什么新勾栏。
  几个大老爷们喜滋滋乘兴而来,看见里头只有脸色铁青的裴掌柜,又败兴而归。
  封瑜正拈着果子吃得高兴,眼里难得一丝温和,虽是极难察觉,但聊胜于无。陶夙言献宝似的把昨夜的事天花乱坠说了一通,没有半点道家的仙风道骨,苏瑞倒听得很入神。
  沈微竟是其中最正经的一个。
  垂着头盯着青色锦带瞧了半天,才道:“怕那女鬼是有所察觉,不肯露面,这倒很麻烦。”一壁端起建兰茶吹了吹热气,悠然饮下一口才道:“直走不成,该另行计策。”
  封瑜端得一脸高深:“又有何难?”
  “阿姨你有办法?”
  “你身上降魂珠没有其他珠子的味道,也没有凡人气息,所以初见你时我没察觉你是所谓的有缘人,也误以为你当真是仙人深藏不露……你这样,我恰好有一计。”
  沈微放下茶盏,只疑惑道:“什么?”
  只见封瑜吃完最后一口果子,将果核扔在一边,眼底墨色波起。
  “物伤其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攒人品,这次千万别发展成重感冒,夏天打针受不鸟,头晕有空再改错字。捉虫非伪更。


☆、玉炉沉香(三)

  沈微闻言只觉得灵台一亮,屈肘搭在案几撑起身子站起来,几乎要与封瑜鼻尖对鼻尖,豁然开朗道:“你是说那白衣女鬼也是我这般天下难得的玲珑妙人么?我虽然与她不曾会面,还听说她狠毒不及我良善,但一双妙手雕出的兰花扣可是栩栩如生,想来她的确与我一样蕙质兰心,你说成物伤其类是不是有些词不达意?我觉得应当用恰逢知音为妙。你的主意是想让我和她做知己好友罢。你千万放心,如我们这般德才兼备之人,从来都是寂寞的,能在人海茫茫之中遇到同类,自然很是欢喜,乐意交友。”
  临了才大大的喘了口气,一番话只怕比那说书的柳老爷子顺溜,比唱戏的王姐有感情,好似沈微很早之前便打了腹稿,如今终于宣诸于口,一时脸上红光满面亮堂得和喜烛似的。封瑜见沈微换气之余还想要略加补充,赶忙抬手捂严实她嘴,又怕沈微再舔,急急收回手。
  “你方才只有一点说对了,其余的,我只当你脑里塞了石子,一时有些不清醒。”
  苏瑞正于一旁闲坐,抓了把瓜子磕牙,陶夙言自袖中掏了本小话本正看得仔细,想是要给苏瑞讲睡前小故事。听封瑜开口,苏瑞慢悠悠剥开手里瓜子皮,小声嘀咕一句:“大言不惭的多了去,没见过这般近乎传奇的。”
  陶夙言敛了话本入袖,凑过身去,谄媚地连连应是:“若神棍姑娘能遇到同类想必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大事情,一个厚颜一个无耻,定能凑齐天下无双。”
  苏瑞不自在的磕了会儿瓜子,半天才对陶夙言道:“道长,这个袖断是不断,我还没想好,你……离远些如何?”
  两人闲言尽数落入沈微耳中,却听她不屑地哼了口气,与封瑜道:“你倒给我说道说道,我说的哪一点对,其他的又为什么不对?”
  封瑜倒一本正经分析起来:“你说她这样的人从来寂寞,很对。凡间虽是热闹,可鬼魂游弋于其中,不为所人知,不被人所见,千载百年只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且说孤魂野鬼,既是孤字开头,又怎少得了孤独?”
  沈微转身回坐,重拾起茶盏托在掌心把玩,低头觑着其上所绘团案,伸出指尖跟着描摹一遍,待浮云画过了第二遍,稍觉消气,方才懒懒抬起头:“她孤独归孤独,并不妨碍她和我一样蕙质兰心,就我个人看来,若她能伯玉知非,放她一条生路有何不可?”
  “我要的只是珠子,她最后如何与我无关。再绕回方才,她既然孤独,寻常孤魂野鬼又是孤僻不相互往来,她拿人骨雕兰花扣,想必因着什么对兰花执念颇深。如今你身上气息澄净,又有降魂珠持着法力,扮作鬼怪亦不是不可能。你到时以兰花为饵,我不信她不咬这个钩。”
  沈微才往嘴里送了口茶,霎时全喷出口:“你让我把自己送过去给人做扣子料?”
  封瑜一脸严肃之色:“我让你同她做朋友。”
  沈微脑内积极运作,顺势又脑补出自己和一个面色苍白诡异的女鬼排排坐,小手拉着小手,尾指勾着尾指,正高高兴兴堆泥巴过家家。
  简直不寒而栗。
  不行,绝对不行,坚决不行!
  沈微沉下脸瞪住封瑜,当下断然喝道:“是啊,我若是被她弄死了,可不就是去和她做朋友去了么!”
  封瑜面不改色,只将沈微茶杯端起来,抬指一弹杯壁,那青瓷杯便被一层寒霜厚厚裹住,蓄长尖锐的指甲蹭过杯壁带下细碎冰屑。细白五指犹不停下动作,响指打出一团幽蓝狐火,投入杯中冷冷燃着,只听一声脆响,那杯子冷热交替之间竟碎开了。
  只听封瑜又问一声:“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沈微自问没有那个杯子坚固结实,当下双眸带笑对着封瑜弯起唇角。
  “我认为此计甚妙,着实让我期待。”
  封瑜满意点头,拢手将掌心碎瓷片碾为齑粉,摊开手随意扬了:“我也以为甚妙。”
  沈微觉得自己命不该绝,犹不死心地追了一句:“再无他法?”
  封瑜眯了眼似是思忖片刻,良久颌首道:“我懒得再想。”
  “我到该作何准备,是不是头戴兰花簪,身着熏着兰花香的兰色衣裳,足踩兰花纹样的绣鞋?”
  苏瑞插了声进来:“你若那样打扮,我至少十年之内不近你身边。”
  陶夙言思索一下,接口道:“我至少五十年。”
  封瑜沉下眉低头不语,沈微正喜着这狐狸难得有感恩之心,却听她淡淡一声:“我约莫,一千年罢。”
  此生能遇到如此一群嘴上不积德的怪人,实乃人生不幸中之大不幸。
  沈微眼皮一跳,定下神充耳不闻,又问封瑜:“我几时去见她?”
  只见狐狸懒洋洋转了个身,化了狐身慵懒半趴在地上,双眼低垂,缓缓合上银白茸毛间的黑葡萄眼:“这倒不急,玉江虽只是小小县城,却难得景色如画,我懒得走路,你抱我去看看罢。”
  合着临死之前还要当便宜脚夫,正待还口,却见地上那一滩碎末子触目惊心,张了张口也没说什么。
  “要去哪儿?”
  玉江县地方虽小,但的确如其县名一般,江如碧玉,凝至无波,远处画舫三两不徐不缓荡向湖心。衬着晴好天气,碧蓝天际,云丝轻盈飘忽,倏散倏敛,抬眼去看这水天一线的绝好风景,入眼是画,入心成诗。
  狐狸翘着尾巴趴在湖边看游鱼沉浮水中,沈微趴在湖边亭中心睡得正酣。
  沈微是多事之人,也是多梦之人。
  胸腔降魂珠不知为何跳动起来,似鼓点有迹可循,将零星半点的画面送入沈微梦境。沈微此时正做着左拥右抱风流快活的美梦,奈何珠子不解风情,芙蓉暖帐外蜜烛幽香,沈微正待将床帐一抖,将美人送入怀中,便觉头一疼,被什么猛力用足劲道拽至另一处。
  那怕是世上最不堪的地方了。
  满地的灰尘不知多久没清理,在上头走几步路便呛得连话都说不出口,有几处泛着深色,瞧着只觉腥腻至极,光线太暗,不知是什么油渍或者血污。屋外天色灰沉,阴沉沉压得人喘不过起来。远处只见一灰袍男子手执竹藤迈进屋中,细看其长相也着实貌不惊人,是那种看过既忘的普通面孔。
  男子在屋中扫过一圈,唇角勾起冷笑,径自上前几步从墙角柴堆中揪出一半大女子,男子力气大用力猛,扯着女子的耳根旋即一片通红。女子粗看大约正值双七,正是豆蔻的大好年华,她却蓬头垢面发丝散乱,面上灰白看不出长相,只有牙齿死死咬着唇瓣。
  沈微蹙眉想上前喝止,却发觉自己动弹不得,又依稀发觉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自己干预也没什么作用,于是抿唇再看下去。
  女子瑟缩成一团不住发抖,唯有明亮的一双眸清澈堪比玉江湖一汪碧水,凝至无波,反而有千百般的压抑与秘密在其中深藏。
  “石中兰究竟在哪?你说是不说!”
  女子扯唇露出一丝嘲讽之色:“我不说又如何?”
  “温青,你当你自己还是温家小姐?如今你连画舫里卖唱的小娘子也比不得,竟还甩脸色给老子瞧?!当真是活腻了不怕死么?”
  “陈秉义啊陈秉义,你与那毒妇总算如愿以偿蛇虫凑了一窝,不好好过日子,折磨我又有什么用。我已经说我不知那石中兰在哪里,如何能告诉你它所在之处?”
  陈秉义捋起衣袖,将左手高高一抬狠狠扇了温青一掌:“阿宛怎会是毒妇,你这蹄子昏了脑闪了舌头,我看好言好语就是劝不住也撬不开你这张硬嘴!”
  话方落地,几个响亮的耳光声不停歇传来,温青双颊已肿开一片,紫中带红煞是可怖,唇也因几日不进水米裂开数道,猩红血丝漫到齿间,红白相衬再刺眼不过。温青似是没有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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