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人了。
不过反正赵宜楠已经不再是白家的人了。火化后,自然也是不能进白家墓园的。”
“白天茹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会打女人?”白卓寒从白叶溪和唐笙肩膀之间撞了进去,血红的双眼瞪得几乎要将她挫骨扬灰一般。
“呵,你打我啊?你算什么本事来打我呢?我妈是白家明媒正娶的二儿媳,你妈不过就是个被人搞大了肚子踹出门,风月所里卖笑的货!论起血缘,我不知道比你这个私生子纯净多少倍!”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撩过去。唐笙只觉得自己的手掌,麻木得都要失去知觉了。
如她这般淡如止水的心境,曾几何时会想过自己也有动手打人的一天。
但是这一刻,她一点都不后悔。
“你再敢侮辱我妈一个字试试……”唐笙的声音依然低沉,缓缓的略带沙哑。但是这一巴掌,却着实打出了她坚实的气场。
白天茹捂着腮,怔了足有十秒钟。随即发狂一样冲着唐笙厮打过来——
“你敢打我?你算哪根葱你竟敢打我!你这个下贱胚子!不要脸的冒牌货,一个私生子再配个没娘养的玩意,没人比你们更合适了!”
恶毒的侮辱,杀伤力爆棚。
唐笙从余光看向白卓寒,才意识到——从今天开始,这个男人原来也跟自己一样,再也没有妈妈了。
论身高论力量,柔弱的唐笙哪里真的是白天茹的对手。就在白叶溪想扑上去帮她撕的时候,一个蛮牛般的小身影轰一下冲了上去。拦腰就把白天茹撞倒在地——
“你才是贱人!你才不要脸!”毛丽丽哭得小脸魂儿画,此时就像疯了一样骑跨在白天茹的身上,一顿狗咬猫抓。
“你凭什么这么说太太!至少太太是真心对我好!你敢侮辱她,我跟你拼命!”
白天茹全然没想到半路会挑出这么个神经病,这会儿全然没有招架之力,一张脸顷刻就被毛丽丽挠得跟幅抽象画似的。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后来警察冲过来强行将她们分开。
毛丽丽还在情绪失控,又哭又叫的,直到唐笙看到她的牛仔裤上洇出了暗红——
差点忘了她还怀着三个月身孕呢!
“丽丽!你别动了!大姐,快点,快点带她去医院!”
那边白天茹委屈兮兮,谩骂不已。这边女警和白叶溪手忙脚乱地照看毛丽丽。
唐笙瞥了一眼半掩房门的停尸间,安静得仿佛能听见霜降的声音。
而白卓寒,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转身。颀长而落寞的背影向着那前途未卜的警署大门,一步步,像踩在折磨上。
唐笙追了两步,保持几米的距离。
他停,她也停。
最后白卓寒慢慢转过身来,红血丝占领了眼睛里所剩无几的割舍和温柔。
“别跟着我。”
不算犀利但极致冷酷的四个字,让唐笙的心跳静止三秒。
她低下头,轻轻抬起双手,叠在平摊无息的小腹上。
刚刚看到毛丽丽流血的一瞬间,唐笙的确是慌得六神无主。
下意识地去感受身体有没有异样的她——原来,真心是那么渴望能留住这个孩子的。
可是,白卓寒说的没有错。
纵然她为了阻止这场悲剧而倾尽全力地奔波,甚至身犯险境又怎样?
这一切,终究还是没能来得及。
赵宜楠死了,顾海礁难辞其咎。
“那你,会报复我姨夫么?你会让海山日化生灵涂炭么?你会让审判所有……你认为有罪的人么?”
——不是的。
我跟着你,并不是因为在担心这些事。
我只是,很想陪伴你,卓寒……
“如果我要审判,你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白卓寒仰起头,眼睛甚至要被星光刺痛了。原来憋着泪水的感觉,会这么伤。
“唐笙,我们回不去了。”
今年的秋天来的这么早,是不是要下第一场雪了呢?
唐笙想,如果——能把该埋的一切都深埋下去,该有多好呢?
可是雪终究是雪,埋不深的,一踩还会痛……
***
韩书烟披着上官言留给她的一件外套,独自下楼回到空荡荡的宴会厅。
人走茶凉后的凄凉感,盛大而无奈地落幕。
“唉,不是说今天这场寿宴的来头很大么?怎么突然就收了。”两个服务员一边帮忙收整,一边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听说啊,那家老寿星的儿媳妇死了。警察都找上门来了,让去认尸哩。”
“那可真是晦气呢。”
赵宜楠,真的死了……
韩书烟站在宴会厅正中央,她觉得有点恐惧。
她一直以为这份坚守的执着背后,是大仇得报的快感。可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只觉得空虚加顶,内疚缠身——
手机响,接听。
“精彩么?哦,不过我忘了,你刚刚貌似并不在楼下。”
“冯写意,她……赵宜楠她真的……”韩书烟咬了咬唇,胸口比刚刚更闷了。
“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么?怎么样,我说话向来算话吧?”
“你真的杀了她?你——”
“韩书烟你搞搞清楚好么?她的死,是拜顾海礁所赐。从头到尾都不关我的事。劝你养身子的同时,最好也养养脑子。下一步,我还要你继续帮我——”
“冯写意你给我挺清楚!现在赵宜楠已经死了,我的事也就做完了。我……我会离开圣光,我不会再受你摆布的!”
韩书烟的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刚刚才稳定些的伤口又开始漫出鲜血。
她抱着自己的手臂,退缩到墙角。这场与魔鬼之间的对话,让她极尽了劣势。
“那么上官言呢?你有本事让他离开白卓寒么?只要他还在我的对立面,我可真不能保证,会不会哪天就请他吃颗子弹什么的。
韩书烟,你知道你为什么斗不过我么——”
“知道!因为我有人性,你没有!”韩书烟对着手机咆哮一声。甩开手,缓缓坐落在地。
冯写意对着电话里的忙音沉思良久——
不得不承认,韩书烟的评价还是很中肯的。
从他决定弄掉唐笙肚子里孩子的那一刻起,早就不知道‘人性’两个字怎么写了。
***
唐笙把灵堂设好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白卓寒始终没有回家。
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她一个人。在袅袅香火中,唐笙慢慢折着锡纸,守着灵。
“妈,您就安心吧。我答应您,会把卓寒的孩子好好生下来。明年这个时候,带着他再来看您。
如果你在天有灵,请保佑卓寒。让他不要再为悲痛所迷失,不要在伤人伤己的路上越走越远。
以前还有你会心疼他,以后,我怕连我也不再有这个资格了……”
唐笙用铁钩轻轻拨弄着焚烧盆里的火苗,却还是觉得寒意一阵阵升腾。
“妈,那边有点冷,您先忍忍。等我过两天帮您收拾些衣物,头七的时候烧给您。”
“少奶奶,休息休息吧。您都折腾两天了,再不睡,人要垮的。”芳姨从外面进来,看着唐笙毫无血色的脸颊,又无奈又心疼,“另外,明天要到殡仪馆立遗容,刚才高先生来电话说,那边的人让我们选一整套寿衣送过去。
太太之前在家住了有半个月,我看楼上柜子里也有几件挺体面的。要不,,您上去选选?”
唐笙本意是想给赵宜楠重新买套新的,但是现在时间又紧,节奏又乱。实在没有逛街的心思——
何况白卓寒不发话,自己做什么主都显得底气不足。
唐笙揉了揉压麻的双腿,跟着芳姨上楼去了。
赵宜楠的衣服大多挂在柜子里,除了本打算今晚出席老爷子寿宴而准备的一件礼服套装外,还有一件旗袍挺惹眼的。
那不就是上次自己转送给她的旗袍么?
唐笙心里难受得很。她轻轻摘下旗袍,慢慢摩挲了几下。
“唉!少奶奶东西掉了——”芳姨指着地板上的一小坨布片,“这什么东西呢?我看好像是衣服上落下来的。”
唐笙弯腰拾起来,原来是一块绣着兰花的手帕。
从尘封的色泽不难看出,这手帕有年头了。
右下角是一个十分秀气又惹眼的‘棋’字。唐笙不难联想,这应该是自己的大舅,梁棋的名字。
原来这块手帕,是定情信物啊!
唐笙心头一酸,如果赵宜楠至始至终最爱的人都还是自家那个不够强大的舅舅。那么她这后半生,除了为白卓寒而战斗,简直找不到任何去争去抢的理由。
也是个可怜人呢。
唐笙掸了掸手帕,将它对折几下。心想着要不等白卓寒回来了,跟他商量下能不能在头七的时候把帕子一起烧给赵宜楠。
只不过——
唐笙看着手帕上的花纹,又看了看这款旗袍。
为什么赵宜楠要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呢?
“寿衣的话就选今晚本来要穿的晚礼服吧,妈喜欢鲜艳明亮的颜色。”唐笙将另一件衣裙从柜子里取下,交给芳姨。
就在这时,楼下的门铃响了。
唐笙想,这大概是赵宜楠迎来的,第一个问询而来送别她的朋友吧。
“写意?怎么是你?”看到来人是冯写意,唐笙略有惊讶。
“我本来就在宴会上啊。知道出事了,实在不放心你。”冯写意走近灵堂,先点了三根香上去。
“这样啊,真抱歉…。。”唐笙今天冲进寿宴的时候,场面就已经全乱了。她甚至根本都没有注意到冯写意也在,“对了,那天庆功宴上,有个同事打电话给我说你喝多了摔倒。你……你没事吧?”
想起这个,唐笙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那天我急着去找证据,就没能及时赶过去看你。后来呢?文姨还是佳佳,她们过去照顾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