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这名字……”路遂良也傻眼啦,他一贯自忖学识不凡,可这三字儿他竟然只勉强认识半个,第一个好像是“路”。
路晓明白了他一眼,“啪”一声合上文书,淡淡说:“什么叫学无止境?现在明白了吧!这么跟你说吧,我打四岁就开始上学,整整上了二十年!就这样,我也不太认得这仨字儿……”
“你就贫吧!”闵秋连忙打断他胡说八道,“别耽搁了人家的洞房花烛夜,咱们该上路了。”
路晓明就服人家,忙不迭答应,俩人开始脱身上的大红喜袍。
由于事先早就做了准备,喜袍脱下来,他们里面都穿着外套。路晓明这回换了一身当地的普通装束,闵秋也作当地人打扮,一身红色裙装,跟电影里的女侠似得。
路遂良和方小梅手忙脚乱换上喜袍,今夜的一对新人顿时易主。
接下来路晓明把自己的背包背上,闵秋挽好长发,打开一口箱子,取出个背篓背上。路遂良和方小梅小两口在旁边默默看着,依依不舍。
收拾停当,路晓明推开了窗户,俩人回头看一眼点了点头,闵秋嘱咐说:“你们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耍性子了。”
一对新人连忙称“是”,对着俩人一躬到底。
“哗啦”一声轻响,夫妻俩抬起头,窗外星空点点,已没了他们身影。
一墙之隔的堂屋里,路家老太太轻轻叹了一息,神情变得落寞。
外面的大路上,路晓明和闵秋并肩而行,向着北方,迎着满天繁星,天高路远,他们走了。
一个月后,中原。
不同于烟雨秀水碧绿葱荣的江南,中原大地一片坦途,放眼望松柏成林,人迹渺渺。
一条宽阔的大路纵贯南北,刺穿森林,直通天际,这就是连接京师和江南“粮仓”的官道。每到秋季,南方的税赋钱粮主要沿着两条通道送入京师,一条为京杭大运河的水路,另一个就是这条官道。
一路车马在官道上向北缓行,总计不下百辆,每辆车上都堆满了麻袋。每车除了驭手外,麻袋堆上还坐着一名配弓箭的刀斧手,警惕注视着两旁的松柏林。
一路骑兵伴着车队同行,马上都是轻甲长枪手,鞍旁挂着短弩,武装齐备。
明眼人只需看见这些人的装备,就知道这是一路精兵,而他们的任务就是护送军粮。边关战事连绵不断,特别是秋季,南下犯境“打草谷”的匈奴人简直像蝗灾一样,连绵不绝。
秋季对于农耕民族来说是收获的季节,代表着丰收和喜悦,可对于游牧的匈奴人来说,却是最后的机会。这时候关内正是粮食遍地,而塞外却万物凋零,他们得要趁着大雪还没有封路,赶紧下来抢一把。
抢钱!抢粮!抢女人!抢光能带走的一切,带不走的就烧光,杀光!
“军队通行,百姓规避!”
队列前有人大喊,军士们向前看,前方不远处有两人正向北行走,看见他们二人的装束后,士兵们放松了刚扣上的箭支。现在正是农忙时节,百姓一般不会离家,不过这二位显然不是普通的农户。
这二人一男一女,都颇为年轻,二十来岁模样,看举止应该是小两口。其中男的穿一身青色短衣,身背包裹,肩上扛着一块破旧的布幌子,女子着一身大红裙装,背着一副加盖的背篓。
仔细看,那幌子上有两行字岐黄妙手,救死扶伤。
原来,是一对游方郎中。
郎中虽没有功名,可也算是读书人,地位比普通的百姓高,是以军士们也不好恶言相向。那两人回头看了一眼,男人一牵女人的手,两人规规矩矩让到了路边。
不用猜,这两人正是风尘仆仆赶往京城的路晓明和闵秋……小夫妇俩。
他们从江南出发,一路跋山涉水,沿着官道走了整整一个月,方才赶到了这里,前面就快要过黄河了。
普通百姓遇到军队的时候,必须老老实实垂手站在路边等候,不准和军列同行,不过郎中无此限制,路晓明和闵秋依旧贴着路边同向行走。
擦身而过时,士兵们好奇打量,路晓明有些消瘦,相貌平平,而闵秋生的人比花娇,温婉如玉。
当兵的都是些大老粗,再加上常年军旅生涯枯燥乏味,有个胆大的老兵油子索性搭起话来。“那位郎中大姐,你男人真不晓得心疼人,那么大个背篓怎好让你这娇滴滴的小娘子背着。”
路晓明瞪了那老兵油子一眼,当时就要发作,闵秋连忙把他拉住。她这一转身,露出了另半张脸上的疤痕,那个老兵油子被吓了一跳,无比惋惜摇了摇头。
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骑兵将官打马疾驰而来,凶巴巴大喝:“行军途中不得与百姓私相交流,违令者鞭三十!”
那个老兵油子连忙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表情肃穆。
将官打马来到路晓明身边,恶狠狠瞪了那老兵油子一眼,转头打量一番,目光落在幌子上。
“二位哪个是郎中?”将官粗声粗气问。
闵秋连忙说:“小女子是郎中,这位是家夫,进京赶考的学子。”
说完闵秋拽了路晓明一把,从他的背包里掏出那本文书,打开递给将官看,她只当人家是来盘查身份的。
那将官瞥了文书一眼,面露尴尬,嗫嚅着说:“我等不是府衙,才不管这些杂事,既然这位大嫂是郎中,能否烦请为我家督尉瞧下伤?”
路晓明看见这人的神情了然,估计他就不识字儿。
闵秋听见有人受伤,点了下头说:“请带路吧,我去看看。”
将官闻言面色一喜,连忙下马,别误会,不是请闵秋骑乘,而是请路晓明。人家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又是丈夫,地位得比在场所有人都高,他不骑谁骑?
还别不服气,这里的规矩就这样。
路晓明哪会搭理这一套,他呼开将官,大大方方抱起闵秋往马背上一放,周围的军士们立刻一片叫好声!
“噤声!都给我闭嘴!”将官嘶声大喊,总算把嘈杂给压了下去。老实说,路晓明这样大大方方的大丈夫,还是个读书人,他也是头一次见……
“先生……郎中,二位请跟我来。”将官牵上马,领着路晓明夫妇走向队尾方向。
第四十六章:遭遇
最后一辆粮车上,四仰八叉躺着一条昂藏大汉,正眯着眼睛晒太阳,鼾声如雷。全本小说网,HTTPS://。m;路晓明刚一接近,就闻见了一股子血腥味儿,还夹杂着恶臭。
闵秋从马上翻身下来,直接跳到粮食堆上,轻轻拍了拍大汉,“你伤在哪里?”
大汉一惊醒了过来,往旁边缩了缩,打眼一瞧,看见了路晓明扛着幌子,眉头皱了起来,不满嘟囔:“怎么是个女郎中?”
路晓明一听不乐意了,他跳上粮堆在大汉身边蹲下来,阴测测说:“那你要不要我给你瞧?”
“晓明别闹。”闵秋推了路晓明一把,转向大汉和颜悦色说:“不管男女郎中,能给你瞧伤就行,别嗦了,快把伤口给我看看。”
那大汉目光在两人身上了,可能觉着还是闵秋更靠谱,乖乖对着她伸出了左胳膊。
这大汉是个督尉,手下管着几百号人,大约相当于个营长,也算是不小的军官。不过他这这时候只戴着一顶帽盔,身上并没有着甲,只穿着一件单衣,手一伸出来,一股臭味立刻弥漫。
闵秋皱了皱眉,解下背篓放在身边,掀开盖子取出来一把剪刀,沿着大汉的衣袖向里剪。袖子被一截截剪开,很快就露出了伤口,位于上臂中断。
这是箭伤,那支箭还在,贯通了整条手臂,狰狞的箭簇在后,箭尾已经被折断,在手臂前方露出来一小截。两面的伤口乌青发亮,高高肿起,渗着腥臭的黑血。
“箭杆挤在骨头上,我们不敢拔。”陪同他们来的将官说。
闵秋端着手臂来回仔细看了看,想了想,转向路晓明说:“伤口已经严重感染了,必须立刻做清创处理,要不然,这条胳膊只怕就得废了。”
路晓明这一路陪着闵秋治病救人,两人已相当默契,听见这话他一言不发绕到了督尉的身后。
“这位郎中是要……”督尉莫名其妙。
一旁的将官连忙介绍:“这位是女郎中的相公,上京赶考的学子,叫……”
“记好了,我叫路晓明。”路晓明随口支应着,伸出双手从督尉腋下穿过,箍住了他的肩膀,又逮住了他那条受伤的胳膊,给闵秋使了个眼色,“可以了。”
闵秋放下剪刀,从背篓里拿出个钳子,夹住了露在外面的箭簇。
“箭杆压住了神经,可能会很疼,要是实在忍不住……就昏过去吧。”闵秋嘱咐一声,夹紧箭杆转了转开始用力向外拔。
“不行!”旁边的将官急眼了,连忙出声阻止:“前面看过几个郎中,都是拔的时候被……”
不等他说完,闵秋已经开始向外拔,督尉的身躯立刻就跟气球充气似得涨了起来,将官赶紧收声,虚托双手摆好架势准备接人。他很清楚这位督尉又多大的力气,随手一挥,这小娘子还不得飞了。
然而,事情并没如他想象那般,督尉怒目圆睁,身躯涨到了极限,然后就见箍着他的路晓明邪邪一笑,“你给我下切吧!”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车队全停,所有人都回头看着这边,瞠目结舌。也没见路晓明怎么使力气,刚“肿”起来的都尉大人就这么被他一把勒“瘪”了下去。
闵秋自始至终专心致志,动作不快也不慢,箭杆被一点点拔了出来。
摩擦神经的痛楚常人难以想象,督尉瞬间浑身是看,眼珠子满是血丝,仿佛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将官看得不忍,叹息道:“大人,您要是实在疼的受不了,就抖抖吧……”
督尉从胸膛里憋出嘶吼:“我特么……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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