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郎便更为好奇道:“何为阴阳心学?”
顾钰答道:“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发便是意,意之本体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此所谓,心为万物之主宰,乃见阴阳心学也。”
王七郎更是震憾,沉默半响之后,终是转身面向了上首的八位中正官,朗声道:“沈氏黔郎果然博学多才,名不虚传,我没有什么可问的了,琅琊王七甘拜下风!”
王七郎此言一出,画舫之上顿时有许多人已哗然色变,议论唏嘘声纷纷传来,要知道王七郎可是自小便通读孔孟庄老的玄辨天才,如果连他也心甘情愿的认输,在场的各位还有谁敢自告奋勇的站出来比试?难道还指望陈郡谢七郎吗?
说到陈郡谢七郎,此时已有不少好奇的目光投了来,就见顾钰正好也走到了谢七郎的面前,依旧从容不迫的行了一礼,道:“请陈郡谢七郎出题?”
谢玄看着她一怔,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心中只有隐隐的疼惜,直到这一刻,他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主动献身于他,又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她刚刚又去做了什么?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一句也不能问,不但不能问,还要以这种局面与她对峙。
“我没有什么可问的。”他忽然道。
“谢七郎不出题,是不屑于与我比试吗?”顾钰看着他道。
谢玄便更为惊讶的看向了她,似乎没有想到她竟能做到如此淡定冷漠,就仿佛昨晚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烟消云散一般。
“那你便告诉我,人故无情乎?”人天生是没有情的吗?
“然。”
“若人无情,何以谓之人?”
“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恶得不谓人。”
顾钰说:道给了人容貌,天给了形休,怎么不能称之为人?
“既谓之人,恶得无情?”
谢玄说:既然称之为人,怎么能没有感情?
“吾所谓无情者,乃是不以好恶内伤人其身。”
顾钰说,我所说的无情,是说不要以好恶损害人内在的本性。
听到这里,谢玄终于唇角微微一弯,再次道:“将乐府民歌的《上邪》背一遍。”
而几乎是他话音一落,桓澈陡然止步,目光朝着这边投了来。
顾钰亦是一怔,好半响,才清声道:“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阵阵,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听她道完,谢玄心中波澜起伏,眼中也似有波光闪烁,过了良久,才拂袖说道:“可以了,我这一关算你通过!”
顾钰便向他施了一礼,正要朝另一位郎君走过去时,耳畔却忽地传来一声虞楚的拍案厉喝。
“胡闹!胡闹,这还是比试考核吗?这分明就是儿戏!”虞楚看向王文度道,“王使君,这样也算能通过吗?”
王文度却是哈哈一笑道:“既是比试,诗经论语,老庄玄默皆可用之来辨,何况他们刚才辨的乃出自于庄子,我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虞中正有何异议?”
虞楚一噎,抖着双唇半响无语。
这时,桓澈便站出来道:“我还没有开始出题,虞中正怎么能说是儿戏?”说罢,人已来到了顾钰面前,因为来得突然也逼得太近,顾钰便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却未想只是轻轻一退,桓澈竟然突地抓住了她的手,将她从画舫边缘给扯了回来,借此一瞬间,他以极低的声音凑到她耳边道了一句,“你身上已没有了处子之香,你居然已经失身了?”
“关你何事?”
大约是没想到她会承认,桓澈一时怔愕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大步走到画舫正中,忽问道:“沈氏黔郎,你相信这世间有公平吗?”
顾钰答道:“相信。”
桓澈看了她一眼,不觉冷笑一声,道:“你居然相信?你应知道,便是这九品中正考核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就如这在场的所有士族子弟,他们因为有好的家世簿阀,即便是才华不显,也能被评为上品,而你因为是刑家之后,就是来参加这次中正考核也要被阻拦在外,
你真觉得公平吗?”
顾钰便答道:“如果这是你所认为的不公平,那么我便要在这不公平之中寻找属于我的公平,恨天不公,怨世道不平,这些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做不到那是我能力不足,我不会因为自己的不够努力而去怨他人不公平。”
桓澈便是一怔,再次看向了顾钰,忽地又厉声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独独对我不公平?”
他这一声喝因为突然拔高了声音,令得周边的众人都是吓得一惊,就连王五郎与谢玄等都是骇然变色。
谢玄正要向她走过来时,顾钰便伸手示意拦了他,看向桓澈道:“我不懂桓郎君此话是何意?如果你今日来是与我比试的,那就请桓郎君出题,除了辩论,其他的问题与我无关,我拒绝回答!”
桓澈忽然无语,沉吟了片刻后,竟是冷声大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突地一人走出来道:“你不懂,我却是懂的,不如由我来向你,或是向大家解释。”
众人就见,一青衣小僮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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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验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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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钰也看向了这个小僮,说是小僮,其实这个人步态稳健,神情倨傲,身形笔直,身上并无半点奴气,反而更像出身豪贵之家的主子,而事实上,早在顾钰跳上这艘画舫之时,就已注意到了这个人,这个人一直隐藏于虞楚的身后,偶尔会在虞楚耳边低语几句,看向她时的表情也是阴鸷中带着几分狠戾。
虽然一张脸上剔了胡须敷了粉宛若生人,但从步态和身形上来看,顾钰还是能一眼认出这个人是谁。
果然还是来了啊!
顾钰在心中冷笑,也如众人一般问了一句:“你是谁?”
那青衣小僮便面向众人行礼,朗声答道:“小人现在乃是虞中正手下的一个小吏。”说罢,他话锋一转,又道,“但小人原也是顾府中的管事。”
“顾府?是指晋陵顾氏的顾府?”有人不禁问道,毕竟一提到晋陵顾氏,在场的许多人都还是很有兴趣听下去的,当然,他们感兴趣的并不是顾氏的门第与簿阀多么显赫,而是顾家之中出了一个顾十一娘,自从顾十一娘来到健康,与新安郡主在崇绮楼中比赛君子六艺场场得冠之后,有关于这个小姑子的传言几乎便成了他们这些贵戚子弟茶余饭后的话题。
有人道她英姿飒爽。
有人道她文采绝伦。
当然,还有人说,顾十一娘是一个十分有趣的美人。
没有人会对美人不感兴趣,尤其当这个“美人”前面还加了“有趣”两个字后,便会越发的令人惊叹好奇。
“你要向大家解释什么?”
王文度的一声问,令得众人的目光又齐齐的投在了这个青衣小僮身上。
“是啊!你要解释什么?”有众声齐问。
众人的反应令得青衣小僮很满意,他也立即打了稽首,竟是反问道:“敢问大家,我朝女子可参与定品考核?”
“自是不能!”很快便有声音回道。
“那么,如果有人假扮男儿之身为其家族扬名立声望,屡次扰乱清谈雅集,欺瞒诸位郎君,更欺骗天下人,此人又该当何罪?”青衣小僮的声音突地拔高,厉声问。
他这一问又令得人群中骇然出声,就连顾悦的神情也似变得不安起来。
“以假身份欺人者,自是不能再立于清谈雅集之上,更不能参与定品考核,人若无信,何以立名?”有人愤愤道。
顾钰的拳头便紧握了起来。
而此时虞楚的眼中却闪烁出几分兴奋和好奇,原本这个青衣小僮,他是不认识的,可就在昨晚他刚抵达健康时,就收到了这个人的一封密信,信中道,吴兴沈氏将会有人借此清谈雅集的机会扬名,还望大人慎重。
他自然能明白这个“慎重”一词的涵义,若吴兴沈氏兴,那么他会稽虞氏必会遭到其报复和打压,原本论家财雄厚与武装部曲的强大,他会稽虞氏是远远不及,若非当年沈士居跟随王敦作乱,给了虞家拨乱反正伸张正义的机会,虞家也不会得到明帝的重用有今日的权势地位。
所以,他按信中所言,约见了这个青衣小僮,二人协商绝不能让吴兴沈氏有崛起的机会,当时这青衣小僮便自信满满的向他承诺,有办法能让吴兴沈氏从此身败名裂永远退出士族之圈。
他并没有说出办法是什么,只是隐晦的告诉他静观其变,看好戏。
那么现在便是好戏开始了么?
正想着时,就见那青衣小僮忽地转身,将手一指,便指向了那看上去弱不禁风颇有些“江左卫玠”羸弱之风姿的“沈氏黔郎”,一字一句的说道:“她就是这个假扮男儿之身,欺骗诸君的罪人!
她并非什么沈氏黔郎,而是顾家的十一娘顾氏阿钰!”
“哗哗哗!”
当青衣小僮的语声一落,人群之中几乎是一阵又一阵的惊声连起,众人齐齐侧首,皆朝顾钰看了过来,这些人之中,有人好奇,有人愤怒,也有人幸灾乐祸,当然更多的人还是不敢置信。
“他是顾十一娘?你这小儿莫要说笑,我听说顾十一娘是个年未及笈的小姑子,何时变成了男儿身?”有人不禁调侃的笑道。
王五郎也跟着笑,只是这笑里多了几分担忧,桓澈的眸中却是阴睛不定,只是静静的看着顾钰,似乎便等待着她将如何应付这样的场面。
谢玄立在一旁,虽神色不动,但紧握的拳头中已沁出了一丝冷汗,他的目光已不知不觉寻视向了画舫之下秦淮河畔的人群。
“顾十一娘当然并非男儿身,我要说的是,现在站在这画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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