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扬了名之后,我才有可能打破门第界限……这不仅是为了吴兴沈氏,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将来!”
说到这里,顾钰又笑了笑,认真的看向他道,“谢君,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可否帮我查一件事情?”
“你想查什么事情?”
“帮我查一下崇绮楼背后的主人是谁?我想这个人与我阿娘应有一定的关系,也许查清楚他的来历背景之后,才有可能会查到那枚督印的下落。”
待顾钰说完,谢玄的脸色便是一变。
这时,顾钰又向前走了一步,忽地轻轻踮起脚尖,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于他唇辨上落下了轻轻的一吻。
冰凉而柔软的触感以及那幽幽传来的少女之香令得谢玄陡然一怔,脑海里煞时间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恍惚从梦中惊醒过来,然而待他回神之时,才赫然发现顾钰早已离去。
……
顾钰在小黄门的带领下乘宫车入健康台城之时,已是晌午时分,日头正盛,宫车由西省而入,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方才抵达皇宫内苑太后所住的宫殿显阳殿。
远远的看到一座略显颓旧的木质宫殿,顾钰心中到底有些澎湃感慨,因苏峻之乱时带兵入台城进行烧杀抢掠,这些宫殿都有经过烈火焚烧的摧毁,所以至今还显破败陈旧,但前世她住进显阳殿时,那时的显阳殿便不再是现在这个样子,桓澈花了大量的钱财人力对其重建整修,才让那座宫殿变得阔朗而金碧辉煌,稍显出皇家的威严。
当然他对健康台城进行整修,自然也有取而代之之意,可笑的是,那时宫闱中传言,皆道是大司马宠爱太后之举。
桓澈对此也听之任之,不予理会,反正连皇帝的兴废都在他一念之间,他当然不会在乎那些难听的流言。
这般想着,顾钰在显阳殿门前停驻了一下,才在小黄门的提醒下,踏足于殿中,刚一进门,就听到一阵哭声传来,隐隐可听少女的声音哭诉道:“太后,您一定要为道福讨回公道,那顾氏阿钰恁地是狡诈张狂,她仗着自己手中有钱,就跟我装疯卖傻,骗了我好多钱,好多好多,父王都不原谅我了!”
“是你拉着人家去玩去赌,怎地还要怪人家骗你钱?”
“太后,她原本什么都会,却又不说,那不是有意欺诈吗?她这就是骗了!太后,她这是在欺负我们皇室,欺负我们司马家,您一定要冶她的罪!”
“胡闹,她又没有犯罪,哀家如何冶她的罪?”
“太后,她外祖家不是吴兴沈氏吗?当年沈士居跟着王敦一起做贼,想窃取我晋室天下,这就是她所犯的罪,她生而有罪!”
新安郡主话刚说到这里,陡地一滞,却是庾太后的目光制止了她,寻着庾太后的目光,新安郡主也陡地转过身来,就见一身青衣乌裳,墨发披垂,正脚踏着木履施施然走来的顾钰。
新安郡主不禁眼前一亮,旋即心中妒意横生,没想到这小姑子只换了一身衣装,竟是容色大盛,颇有些媚骨风流之态,再一想到桓澈在清溪门前向她提起求亲之事,那一缕妒火更是以缭原之势燃烧起来。
“还不将她给绑起来!”新安郡主怒喝道。
满殿的宫女无一敢动,这时,顾钰已屈膝向太后跪了下来,施礼道:“臣女拜见太后娘娘!”
这一声如珠落玉盘,清冷中透着一丝干脆利落,完全不似从前那些初来显阳殿瑾见时的世家贵女们谨小慎微。
一个小小的庶女,在第一次瑾见她时,竟是丝毫没有卑怯之态,庾太后不禁愣了一愣,目光若有所思的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心中不禁暗忖道:难怪连她两个儿子从晋陵回来后都对这小姑子大肆赞扬。
“你便是顾家十一娘,快快请起!”沉默许久的庾太后终于出声。
顾钰便抬起了头来,缓缓起身,而几乎是她头一抬时,庾太后眸中的神色又是诧异一变,露出些许令人不解的惊色来。
“哀家听闻你极有玄辨之才,郡主说你以狡诈手段,骗了她不少钱财,你对此作何解释?”
太后说完,新安郡主唇角边不禁扬起一抹笑意,得意的看向了顾钰。
未想顾钰神色平静,毫无惧色,竟是回了一礼,十分坦然从容道:“太后,正所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正身直行,众邪自息,阿钰是否欺诈,崇绮楼中许多人都可以作证!”
新安郡主一呆:她说什么?什么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正身直行,众邪自息?这什么意思?
新安郡主不喜读书,听得一阵懵懂。
而庾太后的眼中已是露出了不一般的赞许和惊色。
新安郡主见庾太后面色缓和,不免急了,忙道:“太后,她这是强词夺理,说的话万不可信!”
庾太后却是伸手制止了她,说道:“她说的不错,不管她有没有骗,都是你心甘情愿上的当受的骗,没有人逼你去赌去玩,一切都是你自愿,既是自愿,又为何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道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你这骄纵的性子也要好好改改了!”
“太后!”新安郡主还想说什么,庾太后却是伸手一挥,略有些不耐烦的道了一声,“你先下去吧!”
新安郡主不愿走,庾太后又唤了一宫女来由请,才让她悻悻然的蓄着满肚子火走出了宫殿。
而待新安郡主一走,庾太后便站起了身来,竟是走到顾钰面前,打量了她片刻,方才问:“容色姝丽,可为国色也!哀家听说,桓氏庶子桓澈欲向你提亲,你对此事是何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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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 与太后雄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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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听说,桓氏庶子桓澈欲向你提亲,你对此事是何态度?”
庾太后问此话的时候,目光颇有些咄咄逼人,不得不说作为东晋第一个垂帘听政掌权的太后,庾太后身上也有属于上位者不可忽视的威压气势。
而庾太后问此话的意图也很明显,她是在试探抑或是在判断一个有可能成为她庾氏门阀之敌人的人,是拉拢还是毁灭便在顾钰所回答的一念之间。
不过停顿了一刻,顾钰便含笑答道:“不过一庶子也,太后何惧?”
太后神色立即煞变,冷笑拂袖道:“庶子耶?可龙亢桓氏便是一庶子也可欺压到我皇族天子之上,实是太过猖狂!”
听此言,顾钰便心知太后已然得知了天子微服于晋陵所遇到的一切,自然也就包括那一场宴会上桓澈关于皇权制度合理性的辩论。
“太后,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能长久,既然你们颖川庾氏能在朝堂之上取代琅琊王氏,那么龙亢桓氏必也有取代颖川庾氏的一天。”
随着顾钰一说完,庾太后的脸色顿时一沉,面露愠愤之色,这时又听到顾钰接道,“同理,龙亢桓氏又焉能长久,盛极必衰乃常理之事,这本就是天道循环!”
看着庾太后依然皱着眉头,顾钰又施了一礼,含笑道:“太后,你所忧虑者不过是担心桓大司马行谋图废立有取代晋室之举,其庶子猖狂,何不就由得他猖狂去,有太原王氏、琅琊王氏以及陈郡谢氏等清望高门在,桓大司马断然不敢冒然行废立之举,毕竟他也需要声望支应门庭!”
听到顾钰如此一说,庾太后的神色便稍微有些缓和,不由得又再次审视了顾钰一眼,忽问道:“哀家听闻你有观星之能,莫不是真如杜道首一样能观星命、知世间人事?”
听闻杜道首三个字的顾钰便是眉头微皱,陡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庾太后口中的杜道首便是天师道首座钱塘杜子恭,传说杜子恭其人颇通一些玄妙义理,能以巫术冶病,又能窥探天命,东土豪家及都下贵望,并事之为弟子,在各大世族尤其是以琅琊王氏为首的健康门阀士族,都对其尊敬有加,
杜子恭在世时,天师道不过是传授以《老子想尔注》为核心思想的一些秘术,说到底也就是给那些求神拜佛的人一些心里安慰,然顾钰记得,前世杜子恭去逝后,接受他衣钵的孙泰便将天师道扩大并养成一定规模的军队,最终对东晋朝廷发起了叛乱,这次叛乱也是大规模的,不仅连琅琊王氏的王凝之都死于其手,便连健康城也受到了不少的重创。
想到这个孙泰,顾钰忽然间就想到了谢玄对她说过的,那些闯进外祖家沈氏庄园的天师道信徒以及那个戴面具的黑衣首领。
有没有这种可能,那个男人便是这个孙泰?
这样一想,顾钰又摇了摇头,若从年龄上推算来看,那孙泰如今也不过是一小儿,似乎并不符合那黑衣男人颀长伟岸的魁梧身形,杜子恭就更不用说了,现在的杜子恭恐怕也是头发花白年至古稀的垂垂老者了。
思虑至及,顾钰很快又定了心神,向庾太后答道:“太后过誉,臣女如何能与海内皆闻的杜道首相提并论,臣女所谈不过时事也!”
“何为时事也?”庾太后又饶有兴趣的问,“哀家还听闻,你曾建议天子以儒道冶国,施行仁政,如今士人们皆以玄道入仕,又纷纷效仿前朝名士学老子思想无为而冶,其政何施耶?”
顾钰便道:“太后,愚常窃闻,孔圣若不知老子,决不快活,老子若不知孔,决不口口说无为而冶,此本所谓圣人所同者心,殊途同归也!”
庾太后的眼前便是一亮,又问道:“何所谓殊途同归也?”
“儒以仁为本,释以戒为本,故曰,孝悌为仁之本,老子若不知孔,不知佛,决不能以慈悲为宝,谈及道法自然,以正冶国,使民不争,此所谓万派朝宗,百川一味,殊途同归也!”
随着顾钰说完,庾太后神情更是一愣,只是怔怔的看着顾钰,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直到空荡的显阳殿中静寂了良久,庾太后才问:“你今年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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