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顾钰的夸赞,谢道韫也欣然领受,便带着顾钰进了一间暖阁中的耳房。
烛火燃起,窗帘拉下,褪下衣衫后的顾钰上半身便完全裸露了出来,滢白如玉的肌肤在烛火晕染下好似霞光浸透美玉一般,陡然回头瞥见的谢道韫不禁都有些炫目的失神,当然她更失神的是,原本光洁如美玉般的肌肤上却多了一道横贯而过的刀痕,使得血肉翻起,狰狞可怖。
“真是可惜了!”谢道韫叹了一声,便从包袱中取出一青瓷瓶,倒出晶莹洁白的药膏,正要涂抹在顾钰身上,不想顾钰陡地拦住了她,问,“这是什么?”
“你是不信我?”谢道韫也诮笑了一句,“你如此博闻强识,应该听说过葛仙翁。”
葛仙翁葛洪,她当然知道,那个隐居于罗浮山号称有“神仙导养之术”的医者,因医术造绝而被世人称之为小仙翁,前世她因膝盖疼痛每夜间犯病,桓澈还有派人去罗浮山找过这位神医,只不过这位神医怕是相当鄙溥她这个与权臣一起浸淫的太后,竟是宁死不受桓澈驱遣,桓澈无法,便将他所留下来的医书全数收到了宫中,令宫中御医学习他的医术为她冶病,后来还真从她的医书中找到了良方,将她多年的顽疾给冶愈。
原本她也想找到这位葛仙翁给沈氏冶病,却苦于一直寻不到他的踪迹,且自从来到健康城后所遇之事也是接二连三无瑕顾及。
“你的意思是,这药是葛仙翁所赐?”顾钰便惊喜的问。
谢道韫道:“是,这药不仅能冶伤,而且还能令伤口恢复到几乎无痕,二年前我亦受过一次伤,幸得葛仙翁的这瓶药方能全愈。”
“多谢!”
“现在可以为你上药了吧?”谢道韫又问。
顾钰点头道了声:“好,劳烦了!”
“你这女郎,防备心怎如此之重?”谢道韫叹了一声,方才倒出药膏涂抹到顾钰的伤口上。
疼痛并没有使顾钰叫出声,她咬紧了牙,待谢道韫将药涂抹完后,她才忽然道:“女郎,阿钰有个不情之请……”
“你是想问葛仙翁的下落?想让他为你阿娘冶病?”谢道韫打断了她,又道,“你放心,此事阿遏早已派人去寻了,待寻得消息之时,自然会带他去见你阿娘!”
顾钰便倏然回头,诧异的看向了她。
这时,谢道韫又笑了笑,道:“阿遏对你的事情一直很感兴趣,从前我不明白,现在算是有些明白了,既然王五郎已说过,如不能娶你为正妻,便绝不会以妾之身份折辱于你,阿遏当然也不会这么做,只是你,若是想进我谢家之门,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和努力!”
顾钰毫不犹豫的回了一句:“我知!”
谢道韫见她神情无波,竟是异常的淡定,便又问了一句:“顾氏阿钰,我还想问一句,你爱阿遏么?”
她一问完,顾钰便霍然抬首,竟是彻底怔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谢道韫便苦笑了一声,说道:“你在这儿先休息一下吧,我出去先与阿遏商量一些事情!”
言外之意,也便是告诉顾钰,这是她们姐弟二人之间的谈话,出于礼貌,她绝不能去旁听,就更不能去偷听了!
“好!”她道。
待谢道韫走出来时,谢玄早已迎了上来,问道:“她怎么样?伤的严重吗?”
谢道韫道:“不算太严重,但也不轻,至少这命还是能保得住的!”
谢玄紧绷起的心弦便是一松,转眼见谢道韫绷着脸,又问:“阿姐,你在想什么?怎么看起来好像不高兴?”
谢道韫便看向了他,认真道:“我在想,你为她做这么多事情,到底值不值得?为她得罪桓氏,值不值得?”
“阿姐,你到底在说什么?”
“阿遏,你别给我装傻,你明知道桓澈觊觎她吴兴沈氏的部曲和嫁妆,定然是非得到她不可,不然,也不会她今日才进宫见太后,桓澈就赶到台城之外截道相拦,
桓澈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他就是不想顾十一娘被太后选中嫁入皇室。”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声,又肃然道,“如果你执意要娶她,就很有可能会令太后不喜,并与桓氏为敌!”
谢玄沉吟不语。
就又听她道:“阿遏,阿姐也不瞒你,现在四叔公很快就要出征了,三叔公来信说,待四叔公得胜归来,就会立即为你定下一门亲事,他好像已经知道了你与顾十一娘的事。”
一听到订亲之事,谢玄便脸色大变,讶然道:“他如何得知?”
“三叔公运筹帷幄,虽隐居于会稽,但这健康台城中的风向,他一直了如指掌,就不要说我们谢氏家宅中事了,顾十一娘如今声名鹊起,他亦是有耳闻的,而要想知道你最近做了什么事,好像也并不难!”
谢玄便道:“我以为,以三叔公的性情,是不会管我之事的。”
“三叔公素以雅量和胆识著称,如果你只是我们谢家一个普通的儿郎,他当然不会在乎你的婚娶之事,可你自小就得三叔公看重,以后的谢氏族长之位很有可能便会落在你肩上,那么你的婚事便会影响到我们谢家的门第和将来,他不能不在乎!”
说完,她便看向了谢玄,但见他眉头紧锁,沉静的眸中隐含怒气,便又叹了一声,道:“阿遏,其实阿姐并不反对你娶顾十一娘为妻,相反的,这位顾十一娘阿姐也十分欣赏,所谓情之所钟,正是我辈,可阿姐在意的是,你在她心中的份量是否同样重要?
如果两个人只有一方努力,那是没有将来的!”
“阿姐是不相信她?”
“不是不信,阿姐也知道,她很努力,可我并不知道,她是为谁而努力?”
谢玄沉默了一会儿,便道:“阿姐,这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所看重的是她是否随心,如果她所做的事情,她觉得值得,我就觉得值得!正如你所言,情之所钟,正是我辈,若是计较得失,那便显得虚伪了!”
说完,谢玄便朝暖阁中走了去,留下谢道韫一人怔神,不禁心中暗道:情之所钟,正是我辈,真的可以这样理解么?
“阿遏——”谢道韫忽地又唤住了他,“那你可知道,到底是谁要杀她?”
谢玄止步,沉吟了一刻,方才答道:“她说,很有可能是她那位二伯父的妾室周氏,义兴周氏亡于王敦之手,沈士居当年也参与了此事,可我总觉得这次刺杀没那么简单,明日便是秦淮河清谈宴会,为什么他偏偏选在了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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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定情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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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有人故意要阻止她去参加明日的清谈雅集,那么这个人便一定知道她曾以沈氏黔郎的身份去过玉泉山顶,这件事情除了你我,还有谁知晓?”
谢道韫问出这句话时,谢玄也沉默了下来,许久才沉吟了一句:“但愿我猜测有误!”
……
深夜的乌衣巷到底还是静谧而冷清的,毕竟那十里秦淮彻夜笙歌的时代还没有到来,但位于健康城永巷,秦淮河北岸的崇绮楼却并非如乌衣巷一般幽清雅静。
夜,才是此楼中真正热闹喧哗的开始,金粉楼台,丝竹管乐,混合着脂粉之香在空中飘荡,许多打扮得靓丽光鲜的少女这时便如同一件又一件的华裳一般摆了出来,由来此寻乐的贵族子弟挑选,这些少女当中有运气好的,会被挑去主家作为姬妾和舞姬,成为贵族门阀之中的奴仆,而运气差一点的在失了身之后便只能留在楼中做最为低贱的女伎。
而就在这莺歌燕舞,醉生梦死的楼中,有一座三庑五层殿阁之中,有“砰”地一声响从最为隐秘黑暗的角落里传了出来。
男人被踢倒在地,打了一个翻滚,像狗一样的趴在地上,听着另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冷声厉喝和教训。
“谁让你动的手,我要的是她的人,不是她的命!”那人道。
男人爬了起来,凄声道:“楼主,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这贱婢她想提升吴兴沈氏的士族地位,想为她外祖父沈士居申冤,如果她真的成功了,到时候倒霉的便是楼主,是你我!此事绝不能让她得成!”
“所以你就干脆派了二十多名部曲去截杀她,你可知救她的人是谁?”戴面具的男人冷笑道,然后蹲下身来,将手拍在男人的肩膀上,“她如今很得瘐氏与桓氏两大门阀的看重,折损了二十多名部曲不算什么,但如果让这两大门阀士族查出来此事是你我所为,我在这健康城中也很难再呆下去了!”
男人脸色一变,又谄笑道:“楼主,可能是我考虑不周,不过这贱婢就是一庶女罢了,谁又会真正的为她的死而去大费周折,与楼主您对抗?”
戴面具的男人又笑了,他缓缓的站起身,猛然又是一脚踹到了男人的肩上,说道:“愚蠢,你与你女儿相比,真是差远了!”
“如果真的要阻止她为吴兴沈氏扬名,不一定非要杀了她,或是阻止她去清谈宴会,你既然已经知道她曾假扮过沈氏黔郎的身份,何不就在清谈雅集上揭穿她的身份,让她身败名裂?”
他一说完,男人便仰起头,好似恍悟般眼中精光大亮,连忙磕了几个响头,道:“楼主教训得是,还是楼主高明!”
这时,戴面具的男人又躬下身来,一只手极温柔的抚在了男人的头上,轻声道:“还有,我要的是她被赶出顾家,无处可去,我要的是她成为我这里的人,而且必须是处子之身,你在顾家呆了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件事情做得让我高兴!”
“楼主恕罪,属下不会再令楼主失望的!”
看着男人依旧如狗一般跪在自己身下,戴面具的男人无声的笑了,再次拍了拍他的头颅,道:“去吧!让我看看你明日的成果!”
“是,是,楼主,属下告退!”说完,男人低着头,向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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