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商丘,十里长亭。
宋君偃自己带着几个宿卫很早就等候在这里,这时,一队车马缓缓地过来。正中央的是天命玄鸟的旌旗,两侧的宋字旗帜更是迎风猎猎,高大威猛的甲士手持大戟在前面开道,闲人避开。
这多达五百人的将士,都是负责护送贞姬与子楚这对可怜的母子的。
中间的一辆华丽的车驾辘轳地停下来了。
贞姬牵着子楚的手,衣裳华丽,而面容颇为憔悴,他们就这样走到了宋君偃的面前。
“君上……”
宋君偃将自己的手臂卷在衣袖里,不忍地看着贞姬,又瞧了瞧已经察觉到什么的子楚,子偃叹了口气,说道:“贞儿,你们母子俩此一去郢都,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现在南方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了,楚王也同意了交换质子的要求,楚国的公子兰现在也在前往商丘的路上。只是……委屈你们了。”
贞姬淡然地笑道:“能以我们母子俩的去留,换取宋楚两国的盟好,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请君上切勿担忧,臣妾在郢都也不敢忘记君上,忘记大宋的,只是臣妾这一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君上你……”
宋君偃没忍住,将贞姬搂到了怀里,轻声叹息道:“都是寡人无能啊。贞儿,再给寡人三五年的时间,等到宋国成为了如秦齐楚一般的霸主国,等到我大宋国的虎贲足以横行天下的时候,寡人一定抬着八抬大轿,去将你俩迎回来!”
贞姬倒是知道宋君偃的脾气,那是说到做到的,碰上占有欲这么强,又那么霸道的夫君,不知道是好是坏,不过她现在这个人的身心都是属于这个男人的了。
不在乎了。
贞姬轻柔地摩挲着宋君偃的胸膛,将脑袋依偎在他的胸口上,鼻尖耸动着,却并没有抽泣,而是使劲儿地嗅着宋君偃身上散发出来的阳光的气息,很享受一般。
“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带着刀兵驾临郢都。”贞姬开玩笑一样地道。
寡人还真的是有这个念头!宋君偃没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抱着贞姬的娇躯,这个时候,早慧的子楚也跑过来,依偎在父母的身上,他显然是哭过的,眼睛都红肿了。
宋君偃还是惯性地摸着子楚的脑袋说道:“子楚,以后一定要好好听你母妃的话,不可调皮捣蛋,耽误功课,知道吗?”
“孩儿知道了。”子楚跟个小大人一般,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
这时,贞姬松开了宋君偃的怀抱,望着这个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孔,似乎想要永远铭记他一般。
“君上,时候不早了,臣妾和子楚该上路了。”
宋君偃闻言,心里叹了口气,他不是不知道贞姬的心思。感情这种事情,生离死别是最难受,如刀割一般!
这在现代还好,飞机、火车什么的统统都有,环游世界都不是问题。
但是商丘距离郢都路途遥远,且不说来回是一个问题,路上还有盗贼出没,趁火打劫什么的,更何况千里迢迢啊,宋君偃作为一国之君,没有什么事情,自然是不能轻易离开自己的国都,跑到别人的都城去的。
而且啊,宋君偃真的是忧心忡忡。这在先秦时代,人的寿命普遍很短,不说战死的,那些染上疾病死掉的,无疾而终的都不少。
很多人在他这个年纪都去世了!
秦惠文王不过活了四十六岁,便因为操劳过度,心力交瘁而过世。后来的嬴异人就更倒霉催了,不过而立之年,就跟宋君偃那么大的年纪,便撒手人寰,丢下嬴政和赵姬这对孤儿寡母的,受人欺凌了!
宋君偃也不敢说自己能长命百岁,跟现在的齐王田因齐和魏王瑩那样活那么老,老而不死是为贼。说不定哪天一个大灾小病的,宋君偃就嗝屁了呢!
还有,宋君偃对于子楚不是一般的担心。
战国时代,大国插手他国内政的可不少。将来他宋君偃一旦甍了,难保在子恒继位之时,楚国不会插手,出兵想要拥立子楚为新的宋君。
质子嘛,自幼背井离乡,不知乡音,一般与入质的国家关系都挺好的。子楚又那么聪明,那么讨人喜欢,楚王若是执意插手宋国的储君之事,宋君偃在世的时候他不敢插手,但是一旦子偃他撒手人寰了,齐国、楚国肯定会插手进来的。
看着贞姬与子楚渐行渐远的背影,宋君偃的精神有些恍惚了,患得患失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捂着自己的脑袋,脚下都有些飘了。
侯研想要上前搀扶他一把,却被他猛地推开了。
马车上,贞姬捂着自己的嘴巴,无声的哭泣着,眼泪簌簌地从眼眶里溢出来了,滚滚的热泪沾染了衣襟,连她怀里的子楚,那白嫩嫩的脸颊都被打湿了,湿淋淋的一片。
“母妃,你…你哭了。”子楚发愣道。
贞姬哭的稀里哗啦的,伤心欲绝,不过她还是在儿子面前保住了自己刚毅的一面。贞姬抱着子楚的脑袋说道:“子楚,你……你……”
然后贞姬就说不出话来了。
子楚早熟,已经很懂事了,他很坚强,没有哭泣,因为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他还以为只是短暂地离开君父一段时间,暂时寄养在舅父家呢!
宋君偃刚刚转过身,忽而听见了子楚的声音:“君父,再见!再见!……”
宋君偃脚下的步伐一顿,听到这话不由得鼻头一酸,回过身,强颜欢笑着“哎”了一声,也不知道子楚有没有听见。
第294章 反水
芙蓉帐中。(全本小说网,https://。)
玉体横陈,麝香弥散。
宋君偃有些伤感地搂着妹姜的娇躯,眼神有些呆滞,旁边还有两个跟着伺候的美貌婢女,见到妹姜挥了挥手,她们都悄无声息地穿上衣物,渐渐地退了出去。
“君上,你在想什么呢?”妹姜一脸妩媚地在宋君偃健壮有力的胸膛上画着圈圈,娇声道。
子偃轻轻的捏住了她作怪的玉手,说道:“寡人在忧心前方的战事……”
就此打住了,毕竟现在他们宋军正在与齐国的侵略军作战,而现在他床榻上的这个妩媚动人的女子,正是现在齐王的女儿,掌上明珠,宋君偃打从心底还是信不过妹姜的。
妹姜用自己柔媚的声音说道:“君上,臣妾听说齐军已经攻破了山阳,韩腾将军正带着军队与敌军在睢水一线激战,不知道是真的吗?”
“你的消息倒真是灵通啊。”宋君偃睥睨地看了妹姜一眼,随即点了点头道,“不错。齐国的胃口可能不满足于一个东郡!整整二十万大军呢!不过寡人也不惧之,寡人已经派使者往邯郸、燕国而去,这二十万大军的兵锋,寡人相信我们宋国还是能扛得住的,只要燕赵两国能同时出兵牵制齐国,使齐王不能调遣更多的兵力伐宋,那么寡人便稳操胜券了。”
闻言,妹姜将自己精致的脸蛋儿依偎在宋君偃的怀里,柔声细语地道:“君上,可是西线的战事已经结束了吗?”
“那当然了。你父王真是老糊涂了,姜儿。”宋君偃嗤笑了一声说道,“人家是越老越胆小,但是齐王却是越老胆子越大!十几二十万的兵马就敢于深入我宋国腹地,他以为我们宋国还是以前的宋国吗?除非是孙子在世,不然齐军想要战胜我们宋国,再次兵临商丘城下,那是绝无可能的!”
“君上,这要是万一睢水一线的齐军绕到我们宋军的背后突袭呢?”
“姜儿,你想多了。”宋君偃轻轻的摩挲着妹姜光滑细腻的后背,说道,“韩腾是比较听话的将军,寡人给他的命令是死守睢水一线,固守待援,他只要不轻易出击便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可是,这现在睢水一线的军队,可都是各诸侯国的兵马啊,万一有谁反水了呢?”
“他们敢!哼哼,寡人现在反手就能灭了他们,谁敢反叛?!”
……
“杀!”
“冲啊!”
睢水,联军营寨。
宛如紫色的海洋一般的齐军将士,在各自的长官的号令之下,以旌旗为指引,拿着长戈、大戟、阔剑之类五花八门的兵器,架着盾牌飞快地冲击着联军的营寨。
寨楼上的联军将士身穿各色的战衣,不过号令统一,各自为战,弓箭手半蹲着张弓搭箭,射杀了一个个不知死活的敌人。
齐军的攻城器械很充足,高大的楼车居高临下,楼车上的弓箭手亦是展开了回击。
箭雨抛射之下,敌我双方的将士死伤惨重。
齐军用的还是围三阙一的打法,东西南三门三个方向都被大股的齐军围攻着,唯独剩下一个北门无人攻击,所以韩腾抽调了北门的多余的兵力,命令蒙挚带着一万联军将士镇守北门城寨。
这时,宿国的上将军季顿统率自己的数千兵马不知为何赶到了北门。
蒙挚疑惑地问道:“季将军,你不是在西面防御齐军的进攻吗?怎么又跑到北门来了?”
季顿豪爽地大笑了两声,过去叉手道:“是韩腾将军命我前来协助你驻守北门的。刚刚齐军的方阵突然调出了一部分兵力,直往你北门而来,韩腾将军担心北门有失,而我西门的压力骤减,故而受了军令带兵来北门。”
“是这样啊。”季顿的说辞倒是没什么让人怀疑的地方,蒙挚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这个时候,沉闷的战鼓声忽而在寨门之外响起。
紧接着,无数身穿紫色战衣的齐军将士,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高举着长戈,宛如铺天盖地的黑云一般压向了北门的城寨。
蒙挚不由得扶着城寨的垛口,放眼望去,满目都是如林的长戈,锐利的戈头直指苍穹。
不过让蒙挚感到纳闷的是,这股齐军的兵马虽然众多,但是并没有带什么楼车、云梯、冲车之类的攻城器械,就这样两手空空,除了弓箭和武器,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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