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曳实在不甘心,马上就要取胜了,他甚至能看到高官厚禄在朝自己招手了。羽箭从两个方向射入下唐军中,兵卒的溃退让樊曳不得不面对现实,“这次算你们走运,总有一日我要你们偿还!”樊曳调转马头朝城北跑去,一路上也遇到了梁朝军队的阻挡,但是阻力并不大,他轻易就跑到了城门处,在斩杀了守城的梁朝将士之后,带着残部逃出城去。
随着下唐军的撤退,在官邸内苦苦挣扎的寒刀卫们松了一口气,宣韶宁心有余悸的不敢放下钧乌剑,总觉得敌人已经占据如此优势的情况下撤退是个陷阱;段朗则倚靠着栏杆,脱力的朝下看去,还站立着的寒刀卫战士已经所剩无几了,他不禁感叹自己逃过一劫;同样力不能支的还有师巩正渊,仅射出的几支箭已经失了准头,即便此刻有敌人冲上来,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再次拉弓了;鬓发散乱的叶凯和赵可心顾不上自己的伤,只要豫王还活着在身边,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豫王并来不及去感叹命运的无常,他明白自己身后赶来救援的广远军,可是城内的其他突然冒出来的“援军”让他颇感意外。
“将军!”杨仲匆忙跳下马来,用极为关切的口吻问道:“属下接到信号之后便全力攻城,不曾想城内战斗如此激烈,是属下来迟了!”玄甲军几近全军覆没着实让杨仲意外。
“无妨,你能率军及时赶到也是扭转战局的关键。”
“属下不敢居功,还是将军运筹帷幄!能够事先在城内安排人手作为内应,属下佩服!”
“内应?”豫王重复了这个词,杨仲以为自己的表述不够准确,急忙解释道:“是安南白家,他们从城内策应打开城门,属下才能率广远军及时赶到。”
“所以出现在城内的那时无名军队是白家?”
“正是!”一个响亮的女声接住了豫王的疑问,全身洁白的女子上前行礼道:“安南白家长女——白洛遥参见豫王殿下、杨仲将军!”
“请起!”豫王眼看着这位年轻女子问道:“是你打开了城门?”
“是小女子所为!”
“那么城内的援军也是你们?”
“援军不敢当。白家拥有民兵组织,但人数不多,城内的那些动静不过是几十人虚张声势而已。”
“妙啊!能想出如此计谋造成大军压境的假象逼退敌军,白家这回是功不可没了!可是你们是如何进得城内完成这些部署的?”
白洛遥微微一笑,对着豫王身后一指,“殿下不妨问他。”
灰头土脸的师巩正渊走上前来道:“回禀将军,此事全是属下暗中同白家联系。白家药铺遍及全国,鄞州自然不会例外,属下联系曾经的同窗洛遥得知其在鄞州不仅有药铺且有暗道通往城外,便与其约定一旦白家人进入城内便以烽火为信号。”
“我白家之所以在药铺低下挖出暗道全是为了生意,鄞州毕竟被下唐占领,为保货物、款项的安全,白家便用数年的时间挖出了连接城外的一条暗道,不曾想今日之战竟然派上了用场。”白洛遥接着解释:“可暗道毕竟狭窄,根本容不得大军通过,即便是白家的民兵逐一通过也需费些时辰。我爹自知在战事上无力帮衬,便派我率白家全部男丁通过暗道进入城内以提供不时之需。”
“你们这不时之需简直是神兵天降!”豫王赞叹道,“若无你们及时出手相助,今日之战只怕结果另当别论了。”
“可如此重要的消息怎可不让将军知道?”杨仲发现自己拍的马屁全拍给了白家,心有不甘。
“是因为我!”
众人闻言,转头看见的是全身带伤,满身血渍的宣韶宁。本以为自己能够按捺住心中的躁动,可当那一双星空明眸看向自己的时候,内心的波涛汹涌再也控制不住!一年了,却感觉过了数年之久,她依旧是当初的素洁模样,但是眉宇间隐隐有了坚韧,原本有千言万语,此刻全部化作了沉默。
和宣韶宁一样,白洛遥再见故人同样的心绪难平,她的气息开始紊乱,这一年来锻炼的沉稳和冷静顷刻间灰飞烟灭,想要呼喊他的名字可这三个字却卡在了喉咙中,唯独用一双眼,借光波流转来传递自己内心的复杂。
“洛遥是我的同窗,这回来到安南,距离白家不算远了,末将私底下就写了一封信给洛遥。白家一直心怀家国,听闻我们要收复鄞州,便决意尽自己一份力,可那时我军已经开拔来不及告知将军,所有的错全在末将!”宣韶宁说完便双膝下跪,恳求军法处置。
师巩正渊毫不犹豫同样跪下,简单一句话“请将军一同责罚!”
“事发突然,没能告知也属意外。我已经说了,若不是白家出手相助,此战结果难料,可如今虽然我军胜了,也不过是惨胜,接下去的事儿还多着呢,我分不出心来动用军法!”豫王看了看杨仲,接着说道:“但是你们随意透露军情,还是罚你俩各一个月的俸禄!”
“多谢将军!”
除了杨仲略有不满,其余人等均是松了一口气。
“豫王殿下,此战伤兵太多,不宜也来不及转运,我已经安排白家药庄派出全部药师前来医治。”
“如此多谢尊上了!”
“殿下客气了,白家作为梁朝第一药商,此刻必须承担起应有的责任!”
“白家有女如此,实乃门楣之幸!”豫王止不住的赞赏白洛遥,随后话锋一转“此刻就闲话不多说了,杨将军负责清点广远军伤亡,耿彦、童信、战霆何在?”
“末将在!”耿彦答话,可师巩正渊和宣韶宁相顾一视,难掩悲痛,最终还是师巩正渊先开口“战都尉被压在废墟之下,虽然末将将他救出,可至今昏迷。”
“回禀将军。。。。。。。。童校尉战死。。。。。。。。”
“童信。。。。。。。。。”豫王重复了一遍名字,继而镇定道“既然如此,那么锈螯卫和寒刀卫就由你俩负责,务必登记每一位阵亡将士并尽可能找到尸首,他们不能回到漠北了,但是我们活着的人必须给他们一个归属!”
“末将遵命!”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人是喊嘶哑了喉咙,唯有此才能不负袍泽的牺牲。
白洛遥深知此时不是相聚庆贺的时候,眼看着宣韶宁离开,便收拢心神开始着手对伤员的医治。
消息传到了大芷城,陈迦勒在激动之余立刻分兵前往驻守鄞州城,因为此战真的如豫王所说的真的是惨胜:寒刀卫除了留守掐虎口的那一支之外几乎全军覆没,锈螯卫在塔楼倒塌之中损失过半,金甲卫最后所剩不住千人,一万五千的玄甲军最后唯余不足三千人;广远军虽然好于玄甲军,但是在攻城之中也战死了一万人;只有安南守军损失不大,因而鄞州城的驻防只能交给了安南守军。
豫王脱下头盔踏上鄞州城楼的那刻恰好是旭日东升之时,火红的朝阳将无限的光辉倾洒在这块土地之上,让那些血腥的残杀都留在了昨夜,它想要在世人面前展现自己阳光美好又和谐的一面,杀戮从来和它无关,那是属于黑夜的,朝阳只想让人们看到生活的积极一面,可它不知道,昼夜轮回,惨痛的记忆如何能说忘记就忘记。
“好在收复失地了。。。。。。。”豫王面朝南方喃喃自语,他的一句话像是对这一场战斗做了最后的总结。
第四十三章 安南白家
血战之后的鄞州城半壁城池半壁焦土,重新回到大梁的鄞州城正在迎来重生。//全本小说网,HTTPS://。)//豫王同陈迦勒商议不对城内的下唐居民采取驱逐手段,由他们自己选择,愿意继续留在鄞州城的便可过以往的生活,想要回到故土的梁朝军队也绝不阻拦。
城池的修葺全权交给了陈迦勒,豫王同杨仲主要任务便是布防从安南跨过邙山到鄞州这一条战线的防御工事,委派耿彦负责伤亡将士的清点工作,陆翔负责协助白家对伤员的救治。
作为出身青山书院,学识算是军中较高的少数人,耿彦将登名造册的活儿交给了宣韶宁。宣韶宁每一次下笔,心里都像是被揪了一下,当他写到陶嗣锟的名字时,竟然一时难以下笔了,提着笔的手微微颤抖着。这一页页纸上的不仅仅只是个名字而已,他们都曾经是鲜活的生命。
突然宣韶宁感到有人握住了自己提着笔的手,她帮助他落笔写下了那三个字。宣韶宁抬头看那人,眼里的泪水虽然模糊了视线,可是仍然可以辨认出这人是凌绯颜。
“修条拂层汉,密叶障天浔。凌风知劲草,负雪见贞心。他们。。。。。。死得其所。”凌绯颜宽慰道。
“于国而言,作为军人,沙场赴死也是理所应当,可。。。。。。于家,为子为夫为父,终归是亏欠的。”
“乱世中,若是无人站起保卫家国,那些妻、子、父母还不是成为他人的刀下鬼?”
宣韶宁将握着笔的右手紧了紧,左手轻轻拂去了眼角的泪,继续誊写,“你说得对,这方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我今天来,主要还是探望你的伤势,虽说未伤及要害,可这连日的劳累也是于恢复不利的。”
“我没事的,倒是正渊他们恢复的如何了?”
“有洛遥姐在,你大可放心!”
“你。。。。。。见过洛遥了?”
“那是自然,我们同窗七年,这份情谊一生难忘的。手头之事办妥了,不妨去找她啊,她就在官邸的药材库中。”
凌绯颜再三确认了宣韶宁的表情是肯定的,方才走出帐外,在回营的路上正巧遇到了豫王和叶凯从军帐中走出,慌忙低头快速跑开。
仅仅几个时辰之前,这里还是一番刀光剑影,多少鲜血洒在了这片土地上,多少人再也看不到明日的朝阳,想到这一切,豫王不禁叹了一口气。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豫王循着声音看去,竟然是叶凯嘴里吟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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