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昶干笑道:“不是感兴趣,只是觉得奇怪,有劳这位小兄弟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锭大约二两的银子递给阿四。
可是阿四没有收,将他的手推了回来道:“张将军说,无功不受禄,阿四不过说了几句话,可不敢要先生的银子。”
这个举动,让薛昶大感意外,要知道这二两银子,可是能够让一家四口舒舒服服的过两个月的银钱。如果换成一般的乞丐,只怕早就千恩万谢了,可眼前的年轻人看上去瘦弱,给他的感觉,却是那般的高大。
谢仑也帮着阿四说道:“魏兄还是收回去吧!这里的人虽然穷,骨子里却有着傲气。张将军来过一次,也不知跟这些年轻人说了什么,反正这些小子现在说话,基本上是一口一个张将军。”
无奈之下,薛昶只好收回银两,笑着拍打阿四的肩膀:“不错,人穷志不短,好!”
知道了那个死人的劣迹,薛昶也没了继续守下去的想法,和谢仑一边走一边谈。那谢仑不愧是走南闯北做生意的,许多地方的风土人情都很熟悉,说起话来带着些许江湖气,却让人感觉十分豪爽。
二人相谈甚欢,走出四方街后,正好遇到了前来寻找他的朱巍。怕对方会说漏了嘴,薛昶率先拱手喊道:“哎呦,朱兄,可算是找着你了。我这一闲逛,刚才都走错地方了,幸好遇到这位谢兄,不然魏某怕是要在那四方街出不来了。”
四方街,名义上是一条街,实际上是包括了城隍庙在内的贫民窟。
那里是广宁城的老城区,现在基本上已经作废,而那里的街道更是称不上街道。如果真要比较的话,四方街是地狱,广宁城其他街道才是天堂。
薛昶的话巧妙的告诉了朱巍自己去了什么地方,又巧妙的告诉对方自己用了化名。
而且,有四方街这个称呼的前提,谢仑也不至于怀疑他。毕竟对于刚到广宁城来的人来说,要从到处都是茅草房而且偏僻的四方街走出来,还真没那么容易。
朱巍会意,装出一副很急的样子:“哎呀,魏兄,大家伙都在找你呢!眼看就要到饭点了,你还没回来,可急死我了。”
薛昶笑骂道:“你啊你!才刚出来就说到饭点了,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朱巍揉着肚子道:“我真的饿了啊!”
薛昶没理会他叫屈,对谢仑拱手道:“让谢兄见笑了,我这兄弟,一向喜吃,这次游学,走了不少地方,他也叫了一路的饿。”
谢仑微笑道:“没事,某走南闯北,人见多了,这位朱兄也是性情中人。”
“不知谢兄可知这广宁城有无品茗场所,不才做东,请谢兄饮茶论道。”薛昶十分客气的对谢仑发出了邀请。
谢仑面露难色:“哎呀,实在不巧,待会还要求总兵府那边给张大人送东西,倒是不能赴约了。”
薛昶面色稍变,而后十分淡然的道:“无妨,谢兄有事先去忙。”
几人分道扬镳,谢仑朝总兵府方向行去,朱巍和薛昶则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街上转了一圈,其他几人也都聚集到了一起,大家这才找了个不是很起眼的小茶楼要了个雅间之后开始商量。
众人坐定,薛昶率先发问:“大家也走了一圈了,可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洪修和另外一名御史对视一眼,站起来道:“这广宁城看上去松散得很,可是一说到张儒,就好像是铁板一块,几乎所有人都是在说张儒的好。”
薛昶又看向朱巍,朱巍站起来道:“这事有些诡异,我一路上倒是看到了不少人,可是大家似乎对我打听张儒的事感到反感。城中也多了不少商贾,还有许多周围的山民将老山参、貂皮等珍贵物品拿出来贩卖。不过看那样子,这些商贾似乎都是江浙和京城来的,给的价钱不算太公道,倒也能让那些山民满意。
我问了几个人,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薛昶皱着眉头道:“看来,在我们来之前,已经走漏了风声。”
洪修附和道:“这倒是有可能,那张儒年纪轻轻,手里却握着锦衣卫,京城的消息,还没有能够瞒得住锦衣卫的。”
朱巍问道:“薛大人可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薛昶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说了出来,包括遇到谢仑之后从谢仑口中打探出来的消息。
朱巍闻言眼前一亮:“这是个大好机会啊!不管那死了的人到底犯了什么错,至少,这是张儒私设刑堂,草菅人命的证据。”
薛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京中可是有不少言官都是不听号令的,那帮人做事但求一个良心。而且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算是用这理由弹劾张儒,谁人会信。”
朱巍完全没有将薛昶的话听进去,他现在一心想着的,就是能够借着张儒这件事情青云直上。
所以,他十分武断地道:“我就不信,许以利益,那些刁民会不出来作证。只要有人作证,我看他张儒这次往哪里逃。”(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69章 :弹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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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巍的话,让几人都陷入了沉默,大家都明白,这是个送到嘴边的机会,可是这个机会,又太过牵强,实在是拿不出手。
事急从权,朱巍也没那么多上下之见,大大咧咧地道:“几位给句话,愿不愿意跟着朱某一同弹劾张儒这国之蠹虫。如果大家要明哲保身,朱某也不强求,只希望大家不要走漏了风声。”
他头上挂着兵科给事中的牌子,自身又是科长,和张鹏互不统属。所以他说要找张儒的麻烦,大家都说不出个不字来。
洪修和另外一个御史明显有些松动了,这是一个名垂千古的好机会,只要能够扳倒张儒,不说他们后面站着的人能够给他们什么好处,就说那如潮一般的清名,就是他们一生都受用不尽的好处。
御史爱清名,这几乎是每个读书人都知道的事。
终于,心中盘算完利弊得失之后,洪修和那个御史答应和朱巍共同进退。
其他三人达成攻守同盟,这时候如果薛昶提出其他意见,这三人不仅不会听,反而会觉得他是个异类。他们排斥他不要紧,如果在他的主子跟前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那薛昶可就真的罪莫大焉了。
于是他不再坚持己见,点头答应了朱巍。
薛昶不是不想将张儒打落尘埃,而是不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法将张儒打落尘埃。
几人之中,也只有薛昶,算得上还有些良心。
打定主意,在朱巍的安排下,四人分头行事。找证人的事朱巍不放心其他人去做,问清死尸所在的位置之后,他就带上主子事先准备好的银票出了茶楼。
搬运尸体这样的体力活,自然是交给了洪修和另外那个无足轻重的御史。至于一开始持有反对意见的薛昶,则捞了一个稳住张儒的任务。
朱巍这么一折腾,倒还真让他找到了几个贪财之人,而出乎薛昶意料的是,这几个愿意作证的人,都是四方街的灾民。
感觉有些不对劲的薛昶拉着朱巍劝道:“这些人恐怕不妥,张儒在底层百姓心中地位不低,他们的证词,还是不用为好。”
朱巍满不在乎地道:“薛大人多虑了,世间不爱财货者少,如四方街那帮刁民一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者,更是视财如命。朱某答应事成之后给他们每人纹银五两,放心,五两纹银没到手,他们不敢乱说。”
“可是。”薛昶还想着再说,话头却被朱巍粗暴的打断了:“你薛大人是君子,我朱巍可不想当什么君子,只要能把张儒那小子拉下来,完成上面的吩咐,朱某可以不择手段。”
刚愎自用的性子,让朱巍在这场谈话中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而一直以来为主的薛昶,则彻底的靠边站了。
筹划几天,想好供词之后,朱巍让几人纷纷写奏折弹劾张儒,没交给这次委派的主要钦差大臣张鹏看,就都封上了火漆。
张鹏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人对自己并不是很服气,而且六科给事中跟御史台的官员,名义上与六部尚书没有半点上下关联。
言官都是天子门生,这些人正要是犟起来,就是内阁的几个大学士都没法命令他们做什么。
“怎么,朱大人自己让驿站的人呈送就是,何必多此一举。”张鹏将奏折轻轻放在桌上,左手抚摸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皮笑肉不笑地道。
朱巍拱了拱手:“大人是此次的主要钦差,奏折自然应该由部堂大人呈送。”
张鹏为难道:“可本官一不知道这奏折里写的是什么内容,二不知道你们几个这几天在外面到底调查了些什么。就这么让本官不明不白的将奏折送上去,万一龙颜大怒,这黑锅还要本官来背。朱大人觉得本官是这么愚蠢的人?还是朱大人觉得老夫不敢得罪你?”
朝中大臣就没几个敢得罪言官的,可那说的都是官阶不高且没有后台的。
像张鹏这种做到了六部尚书之一的人,内阁中也是有人罩着的,别人怕御史弹劾,他可不怕御史弹劾。况且朱巍的做法很不地道,竟然连自己这个主要的钦差都不知道,就说调查出了结果,这是张鹏绝对接受不了的。
往年京城的官员去地方调查,没得个三五个月很难出结果。一来是路途遥远,在路上就要浪费不少时间,二来是到了地方,要调查只手遮天的地方官员违法乱纪的证据,那是千难万难。
而今调查张儒,不过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奏折快马加鞭送回京城顺天府,也不过是半月时间。这么快就说有调查结果了,无疑对张儒是十分不公平的。
朱巍可不管对张儒公不公平,正如他自己所说,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故而看到张鹏脸上出现明显的怒色之后,他非但不惧,反而迎难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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