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青阳捂着腰苦笑:“好,我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媳妇儿呢,藏得这么严实。”
“瞎说什么呢!”
对虞闻来说 ,照顾桑榆,大概是因为某种程度上的怜香惜玉?
起码,对于一个年将弱冠的年轻郎君来说,六岁的小娘子,着实还没有可以称之为女子的吸引力。
跟着柳娘子学了差不多三个月,桑榆只得了十来天的假,当桑梓提及就快到她的生辰的时候,她才恍然发觉自己貌似又连着上了十来天的课。
柳娘子按部就班的教学方法,虽然有些繁琐,但却让桑榆的基础稳扎稳打起来。她就像是一个披着特立独行皮囊的新时代女性,骨子里却始终带着传统女人的特点。
桑榆从一开始的有些吃力,到后来逐渐追上了柳娘子的步伐,仅仅只花了三个月的功夫。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柳娘子对她的评价已经比过去收的几个徒弟都要高出许多。
于是,当桑榆按照桑梓的意思,跟柳娘子提出一天的假期的时候,柳娘子并没问太多,直接同意了。而后,又像是思考了很久,才说了另一件事。
桑榆只想了会儿,大约是觉得这件事能让她看见不一样的未来,她并没有想太久,重重地点了头。
到了生辰那天,桑梓并没给桑榆大操大办,也不能,只找了厨娘做了一碗长寿面,又买了小女孩用的镯子、钏子当做礼物送给她。虞家这边,虞闻和虞安得知后都各自送了礼,虞大郎和袁氏一道送了一方砚台,其余几人又都合着送了些文房四宝。秦氏不忘让送礼的婆子提点她几句,说要她好好学规矩,别学她师父一样,三十来岁了还不愿出嫁。
该听的听了,不该听的桑榆笑笑转头就忘了。
收了礼,过了生辰,趁着桑梓还没回去,桑榆走到她身前。
看着行动间已经渐渐有了世家女模样的妹妹,桑梓的心底微微一颤,心底有一处隐隐约约觉得,她曾经相依为命的妹妹正渐渐变成另一个人,朝着一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方向走去。
“阿姊。”桑榆出声道。
前几天刚被大夫诊断出怀了两个多月身孕的桑梓,看起来神态有些疲惫,听到她说话,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二娘有话要说?”
一旁的袁氏听到说话,也转过身来看着她们。
“阿姊,师父要离开奉元城。”
“可要阿姊准备些礼物,你好给柳娘子送行?”
桑榆摇头,接下来的话,着实让桑梓和袁氏都惊住了。
“阿姊,”桑榆道,“我打算跟着师父一道走。”
桑梓愣怔了一下,忙道:“二娘,别胡说,你舍不得柳娘子,阿姊知道,可……”
“师父要出游一段时日,我想跟随师父一道去外面走走看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顿了顿,又似乎咬定不松口,认真道,“阿姊,我答应师父了,要一起走。”
大约是没想到,这个孩子跟着柳娘子不过才几个月时间,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不对……桑梓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桑榆。
不是脱胎换骨,从三年前开始,二娘就不再是两三岁时那个走两步就伸手撒娇要抱抱的二娘了,跟着柳娘子的三个月,不过是让她变得比从前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跟着柳娘子出游的事,桑榆其实也想了一路,回到家后又细细地做了计划,这才打定主意,准备跟着师父离开奉元城一段时间。
“阿姊,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等回来的时候,也许阿姊已经生下孩子了。”
桑梓气得不行,伸手想要给她一巴掌,许是因为太生气了,一时动了胎气,弯腰捂着肚子,脸色顿时惨白。袁氏赶忙把人扶住,急着让阿恣和阿琉去喊大夫,又扶着人小心翼翼地往桑榆的内室走。
隔着珠帘,桑榆隐隐约约能看见被人围在床上的阿姊,脸色苍白,一旁,阿琉在不断地给她擦汗。
有那么一瞬间,桑榆心想,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为了想要看一看这个世界,为了不屈从于这个世界的约定俗成,她一心想要脱离寄人篱下的处境,却忘记了,在这个不大的宅子里,还有过去曾经相依为命的阿姊。
可是很快,桑榆扯了扯嘴角,自言自语道:“自私吧,就自私一回看看吧。”
第25章 双翠羽(一)
像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朦朦胧胧的,她听见耳畔一阵此起彼落的哭声,想睁开眼睛看看,眼睑却重得像是压了千金,她挣扎了下,想睁开眼看到底是谁在哭,可始终是白费力气。
隐隐约约间,她听见了阿姊在耳边压抑地哭声,一边一边重复着“二娘,阿爹阿娘不在了,求你别走”,又一会儿仿佛又听到阿姊在说“二娘,从今往后,阿姊再也不会让你吃苦了”。
阿姊……
桑榆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像是被人扼住喉咙,痛苦地发不出声音。她憋足了力气,用力挣扎,终于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桑榆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不住喘气,而后凝眸,发现自己坐在床上,外头淡淡的晨曦透过窗棂照进屋子。
“小娘子这是被梦魇着了?”
听到内室的动静,阿芍赶紧掀开珠帘从外头走了进来,见她满头大汗就知道又是做梦了。
“没事……”桑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呼吸已经平复,“师父已经起了?”
阿芍拿过衣裳走到床边服侍她穿衣,嘴里念叨着:“先生起了,单大夫天没亮就起了,顺带着就拖着先生去外头转转,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说着,阿芍抿着嘴笑:“单大夫也真是的,先生可还怀着身孕,怎么也不让先生多睡些时辰。不知道的,还以为单大夫不喜欢先生呢。”
桑榆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别瞎说,让先生知道了,小心抽你。”
阿芍吐了吐舌头,后怕地摸摸自己的屁股。
洗漱罢,推门往外走的时候,柳娘子正与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一路走一路似乎在闹脾气。
“师父。”桑榆上前,行了行礼,而后看着正试图安抚柳娘子的年轻郎君,又道,“师公。”
离开奉元城那年,桑榆刚过完七岁生辰,柳娘子也已经是三十来岁,一直未嫁。直到两年前遇到为求精进医术离开奉元城的大夫,结伴同行的路上,渐渐生出情意,这才结了姻缘。
大夫姓单,奉元人士,自出师后就声名远播,奉元城内稍有些财势地位的,都喜欢找他上门看诊。单一清看着冷清,实则心里有一杆秤,在奉元城时每月必有一日义诊,对所有贫户一应是能省则省,对于些为富不仁的大户则是狮子大开口的架势。
奈何人家的确医术高超,尽管明知道自己被宰了,仍旧有很多大户人家求着他上门。
本来还以为这人是个高岭之花,结果……桑榆看着围着柳娘子不住哄媳妇的单大夫,实在不忍地别过头。高岭之花什么的,都是骗人的,根本就是个逗比。
“夫人,你看,连二娘都醒了,你要是这时候再睡回去,对身体可不好,再说咱们儿子一定已经醒了,夫人你得带着他多活动活动,好长身体……”
噢,不止是个逗比,还是个蠢爹!
在过完生辰的第二天,知道阿姊已经没事,胎像平稳后,桑榆就揣着书信去了秦氏的院子,托院子里的婆子,将信带给秦氏,又找到沈婆子,请她转告虞闻和虞安,就说自己要跟着师父离开奉元城一段时日,归期几何暂时未知,但会月月寄信保平安。
于是,等到秦氏拆开信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带着阿芍去找等在城门外的柳娘子。
这一走,就是六年。
而今,桑榆已经十二岁了,从奉元城寄来的家书里,阿姊的态度鲜明,要她必须赶在十三岁生辰前回城。
看到信的那天,桑榆忍不住叹了口气。外头的世界太大,六年时间,她才走了一半的大邯,另一半就好像是一块巨大的奶酪,一直在引诱着她继续走,继续看。
可是刚才那个梦,让一度想要装作没收到信继续游历的桑榆再次清楚地认识到,她其实从来不曾忘记,奉元城内,还有阿姊在一直等她回去。
“二娘。”把丈夫赶走,柳娘子牵过桑榆的手,一路走到正堂,身旁的侍娘忙端上热茶,“回城的事,你可想好了?”
“是。”
“那就回去准备准备罢,你自七岁生辰后就跟着我过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十三岁生辰将至,你阿姊是该急了。”
“师父不一起回去吗?”桑榆试探地问。
自从出了奉元城后,柳娘子整个人就像是得了新生一般,外面的世界太大,对她们师徒来说那些未知都充满了迷人的魅力,如果回到奉元,就好像被放养习惯了的鸟重新回到笼子中。
“回去。当然回去。”柳娘子眯着眼睛,若有所思,“我要回去看着你,万一你被人困住手脚了怎么办。好不容易教出来的徒弟,为师还等着你给肚子里这个赚足十几年后的嫁妆。”
师徒俩就这样商定好回程的日子,又将整理行囊的事全数交给身边的侍娘,拉着单大夫去街上买东西,准备一并带回奉元城。
虞闻用了六年时间,从一个小小的正九品下的正字,爬到了从五品上的秘书丞,对很多人来说,实在是不容易。
在大邯,五品已经是高官,事业有成,光宗耀祖。和那些祖上当过大官,因此得门荫直接进入仕途的同僚相比,虞闻的身上并没有这样的门荫。
父亲虞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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