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礼!”书童竖眉喝道,“这位乃是奉诏回京的侍郎高大人,小小守吏胆敢如此讲话。”
守吏一哆嗦,忙道,“下官知罪,下官知罪!恕下官眼拙,没认出侍郎大人,希望大人有大量,别跟下官一般见识。”守吏原也不是个欺贫怕富之人,只是驿站里头一次遭遇了皇族在此地受重伤的事情,故而急得他乱了分寸,待人便失了耐心。
高侍郎却微微一笑,“无妨无妨,守吏大人,请带路。”
“岂敢岂敢!”守吏紧张地引路,小声道,“高大人,上谷公主正在驿站治伤,还有国师。”
“哦?”高侍郎捋了捋花白胡子,“公主缘何受伤?小国师呢?”
守吏道,“下官也不清楚,已经上报了州上,正在彻查。”说话间已经到了楚离她们所在的房间,“她们就在里面。大夫说,只要上谷公主退了烧就无大碍了。”
高侍郎“嗯”了声示意听到,掐指一算,却忽然道,“老朽当去拜见公主和小国师。”
“此时只怕不妥,”守吏急道,“国师守着公主呢,正在病中。”
然而高侍郎却恍若未闻,绕过他大步往前。这会儿全没有半百之人的姿态,行动之敏捷让守吏吃了一惊。还没等伸手拦呢,高侍郎已经推开房门径自走到床榻处。
楚离皱眉看向来人,“你也是大夫?”
高侍郎不置可否,弯腰翻了翻拓跋迪眼皮,又号她脉搏,顿时面色大变,看得楚离心惊胆战,“怎么了?”
高侍郎不答,着人取了匕首来,对楚离道,“借国师食指一用。”
楚离犹疑地伸出手去,高侍郎刷地一下割破她手指,然后嗅了嗅,这才道,“难怪,难怪。”
楚离不明所以。
高侍郎道,“国师想必终年炼制丹药吧?”
楚离点点头。
“所以国师血气里带了药物。只不过是药三分毒,国师血中含了多种药物,最终混在一起,国师又深谙修炼之法,故而体内已成药丹。于你是养身,用到别人身上,就成了剧毒。”高侍郎顿了顿,“箭上的毒并没有厉害之处,偏偏国师血中毒素伤了公主精气。”
“我的血?”楚离惊讶极了,经此提醒忽然想起公主府那晚,拓跋迪吮吸她的手指。那种酥麻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楚离脸上微热,忙压制住这种情绪。
高侍郎点了点头。抬头看看她,“国师年方几何?”
“就满二十。”
“哦。”高侍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扬声唤道,“守吏何在!”
守吏本就在门外偷听,这会儿听见叫自己,连忙上前。高侍郎又问,“你可将此处情形上报给了东泰州的州府?”
“州牧大人正在赶来。”
“几时能到?”
话音未落,便听到前面一阵吵嚷的脚步声,东泰州州牧带着人马赶到,“高侍郎!”
高侍郎拱手,“州牧大人。”
两人寒暄毕,高侍郎突然道,“公主在此地身受重伤,兹事体大,当务之急除了给公主治伤之外,就是要抓捕凶手,严惩不贷!”
州牧道,“高侍郎所言极是。本官已经下令衙差彻查,务必将凶手绳之以法,严惩不贷!”
高侍郎点了点头,却道,“大人不必费此功夫,凶手就在眼前。”
听到这里,楚离心里一咯噔。
果然,高侍郎又道,“正是国师害了公主。”
不止楚离,连州牧和驿站守吏都惊呆了,“高侍郎,这……”
“伤害皇亲贵族是重罪,何况上谷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女儿,如今被重伤,而凶手正在眼前,州牧大人,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置?”
州牧没想到自己一赶来就遭遇到这种情况,顿时直哆嗦。上谷公主在他管辖区域内受伤,他本就难逃罪责,而今还要让他抓捕深受皇帝宠信的新任国师,州牧简直要哭了。
“高……高大人,依您所见,该当如何处置?”
他竟想把责任推到高侍郎头上,称呼都变了。
高侍郎却好似没有觉察到他意图似的,闭目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应当将国师羁押,急奏皇上,待皇上圣裁。”
州牧松了口气,“就依高侍郎所言。”他想,反正这命令不是他自己下的。
楚离就没回过神来。这高侍郎跟自己有仇吗?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人,怎么一开口就要将自己投入牢狱!
高侍郎这才看向楚离,“国师可有什么说的?”
楚离怔了怔,皱眉问,“公主当真是因为我中毒?”
“不错。国师的血本就有毒,如今与箭上的毒相合,便霸道之极,倘若处理不当,会要人性命。”
“可我并未蓄意谋害公主。”
“何人可证?”高侍郎面无表情,说的话毫不留情。
楚离抿唇,回头看一眼床上的拓跋迪,心内百味陈杂。唯一能证明她清白的人,此刻正昏迷不醒。楚离沉默了,“既如此,我无话可说。”
高侍郎闻言盯着她看了会儿,“那么,州牧大人,还等什么?”
州牧没想到国师竟然承认了!他顿时有了底气,心想无论这个国师再怎么受宠,胆敢谋害公主性命,那还了得!顿时昂首挺胸,负手道,“来人,将国师打入死牢!”
没容她再说话,官差便押着她送入牢房。
直到她被押走后,高侍郎才慢悠悠地开口,“州牧大人,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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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钗头凤】27
东泰州的天塔又名通天塔,只不过塔门上的匾额年久失修,“通”字掉了一大半,人们便以讹传讹称它为天塔。
天塔第三层,身着乌青色长袍的女子,面上蒙了一层白纱。她立在窗前遥望远方那两个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自语道,“楚离当真是国师。”
“邬姑娘,本殿下已经顺了你的意思,饶了那大魏国师。”通天塔第三层陈设极为简单,整层只有正当中设了一个笔直的楼梯通往第四层,一旁五步远处有一张陈旧的檀木方几,盘腿坐在方几正面的少年脸色阴沉,吊梢眼刀锋眉,虽面如冠玉然而说话的语气却极为低沉,“希望邬姑娘能给本殿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邬姓女子面纱下薄唇微微勾起,美目流盼间却闪过一抹不屑。她温温开口,“太子殿下可知大魏国师是什么人?”
“既然是大魏的国师,便是我南朝的敌人。”少年面无异色,眸中杀意顿现,嘴角露出诡异的笑来,“堂堂大魏国师在魏境死于非命,本殿下倒要看看那拓跋老儿会是何表情。”
他是南朝刘宋的太子刘劭。
邬姓女子垂了眸子,几不可闻的一声低叹,“太子殿下若是不怕得罪石太傅,尽管去杀那国师好了。”
刘劭闻言一顿,皱眉问,“与石姑娘有何干系?”
未待旁人回答,房门被人推开,“楚离是我师妹。”
说话的正是石霂。玄色襦裙,藏青镶边,大气沉稳之余不怒自威。她双手拢在袖中,施施然进来,衣袂飘飘带着股绝尘之气,唯有纤腰上那抹黛色飘带宛如游云,飘逸自在。只是脸颊左侧有一道又深又长的刀疤,一直延续到锁骨以下,乍看有些狰狞,然而这刀疤落在她脸上,反倒给她平添了几许肃杀的风尘。
“太傅!”刘劭立时变了脸色,战战兢兢地起身,双手垂在两侧,恭恭敬敬地垂首迎她。石霂没有半句指责之语,然而刘劭却已经冷汗直流。他要是知道那个国师是太傅的师妹,怎么可能会动她!
石霂恍若不知他做了何事,只略一点头,“太子不必多礼。”然而却径自走到那女子身边欠身施礼,“多谢。”
虽然仍旧没有关于此事的只言片语,可刘劭见状,反而愈发紧张起来。忙起身道,“太傅,小王想起论语还没看完,先请告辞。”
“太子请自便。”
刘劭匆匆而去。
邬姓女子才道,“石姑娘何必多礼,楚国师与本门弟子常有往来,算起来也当是我的朋友。”
听她这样客套,石霂蹙眉不解,然而只片刻功夫她就看懂了女子的眼神,遂一声浅叹,提了提声音,“太子还有何事?”
果然听得门外咚一声,传来刘劭慌乱的声音,“无事,无事。”接着就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许久,直到房间彻底静了下来,石霂才露出无奈地笑意,“到底还是个少年。”又眨眨眼,“巫溪姑娘,多谢救命之恩哪。”却哪还有半点端庄,眉目里尽是灵动清逸。
巫溪笑道,“我刚刚还想,要是你那宝贝师妹看到你刚刚的模样,不知道得是什么表情。”歪了歪头竟问,“会不会像刘劭那样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石霂扶额,悠悠一声叹,“她呀,她才不知道怕字为何物。”
“若是知道你拼着自己的性命救下南朝的皇帝,还盛情难却地成了刘劭的夫子呢?也不会怕?”巫溪意味深长。
石霂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相比这个,只怕让她知道她一直讨厌的巫溪很有可能是墨派下任巨子更让她吃惊吧?”她坏坏一笑,“到时候不定怎么缠你呢。”
“没关系,只要你不介意,尽管让她来缠我好了。”
石霂一顿,轻哼一声,“我有什么可介意的。”又不满道,“你们墨家摒性弃情,个个去欲寡情,怎么你这个有可能成为巨子的人,反倒六根不净。”
巫溪弯了弯唇角,“我说了什么?只怕有些人心里想什么,才听到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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