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然那勤政楼一把被人推开,有两个身影飞速冲了进来,当下一个大声唤道:“父亲,孩儿有急事禀告!”
“哦?”夏鸿渊偏过头去,眼见那当下进来的正是自己的大儿子夏武明,这夏武明手边还拖着一人,乃是当日与灵霞岛同席于殿的那高大壮实的和尚。
他正要问些什么,却见夏武明眼见,看见了跌倒在一旁,正调息将养的兵盟离星剑莫丞,他眼眸一转,当即立断,手中寒光一指,一剑正刺入莫丞心口。
只见这莫丞大叫一声,牙呲目裂,怔怔不解的望了望夏武明,旋即断气身亡。
“这兵盟剑客胆大包天,竟敢闯入勤政楼,正是十足的该死!”夏武明一脸惶恐的看了看端坐木轮椅之中的父亲,脸上不由涔出了豆大的汗珠。
没想到前来与自己交涉的兵盟代表竟就这么死了,夏鸿渊心中摇头,原来先前所谋,这下全变作了镜花水月,不过他旋即冷笑,心道:“死便死了,兵盟势力,自己本就不怕,也毫不在乎……。”
但看他望了一眼莫丞变得惨白的面孔,看他眼神中竟带着几分不解,再望望身前头都不敢抬,束手而立的夏武明,夏鸿渊淡然道:“武明,你一向寡言沉稳,今日为何竟要如此紧张,行事慌张鲁莽。”
“这……。”夏武明一时不知怎么答他才好,却听夏鸿渊又是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说他胆大妄为,闯入我勤政楼中,然而你此时做法,又与他何异?”
他虽面无表情,但一对浑浊麻木的眼神扫过来,却仿佛只指夏武明本心,后者额上汗珠涔出不停,他忽然一咬牙,心中一横道:“只因武明知道了一件天大的秘密,乃是对父亲与居云轩不利,这才飞速赶来禀告!”
“哦?什么秘密,说来听听”夏鸿渊问道
“愚痴大师,还请由你来说吧……。”夏武明做了个请的姿势。
愚痴点点头,念声佛号,先向夏鸿渊拜道:“夏轩主,小僧乃是余杭九鹿山上严书寺中的愚痴和尚,奉家师觉仁禅师之命,特来拜见轩主。”
“哦?原来是觉仁兄之徒……。”夏鸿渊身子无法动弹,眼神转动,却是好好打量了愚痴一番,口气也是难得的客气,问候道“小师傅全无一丝道行,却能千里迢迢,不辞辛苦赶至此地,实在是难得。”
“夏施主谬赞了……。”愚痴脸上一红,心中不由惭愧道:“辛苦其实谈不上,自己后半截一直被周涵止带着在天上御空而行,除了有些头晕,倒是没吃到赶路的辛苦……。”
那夏鸿渊也是性子内敛之人,寻常人想,那夏武明仓带着愚痴促冲进来,定不知愚痴身负何种重要事件,夏鸿渊却是只字不提,却是又问道:“我与觉仁兄也是一二十年不曾相见了,不知他身子可好,佛法是否又精进了不少?”
愚痴闻言一愣,想了一会儿,念声阿弥陀佛,却是嗫嚅着,老实应道:“家师从小将愚痴长大,我眼瞅着他脸上皱纹越堆越堆,最近似乎更多了许多忧心之事,连眉毛都愁的白了……。”
“呵呵……。”夏鸿渊喉咙厮磨一阵,吐出几个干瘪的笑来,他闭了闭眼睛,忽然之间,双目陡然闪动,又探出一道白光。
白光如同一条光练,绕过愚痴身子一圈,最后停留在愚痴头顶之上。
这时愚痴身上,散漫出几道金色光点,飘飘荡荡,缓缓汇聚在愚痴头顶上那团白光之中。
夏鸿渊张开嘴,轻轻吐出一口气,那团白光应声缓缓飘散,化出一个淡金色的身影竟在愚痴头上幻化出现。
愚痴望去,不由惊呆了,原来这个身影正是自己的授业恩师,那严书寺中主持方丈觉仁大师。
他忍不住大叫一声:“师傅,怎么是你来了?”
只见他一袭黄色袈裟,披挂佛珠,那眉目表情,严正之中又带着一丝慈悲,觉仁大师正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那声音旷古悠远,带着几许仁爱、几许慈悲,愚痴伸手去拉他的袖口,却不料那觉仁大师的身子忽然又散做无数金色斑点,一瞬之间,似被风吹化了,融入到愚痴体内之中。
“师傅,师傅,你去哪里了?”愚痴大惊失色,张惶四顾。
“愚痴师傅,请勿忧心……。”夏鸿渊提醒一声,接下来,只听他悠悠叹息道“觉仁兄,时间过得久了,竟久到连你也老了……。。”
岁月悠悠,鸿爪雪泥,十年弹指,二十年不觉一瞬,人生像翻过的书,没人有不着墨的页,一本相同的书,记下不同的路,活过不尽相同的岁月,一样都是有故事的人,彼此交集,绵延心绪,只盼是仙是凡皆快活。
接下来,他对有些发懵的愚痴缓缓道:“几十年前,夏某也是在江湖上纵横捭阖的人物,颇有些结交,然而大多数人只是泛泛,唯有对你师觉仁仁爱之心真心佩服。”
愚痴咂摸他话中深意,颇以为然,他便是乃师收养的弟子,长时间虽在其身边,耳濡目染,又如何不知师傅的慈悲心肠,这时又听那夏鸿渊继续说道:
“有一日我笑觉仁兄道:‘佛家本该出尘避世,讲求六根清净,你却要奔走四方,游历天下,只为芸芸众生求个活路,其中辛苦,你我皆知,可是如此动情世俗,是否有悖佛法?’你猜觉仁兄怎么回答?”
“哦?”愚痴听这夏鸿渊说了,也是颇感兴趣,他深思一阵,乃是正色道:“家师的脾气,愚痴略揣测一二,他定是说,世俗人出世修佛,跳出三宝烦恼,然却不可脱离大千世界,当修持无量心,渡他人一起放下执着,才是为发佛祖宏源,普渡芸芸众生。”
“哈……”夏鸿渊又干笑了两声,点点头,眼神扫过,肯定其道“你这愚痴果然是那觉仁的好徒弟,放下执着,哈……。”
他神驰一阵,似忆当年事,片刻后方言道:“想那觉仁当日便也是如此说道‘世人皆曰遁入空门,四大皆空,便不该再涉足尘世诸事,误也,想来何为空,乃是色想行识受。五蕴为空,其中本意,便是劝人放下执着,而放下执着,又意味着放弃一切争夺,重拾昨日本心罢了。’”
“放下执着,不弃争执,度己度人,入那西方极乐净土。”愚痴点点头,心中反复会想着觉仁禅师这番话,心中竟又多了几分感悟,佛性之上也不由更显精深。
“父亲……”夏武明似是按耐不住了,终于打断二人道“还是先请愚痴师傅讲一讲那事关我居云轩危急存亡的大事吧!”
“武明……。”夏鸿渊不置可否,只是淡然说道“凡事须有静气,你性子本是沉稳,今日为父看你额上涔汗,手脚微微抖动,更感到你体内气息紊乱,却是不知你要如此紧张了……。”
“那是因为……。”夏武明扑通一声跪下道“前面愚痴师傅独自寻到中门来时,恰好我在,听其言语,父亲欲率居云轩全体与三仙天中雷若彤一战之事经由那觉仁大师定断,乃是两败俱伤之局,此事实在骇人听闻,孩儿这才心生震惊之感,也难免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了!”
“哦?”夏鸿渊闻言心中也是生出一丝震惊,原来这觉仁和尚修行佛法乃是地藏菩萨一脉,除了承袭了菩萨慈悲胸怀,更修习了那地藏占察木轮,此术开启慧眼神通,可窥见过去未来一丝因果,却不知这觉仁和尚究竟如何论断,竟令武明紧张成如此情况,当下他不再叙闲话,而是直截了当的问愚痴道:“愚痴师傅,觉仁兄托你带来的话,还请详叙。”
愚痴点点头,原来他的身上,除了那封要送给居云轩主亲启的信笺外,更还有有一番传言,要说给这居云轩主人听,这事他却没和七妙等人透露,一直深埋心头,概因他自觉此事机密之外,也隐隐有一分保护七妙诸人,不让其卷入到居云轩争斗漩涡来的念头。
只听愚痴应声道:“此事家师吩咐,乃只能说与轩主听,然而小僧今天午时前后来此中门,却不得入,左右没有机会见到轩主,寻思若不说与正寻来的夏武明兄听,便万万再无机会见轩主一面了,这才事急从权,将话与他说了……”
他合十成礼,心中对师傅说声抱歉,乃是说道:“数十天前,中天月明,小僧服侍家师在严书寺山泉中沐浴,家师伸足探泉水时,忽道水凉,他心中似有所感,乃用地藏占察木轮运行周天,之后便对我说出了一番言语来……。”
第五十五章 万里江山万古眠(下)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万物生发,冥冥之中自有天数,概有机缘,这时机若至,水到渠成,未至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故而有诗言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进入居云轩,一会轩主,传达觉仁师傅口信,这先前令愚痴惴惴不安,绞尽脑汁却不得法的难题,便在今天晌午时分,在碰到那夏武明后迎刃而解,此际他思索片刻,乃将当日里师傅所做的推论说与夏鸿渊听。
原来某一夜中,觉仁沐浴清溪,伸足探水,忽道水凉,继而心生一感,摇摇望向北边,慈悲心又起执着,只觉此地不久之后,即将造起一股杀业。
觉仁师傅长叹一声,念动佛家心咒,开启慧眼神通,他本修习地藏秘术,此刻便在着清溪小石上盘膝坐下,念动地藏占察木轮咒。
耳畔伴着淙淙流水,月晕浑浊,天穹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青雾,似窥不透的前尘因果,朦胧迷幻。
觉仁大师做法之刻,天地七彩流曳,时光与因果之力汇聚而成一条金色长河,一一闪过起脑海,其中零星断续的一幅幅画面跃然而出,乃关于未来的一丝警示。
昏黄的月又向中天多前进了两步,两刻钟后,觉仁收束心神,散去地藏占察木轮/功法,他长叹一口气,又是默然寂静片刻,这才开口言语。
一旁随侍的愚痴几次欲开口说话,都忍住了,他只见乃师面上又现出几丝皱纹,矮小的身影蜷坐在这一片青石上,更显的衰老疲惫了。
这觉仁交代下愚痴一个任务,令他想方设法来此居云轩中,无论如何都要面见到夏鸿渊,将自己占察的结果向其告知,这便是夏鸿渊若要去打那三仙天的主意,必将祸及自身,更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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