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昊王是在晚膳后才从宫里回来,进了府门随手将披风扔给小厮,停在庭院小径旁看着那花塚,问:“谁在此处立的碑?”小厮回道:“禀王爷,是王妃命人立的花碑。”常昊王颤着唇反复念着那碑文,竟渐渐痴了。
我倚在门旁看着他那痴态,愤怒去了大半,又见他额头略带细汗,多半是少了拐杖行路困难给乏的,心里有点报复后的愉悦感。
走了过去,说:“子都,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拐杖都忘了带好?”将那虎头樟木杖送到他手里。他面色略微异变,随口说了声谢谢,却什么解释也没有。我冷眼看着,方才消停的恼火又腾地上来了。
他又问:“用膳了没有?”我皮笑肉不笑道:“等不到你回来,饿得紧便先用了。”他淡淡点了点头,“十日后便要登基了,宫中那边要商议的事情颇为繁琐,往后几日也是如此,就不要等了。”
是真的有要事,还是忙着跟别的女人温存!那一刻我几乎忍不住要逼问出声。
他好似没有察觉我紊乱的呼吸,随意地问到了经天子,我回道:“饮下毒酒了,走得极为安详。”
“我会下令厚葬他的,给他一个天子应有的体面。”半垂着眉眼,分不清喜怒,静静地睨着我,问:“恨我吗,这么对他?”
我摇摇头,“不,你这么做是对的。”皇权的争斗,对别人仁慈了,对自己未免显得过于残忍,他向来不是一个狠不下心的人。
他探寻问:“如果我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你都会理解吗?”
我眉头一皱,戒备道:“要看是什么事,大义不可灭,诺言不可贱,两者之外,我都可以无怨无悔地支持你。”
他幽幽端详我许久,似有隐忍的挣扎,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草草嘱咐几句,也不进房门,折身便往书房里去。
我喊住他:“子都,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一脸期盼,哪怕不是解释,只是哄人开心的谎话,也情愿听到。
他沉默半会,颀长的身姿遮盖在稀疏枝桠下,一条条横亘的暗影,恍若灵魂分割的错觉,叹息:“悦容乏了的话早点休息吧,今夜事务颇多,我就不回房了。”走了几步,我怒喊道:“赵子都,你给我站住!”
顿住脚步,他没说话,也没回身,笔直地站着像是深秋的梧桐,落拓而深远。
我上去轻轻倚在他的背上,感受他那温热的体温,寻找曾经渴望的安全,“你还记不记得娶我前,我曾说过的话?”
他哑着声音道:“记得,你说要娶你,须得与你厮守一生,独守唯一,不得二心。”
“你会做到吗?”
“至少我已经为你遣散了府中所有姬妾,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悦容?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你渴望的所谓唯一虽然美丽,但不切实际,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日后我登基了,后宫佳丽三千,更不可能为你做到。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未来的一国之后,如果连这一点容人的度量也没有,怎么替我执掌后宫?”
我施施然站在原地,迷茫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层层重叠的王府宅院深处,像一座迷宫,将心困在了里头找不出来。
花极始知花更艳,情到浓时情转薄。
这纷扰不休的天地,花开花败,情深意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有了一个期限,都会过去了,消失了,包括曾经的誓言和爱情。
心,又哪里能永恒?是我痴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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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留言问我皇后是谁的亲,请翻开第六十五章,第一行,除去标点符号,从第四十八个字开始阅读,读完后自动撅起小屁屁来我这里领板子,叫你看文不仔细!
【第一卷】 幼年篇 常昊王篇 第七十四章 天赐怒打常昊王,在劫之心昭若揭
已三日未见常昊王,前去寻人,非是家臣推托正在议事,便是不在王府,显然是刻意躲避我。
这日姹紫来报楚十二爷来了,我还未开口允面,他便直冲冲地往我房里跑,那时正要起榻,嫣红在为我合衣,房门哐啷一声便被踢开,那人就像个火爆的狮子闯入,乍见屋内光景,先是一怔,那煞气腾腾的脸轰然浮上一层红晕,说了声抱歉正要退出,我将寝衣一合,“回来。”
他乖乖走入,低着头眼睛直盯着地板,倒是一副非礼勿视的君子之态。我道:“什么事让你急冲成这样,都没个规矩了。”见他默不作声,低垂的眼角似有淤青,把他唤到跟前,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细瞧了一番,那张让女人脸红的俊脸果真变了形,青一块紫一块的,“在哪受的伤?”听他闷闷地回答,万花楼。
我冷哼一声,敢情又是为了那些风花雪月的事跟哪家公子打架了,拧起他的耳朵骂道:“姐姐说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不成,叫你少去那地方多做正经事,你怎么就是不听!”边说边打,也是最近心情不好,情绪变得些许失控。
天赐支着头闷声不哼,我问他跟谁打的架,快去赔礼道歉,他抬头盯着我,似有心痛,咬牙字字说道:“赵子都那混蛋配不上姐姐!”我愣了稍许,探寻问:“你是跟他打的架?”天赐点头,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那混蛋才娶了姐姐不过半月,就跑去万花楼喝花酒玩女人,还说姐姐的坏话。”
脚步踉跄地跌坐榻上,心里冰冰凉凉的一片。我不由冷笑两声,都要做皇帝的人了,居然还去那种地方!以前把名声当宝贝,现在怎这般不知自爱!
“他说我什么了?”
天赐龃龉不答,面有难色,我怒拍横榻,“说!”整个床架簌簌作响,天赐吓得眉梢一抖,伏在我身旁,“姐姐你听了千万别生气,你这样子我心里难过。”
我深深吸气,叫他不用担心,把事情说个清清楚楚。天赐犹豫半会,才一一道来。善妒,阴险,毒辣,没有一丝女人柔情……他竟是对那些女人如此说我,还嗤笑我不及她们半分的好!才听了一半,便气得浑身发抖,“够了,别说了!”
回头看去,天赐脸色苍白满是担忧,嘴巴抽动几下似想安慰,又唯恐再说错什么惹恼了我。
想他是为我受的伤,刚刚还被我打骂一声不吭,心里顿时柔软下来,抚着他的脸轻轻道:“傻孩子,你怎么可以去跟他打架,是想被砍头吗?再说你哪是他的对手,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教姐姐这心里怎么受?”
“我就是气不过,他明知我也在场,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给我听,根本没把姐姐放在眼里!别说他现在还没登基,就算是天皇老子敢侮辱姐姐,我也跟他拼了!”天赐怒得两颊通红,“再来,谁说我打不过他?我还真替姐姐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
我竟也痛快地笑出口:“哦,你怎么教训的他?”
天赐说无意间发现常昊王每次过招似刻意护着脸不让他伤到,所以他就故意左手打脸作诱饵,当他护脸的时候右拳腿脚全都往他身上砸,“你别看我脸上这么惨,他身上受的伤可不比我脸上的少。若非在场的那帮狗腿子大臣阻挠,我还不不罢休呢!”
我嗤嗤笑趴了下去,直夸他打的好,笑得眼角都是泪。天赐突然不说话了,默默看着我,默默为我擦泪,“姐姐,你别伤心了,我带你回家吧,这样的男人我们不要了,休了他!”
真是个呆子啊,这世道还真没听过女人休夫的,再说我现在什么身份,未来的皇后,私事都变成了国事,而天赐这一闹,以常昊王的性格多半不会放过他,我得另做打算。
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拍着他的手背,“别担心,他只是今早跟我辩了几句心里不痛快才会这么说的,往日里都待我极好。你啊,从小到大就会闹荒唐事,这次还更出格了。这皇城里就他权势滔天,谁敢跟他蹬鼻子?也就是你了。每次都要姐姐跟在你屁/股后面收拾残局,也不让人省心的。”
天赐质疑:“姐姐真的没事?”
我微笑着给他一个安定,他仍有狐疑,我忙转了话题:“你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家里是断然不能去了的,父亲非得家法伺候把你往死里打不可。这样吧,你先去你那两个跟班的家里躲避几天,等我把事情妥善了再差人来接你。”
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是闹得过了火,乖顺地点了点头,抱住我的腰往怀里蹭了蹭,“知道了,就悦容姐对我最好了!”宠溺地拍拍他的背,直叹息,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弟弟,这矛盾也的确不好调解。复而嘱咐几句,让嫣红送天赐离开了。
天赐才刚走不到半会,在劫便来了。我苦笑连连,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心知在劫这次来不是为了方才那出闹剧来拿人,就是来向我询问与常昊王的事。在劫可不比天赐,没那么好打发,便装睡想搪塞过去。
在劫进门后,见我伏在榻上闭目休憩,也没离开,屏退了姹紫嫣红,静静地坐在我的身旁,偶闻低叹,想是在为我忧心。我不做声地继续装睡,心里也怪内疚的,从小没什么事回避他,今日竟这般与他周旋,他要是知道了,定会伤心。
房间里很安静,香炉袅袅飘出的白烟绕了满屋,香味让人飘飘欲仙,外头的风很轻,伴随着树叶飘落的窸窣声,落定尘埃般让人心悸。
半刻后,依稀闻得衣衫作响声,想是在劫起身要离开了,心底正暗暗舒气,却闻他站在床畔低语:“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手指带着一丝凉意拂过我的脸庞,忽有一股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温热的湿润便覆在我的嘴上。
我惊恐地睁开眼睛,在劫一惊,忙退了数步,掩着嘴满脸通红,结舌:“姐……姐姐……”
“你在做什么,在劫!”他居然吻我!
视线一扫,我脸色骤然大变,便见常昊王倚在门扉,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房内,眼神寒冷如冰。
【第一卷】 幼年篇 常昊王篇 第七十五章 彼此折磨始到头,疯狂过后终是泪
用力推开书房的大门,哐啷巨响,像是心扉被撞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