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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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风雨-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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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启銮,三月车驾驻杭州。常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到了杭州,这杭州十景是该仔细看看的,悠然一路上陪在太后身边,都未曾细细看过外头的风光。难得有时间在此停伫,他便想寻了机会陪她四处走走看看。
  只是闲杂人等太多,不能率性而为,只得让一干人跟着草草看过所谓的杭州十景。苏堤春晓、雷峰夕照、柳浪闻莺等诸多胜景的确美不胜收,可惜不能牵着她的手一起赏这盛世胜景。
  眼看着又要起驾去别处,竟不能和她一起在这人间天堂畅游一番终是憾事。幸好有个机灵的外官不知从何处听得消息,说宫里的某位喜欢兰花,特寻了一处遍植稀世兰花的园子孝敬。他寻了悠然轻装简从,谁也没惊动便悄悄地去了。那人果然没有说谎,园子不大,却是亭台楼阁一应俱全,一步一景布置得别具匠心;兰花也开得好,三月里正是暖风熏然花气袭人,见悠然这样欢喜,他便应景做了这首咏兰诗,她当即就寻了笔墨抄录下来。
  那一日天公作美,月朗风清。他携着悠然的手慢慢在园子里散步。四周这样静,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行至一处花墙,绕过浓密的花丛,眼前竟是一大片花田,各色兰花随着晚风轻轻摇曳。悠然那样欢喜,第一次见她像个孩子一样雀跃。她小心从花丛间隙穿过,时不时俯下身去触摸那些花朵,时不时发出惊呼和感叹。他站在一旁看着她走在花前月下,忽然觉得人生不过如此!
  两人回得行宫时,见隆科多抹着冷汗急急忙忙迎上来,太后端坐在正厅神色焦急不安的模样,就知道有些麻烦了,他和悠然生平第一次被太后这样严肃的责备。即使如此,他依然觉得,这个夜晚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
  悠然端了琉璃盏笑盈盈的走过来,里头盛了琥珀色的桂花酿漾着美丽的光。皇帝收回远去的心思,接过来细细嗅了嗅笑道:“你的手艺越发好了。”抿了一口陶醉的说:“比起外头进贡的还要好些。唉!当真是琼浆玉液了!”
  悠然继续整理手稿一边随口说道:“哦?既然如此,你命外头不要再进贡酒水就是了。酿酒实在有些浪费粮食,少酿些倒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了。”皇帝一愣,一本正经的点头:“嗯,有道理。”欢喜地拉她入怀用力抱紧,在她脸颊落上一吻然后哈哈大笑。
  过了一会儿,他提起:“南巡的日子定下来了,下个月初十,这回少带些人去,咱们沿着运河慢慢的走,你说好不好?”悠然点点头,问:“此行仍去苏杭吗?”皇帝又是一笑,说:“去!为何不去?此次让你好好的看兰花看西湖十景,”顿了顿,将声音放得低低的,“嗯,若是带着小十八一起去,你说,咱们像不像民间的一家三口,平凡夫妻?”

  南巡(中)

  皇帝前去慈宁宫恭请太后同去,太后却想起一路上多半时候需乘御舟前行,又忆起前次南巡时的种种不适,便笑着说:“你们自个儿去就成啦!头回还留了太子坐镇监国,几个年长的阿哥们也留在京城,咱们才安安心心地去。这一回就让我留在宫里头罢,虽说我一个妇道人家担不得什么大事,看个家还是行的。”
  悠然替她披了大衣裳柔声说:“皇额娘不去,那悠然也留在这里给您作个伴?”太后拉她坐在身旁笑着说:“要你陪的可不是我老太婆,宫里头多的人跟我作伴!你呀,就陪着皇帝出去转转吧!”皇帝也不勉强便顺水推舟地说:“既是如此,那宫里头就请额娘多担待些了。外头有老三老四几个在倒还可以放心。”
  九月初六,圣驾南巡启銮。此次出巡确如皇帝所说只允了廖廖几人同去。宫妃当中太后只指了悠然一人随驾,她位份最尊又得众人敬重,这样的安排倒也无人置喙,然后就是太子、胤祥和胤禄、胤礼几个年纪小的阿哥们。
  小十八到底是留在了宫中,悠然说,这样小的孩子恐怕经不起一路车马劳顿,不论照料得如何精细,终没有在宫里头便宜。见皇帝有些失望,便扯了小十六小十七同行,喜得小哥俩不顾皇父的冷脸,拉着悠然又蹦又跳。
  皇帝不喜奢靡铺张,和悠然乘了朱轮华盖八驾马车,皇太子和胤祥共乘,几个小的和内侍又另乘一辆,三四位大臣并精锐护卫、内宫侍从紧随其后,诏所过勿令民治道。
  皇帝虽是竭力简朴,毕竟是至尊出巡,不论如何精简,几百扈从是尽有的,官员百姓又岂能当真轻慢?每到一处便会停留下来巡查地方。悠然是宫妃身份,只得拘在行宫间或接见外官亲眷。走走停停行至山东境内已是十月里,圣驾驻跸济南府。
  皇帝忙着接见官员关切民生,悠然却对这样的旅程开始觉得倦怠,安顿下来后就窝居在内院不愿见任何人。独自用罢午膳,便寻了张软椅懒懒地坐在花窗下。院子里的秋菊正开得热闹,远远望去,像紫禁城的琉琉瓦泛着金灿灿的光,这样的光彩夺目仿佛会即刻刺伤到人的眸子。
  悠然不由得眯了眯双目,唇角挂了一丝笑意,一手支着头一手随意把玩着窗前垂挂的流苏。
  太子刚到时就被皇帝派去勘察地方,这会儿想是回来禀报皇父,未曾想将进了院子,见到的竟是悠然!忍不住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看她把流苏绞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然后玉指轻扬,丝绒穗子柔顺地滑落下来;艳丽的大红色流苏和她雪白的纤指映在一处,是那样美丽的景致!她似乎和记忆中的模样差不多,不,仍是不同的,那会儿她才十几岁,这个月初十却已是她的三十岁生辰,可是,为何不见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哦,她现在是母妃,是皇阿玛的贵妃了,只是,她唇角的笑意为何廖落?她的眉角为何有轻愁?她的神情为何这样飘忽?
  正当太子心思纷乱呆立院中时,她忽然冲着他微微一笑,开口道:“太子你来了。”
  太子呆呆地“嗯”了一声,负着手局促地偏过头去。悠然补充说:“皇上外出议事,你要寻他便去府衙吧。”
  这些年来皇帝对之委以重任,她与太子已多年不见,即使是宫中大宴及阖宫朝觐之时,也是谨守上下分际相隔甚远,和其他亲近的阿哥们自是不同,所以面上只是淡淡且有些疏远。
  太子却以为她在避讳自己的身份,本想着说句请安的话然后就此退出,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变成:“我在此等候皇阿玛就是。”见她眨了眨清亮的眼,干咳一声急急补充道:“未时将过,皇阿玛怕是快回了。”这时确是皇帝歇午觉的时辰,悠然点点头站起身来说:“请太子进正厅稍坐,我去命人沏茶来。”
  紫墨奉了茶水上来便侍立一旁,悠然请太子上座,自己坐在下首,两人一时无话。悠然想了想温声问道:“太子最近可好?”太子应道:“好,多谢……关心!”他与悠然年岁相当,那“母妃”二字着实叫不出口,含糊了半晌终是没有吐出两个称呼。悠然也不在意,笑着说起:“前些日子听皇上说,太子你办理政务,如泰山之固,他在外则心意舒畅事无烦扰呢!”太子一愣,方记起这些话也在皇父给自己的朱批上,如今悠然却随意说起,可见其圣眷之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闷闷地坐着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子方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都叫三弟四弟的名字,却一直都叫我太子!”
  悠然替他续了茶水,笑道:“你乃太子之尊,名讳岂是随意叫得的?大家也都称你为太子不是吗?”太子端起茶杯,袅袅升腾的雾气在他眼前缭绕遮住了他的神色,只听他轻声说:“幼时咱们也算是同窗,也曾一同看梅赏雪,吟诗填词。如今却个个都与我生份了。”顿了顿又说:“你,待我也疏远得很。”
  满头大汗的小胤禄和胤礼冲了进来大声嚷道:“母妃母妃,那个姓吴的官儿领了帮玩杂耍的,咱们快去瞧瞧!说是整个山东最厉害的呢!”悠然待要开口,太子清咳一声板着脸说:“真是没有规矩!这般吵闹成何体统?!”小哥俩这才留意到太子哥哥坐在上首一脸不豫地盯着自己,连忙收起笑意恭恭敬敬地请安。
  悠然面色平静地对紫墨招招手命她拿温帕子来给两个小的擦脸,太子却在她淡漠从容的脸上看出一丝不悦来,连忙缓和了神色说:“起吧,都是兄弟,就不必这么多礼了。”悠然拉了两个坐在身边替他们擦了擦汗柔声问道:“你方才说是吴知州领杂耍团来的?”胤礼乖乖点头。她想了想抬头对太子笑说:“想是地方上为迎皇上和太子御驾,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和乐,故请了民间艺人前来献艺以示恭敬欢喜之意罢。不如太子领小阿哥们去看看?”
  太子原来不喜喧哗吵闹,对这些民间杂耍更是不感兴趣,见她对自己笑语晏晏,哪有不应之理?便走近前想牵起两个弟弟的手,靠近之时却嗅到似梅似荷的淡淡幽香。忽然想起前些时候听到的那个传闻,忍不住向前一步,沉声问道:“你,薰的什么香?”悠然眼睫微动淡淡地说:“太子殿下,我从不薰香。”
  小十七痛呼一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太子在恍神失措之中竟把兄弟的手抓出了红印。小十六仰着头看着太子黑着一张俊脸,神情变幻莫测。悠然轻轻磕了下茶杯对紫墨说:“吩咐下去,领这些民间艺人在府前校场献艺。”
  紫墨领命去了,太子方如梦初醒,惨白着神色勉强笑道:“我,我先去了。等皇阿玛回时,我再来跟皇阿玛请安!”

  南巡(下)

  悠然挽了衣袖下厨做了几道小菜,剪了几枝芙蓉盛在青花瓷宽口矮花瓶里,摆放在餐桌正中,重重花瓣簇拥在一起开得极热烈。酉时中,皇帝携了胤祥方返回跸处,侍卫就来回禀太子来了。
  皇帝微不可见地皱皱眉,随即哈哈一笑对胤祥说:“你母妃难得下厨做好菜,今儿可好,大家伙儿都有口福了!”太子正好进来,转口打趣道:“保成这般赶巧,莫非就是传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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