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夏自然不会说,有人夜夜来到她榻前,或用针灸,或用汤药,或用内力引导疏通她的血脉,为她治病。这个人的医术比蔡文姬还高了许多,蔡文姬若要在他面前,就是老医师跟前的学徒了。雯夏有些奇怪,听声音,这男子年岁并不大,他却是从哪儿学来这么一身医术的?总不能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吧?
雯夏的视力一日日恢复,那个人夜间再来的时候,便带上了黑色的兜帽,将多半张脸都罩在里面,不让雯夏看到他的真容。不过他的琴还是会是不是弹奏起,尤其是在雯夏独自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他的琴音便会起来,或急或徐,或缓或快,却总是不离那首“广陵散”。
“难道我一辈子不愿意回去,你就在这里等我一辈子?以你的功夫,想要掳我回去,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吧?”雯夏忍不住好奇,这般问道。
“你不就就会心甘情愿地回去。
zZz。com”那男子回答后,便又是一串琴音,然后消失地无影无踪。
开始的时候,雯夏还会奇怪,虽然那人的琴音响起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在,但是她距离蔡文姬的屋子并不远,这琴音她听得到,蔡文姬董祀他们也一定听得到,为什么不见他们有反应呢?
直到过了一段时间,雯夏才发觉。此人的琴音,只有她能听到,别人是听不到的。就算是同她在一起的人,也不会听到。
原来弹琴之人发出地声音,还可以有选择地传送,这种效果,就算是有现代顶尖儿的仪器。也不一定能办到完美,这个家伙是什么来头,居然有这样的能力。
雯夏的视力已经恢复的和从前相差不远了,读书的习惯已然养成,能看到东西以后。雯夏便会习惯成自然的去找自己感兴趣地书来读,当然,同在一片屋檐下,见到王弼是免不了的。
每每遇到王弼,雯夏就会低头避开。连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正面一眼都不会去看。而取了自己想读的书之后,雯夏就会回到自己屋子里。zZz中文网关上门,不再理会那个留在原地的少年。
既然不敢给出承诺,就不要让对方陷得太深。
雯夏现在回想起来,微生亦和苏曼倒也不是一件好事都没做,起码这两间屋子便是他们帮忙动手建起来的,若是没有这两间屋子,自己就算是想要避开王弼,却也没地方可以避地。
一日日地逃避。雯夏却还是没办法离开这里,眼下她虽然看上去是自在的,但是那杀手在暗中监视着她,她又没有了可以倚靠的人,还能去哪儿?况且雯夏视力未曾完全康复。多看一会儿书,眼睛就会酸涩难忍。
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那个牢牢控制她生死的小药丸。
那东西虽然蔡文姬配制出来了,但是炼制不宜,配出来地药也仅仅够她和王弼一年的用量,也就是说,她如果离开这里,就要一年一年不断地回来,找蔡文姬取药,有这么一根长长的绳索捆着,雯夏就像是一只风筝,飞得再高,也得有回来地一天。
生活依旧平淡如水,雯夏也就像是钟摆一般,一日日不断重复着自己的生活。
虽然表面上看,这几个月的生活和前三个月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闲散的过日子,然后自给自足地种一些瓜菜。但是雯夏不再和王弼说话,更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和王弼为了个小小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生活中的欢笑便也少了很多。甚至连一向乐天的媚儿,这些日子话也少了很多,一起吃饭的时候,媚儿看看低着头扒拉饭地雯夏,和侧过脸不发一言的王弼,撅撅小嘴,对着自己的饭碗也便没了胃口。王弼不说,雯夏逃避,真是别扭的两个人。
虽然无数次告诫过自己,这一日,有一次在翻阅书册的时候碰到王弼,雯夏还是没能忍住,用卷轴遮住自己地视线,雯夏抬起头看了一眼王弼。
只一眼,雯夏就被王弼的样子吓坏了。
本来面色苍白地少年,此刻双颊上却染上了一层灰暗的色泽;本来苍白的双唇,此刻却是乌青一片;本来就瘦弱的身体,此刻更是宛如风一吹就倒的纸人。
王弼的模样,明显就是中毒的样子,但是他却依然像从前一样,读着手中的卷轴竹简,好像一点事都没有。
雯夏问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到王弼了?眼盲之后是看不到,后来能看到一些,却是躲避着不敢见。仔细算来,已经两月有余。雯夏此刻再顾不上其他,从心底冲上来的一股激动完全左右了她,“你怎么了?”雯夏跑到王弼面前,从他手中将他正读的竹简拽下来,
王弼平静地抬起头看着雯夏,淡然一笑,道:“没什么,从小到大,我等的就是这个。”
“文姬先生呢?你没有请她为你诊断过么?”雯夏明知自己这话问的白痴,王弼日日都住在蔡文姬这里,天天活动在蔡文姬眼皮子地下,他有什么异样,蔡文姬怎么会不知道?“命该如此,我早就该死了,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得了便宜。”王弼的容色却是平静的,面对着雯夏,他甚至还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和我说话了,上回的事,我道歉。”
雯夏瞪大了眼睛,她没有听错吧?出问题的是她的眼睛,不是她的耳朵啊!王弼会道歉?会向她道歉?
王弼却没有再停留,从雯夏手中将自己正在看的东西取回来,抱在怀中径自走了。
雯夏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才发现王弼已经不在屋中,只有她一个人,傻傻地站着,油灯将她的影子映在墙上,黑乎乎一片,孤单而冷清。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三月后第一个巳日为“上巳”,到这一天的时候,不管是官是民,都会去河边洗尘饮水,说这样可以去处疾病和灾祸。
当然,这一日还少不了祭祀祖先的活动,以感念先人,祈求先人保护。
除了临水洗浴的活动,这一天文人雅客们会临水摆上宴宾,饮酒作诗,兴尽方归。
不过这个临水赋诗的活动,却是很吸引年亲女子的目光。因为在这一日,那些年轻才俊都会出现在水边,这个时代男人的容貌是可以公开拿来讨论的,容貌对一个人的重要程度不亚于其他,有的人甚至因为天生一副好皮囊而交了好运的。
所以在这一日,那些少女少妇们,都会先等在河边,希望能看到那些美男子的影子,以求一睹在众人传说中如何俊美的人的真容。就算是看不到非常有名望的美男子,看到别个年亲俊美的男子,也算是不虚此行。
当然,众多美男子中,希望值最高的便是嵇康。被山中樵夫误认为是神仙下凡的嵇康,究竟是如何的风仪,几乎所有的人都想要见一见。正逢上巳节,趁着到水边踏青的功夫,女子都将自己打扮地漂漂亮亮,希望能一睹心中偶像的真容……。zZz。com。
蔡文姬虽是隐居,却并非全然与外界无关,更不是深居深山不见客。三月未至,便有名帖送来这里,请蔡文姬和董祀去参加那些临水宴席。
若是俗人来求,蔡文姬自然一一回绝,她并非孤僻之人,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只要不和她胃口的人,名头再响,她也不会理。但是阮籍山涛也送了名帖来。蔡文姬便不回绝。这山涛阮籍都是蔡文姬平素相交的好友,他们的宴席,蔡文姬不会不赴约。况且此刻他们所选的地点便在洛水之畔,距离蔡文姬安身之所可谓极近,就算不乘车,走过去也只需要一个时辰。
虽然时日渐近,相约来踏青之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蔡文姬这个平素安静清幽的住所,也免不了偶有外人相扰,少了往日几分清幽雅静。
雯夏生恐这些踏青者中有从洛阳来,认识她的故人,所以强抑着心中想要出去看看的念头。每日也和王弼一般,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扣那些古书上地生僻字词。
这样一来,反倒是冷落了媚儿。雯夏不肯出屋去,王弼更是难拖动,媚儿费了偌大的力气也没能拽得了两人。只能自己独个儿玩耍,临走时还撅着嘴,满脸的不高兴……zZz中文网;电脑访问;zZz.com。
“微生亦。我要你给我找的落脚处,找好了么?”雯夏偷偷将微生亦叫至一旁问他,总不能永远这般赖在蔡文姬这里,况且日子久了,总有诸多不便,别人的家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的家好。眼看那药丸快要制成了,雯夏想着也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
“已有了些眉目。”微生亦答道。
雯夏虽然心中向往宁静逍遥地生活,但是考虑到自己身体的情况。是没法住在过于偏僻的地方。况且雯夏又受不了事事都需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生活,说白了,雯夏虽然羡慕隐士的生活态度和心境,却不想要他们那种需要自己耕种自己织布什么都自己做地日子。
好在雯夏有了不少的银子,要找一处既安静。又不会过于远离市镇,还可以随时买到东西的屋子。倒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提到离开,雯夏心里却总是会生出一股不舍来,究竟这不舍是对于蔡文姬董祀,还是对于媚儿,或者是对于王弼,雯夏分不出。总之就是有些舍不得,不愿意离开。
好在这件事情并不着急,药尚且没有最后制好,雯夏尽可以将这件事向后推一推,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了,再考虑。
因为怕被人认出来,雯夏不敢出门,但是听到屋外有人踏青游春时欢笑的声音,雯夏终是忍不住了。
雯夏跃跃欲试着想出去,便又用了从前用过地一招,改装换衣,穿了男子的衣服,将头发束起。这次有苏曼在身边,准备自然是比上次胡乱在脸上涂灰要好得多。将眉毛描粗些,便多了几分男子气概,少了几分女儿的柔弱。
看着铜镜中映出地那个模糊人影,雯夏还是没有什么信心。万一被人认出来,这一切不就都泡汤了?只是终究抵不过心痒难挠,还是想看看屋外的一片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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